看著送外賣的大叔進了電梯,鍾禎才繼續敲門,“表姐,你開門啊!我是送外賣的!你不餓嗎?”


    裏麵半天都沒動靜,鍾禎便坐在門口吃外賣,吃完了站起來,擦擦嘴開始檢討:“表姐,我錯了。”


    叢容聽到這句,剛想起身去給他開門,就聽到外麵嘰裏呱啦的歪理。


    “女孩子都是矜持的嘛,我怎麽能問‘好不好’這種問題呢?我應該直接把我老板拉到你麵前,塞到你懷裏!嗯!就這麽辦了!表姐,我吃飽了,先走了,給你留了一半,掛在門上了啊,你不生氣了就出來拿。”


    那一刻叢容很確定,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像小白楊一樣正直向上的少年,在自己不在國內的這些年,長歪了……


    天氣越來越冷,最近幾天都是陰沉沉的,恰如叢容的心情,畢竟天天加班到深夜,放在誰身上心情都不會好。


    和那個男人再見麵是在周末,恰逢剛剛落完一場大雪。叢容剛和人吃了午飯回來,又在小區裏踩了踩雪,剛進樓就看到那個男人西裝革履地站在電梯口等電梯,手臂上搭著一件羊絨大衣,身邊還立著一隻黑色的行李箱,看樣子是出了遠門回來。


    叢容做律師久了,見過太多人穿正裝,不是刻板就是像賣保險的,鮮少有人能穿出自己的味道。


    她不動聲色地瞄了幾眼,手工定製,低調奢華,挺有品位。據說灰色是男人衣櫥裏的上上選,不羈中帶著明媚。


    她見得多了,自然知道能看出一個人身家的不是西裝外套,而是襯衣。眼前這個男人的襯衣衣領尺寸恰到好處,衣袖的袖口恰好露出半英寸,完美。


    叢容的視線往下拉了拉,西褲包裹著長腿,褲腳剛好觸及鞋口。


    她抬起頭來的時候,他正在扯領帶,修長幹淨的手指微微彎曲露出分明的骨節,那隻手晃啊晃,晃得叢容心潮澎湃,覺得性感得要命。


    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叢容的理智在不停地提醒自己,可眼睛卻舍不得移開。


    幾秒鍾後她毅然轉身出去,決定繼續踩會兒雪冷靜一下。


    恰好電梯門打開,溫少卿的餘光掃到身後的人風一陣卷出去,笑了笑,進了電梯。


    溫少卿回到家洗了澡,換了衣服才出門,路過小區花園的時候,就看到新鄰居穿著一身休閑裝站在一**蹦蹦躂躂玩雪的小孩子旁邊憤憤地踩著雪,和平時上下班遇到時一身通勤裝大方幹練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看了一會兒,便笑著離開了。


    路上都是積雪,氣溫又低,很快結了冰,溫少卿沒開車,倒了幾趟地鐵才到城南。


    出了地鐵又走了一段才來到一座四合院門前,還沒進門就聞到裏麵的藥材香,在冰涼的空氣中愈加明顯,他站在門口聞了一會兒才敲門。


    敲了三下之後,溫少卿便不再敲,靜靜等了一會兒才看到門從裏麵打開,他笑著叫了聲:“奶奶。”


    滿頭銀發卻神采奕奕的老太太招呼他進來,“回來了?我一猜就是你,別人敲門啊,沒你的耐心,不會等,你啊,知道奶奶年紀大了,腳步慢。”


    溫少卿關上門,親親熱熱地攬上老太太的肩,扶著她往裏走,“嗯,中午到的,我來蹭飯,順便接讓……接我的狗。”


    溫奶奶一聽便笑了,“怎麽,還當我們不知道你叫它‘讓一讓’?你爺爺一叫你小叔,就看到它興衝衝地跑過去,次數多了誰還不明白?你啊,怎麽跟小時候一樣調皮?”


    “哈哈哈,爺爺呢?”


    “你姨媽病了,你表哥過來拿藥,你爺爺在屋裏看著你小叔煎藥呢!”


    溫少卿挑眉,“蕭子淵也在?”


    溫少卿的小叔溫讓是溫老爺子的老來子,比溫少卿大不了多少,兩人雖是叔侄,卻是從小一塊兒打打鬧鬧在溫老爺子眼皮底下長大的,溫少卿這聲“小叔”是從來沒叫過。幾年前年紀輕輕卻在中醫界小有名氣的溫讓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去了一座山上的寺廟混吃等死。大概混吃太久被寺廟嫌棄,便在山上掛了個牌子開始收病人,也不在意生意好不好,每天卻是閑散度日。他是溫家老爺子親自教出來的,醫術精湛,時間久了,名氣便傳開了,找他看病的人也陸續多了起來,還有不少是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的,賺了錢都給寺廟抵飯錢,多了的就當是香油錢了。


    這一待便是幾年,前段時間溫少卿出歪招把他騙下山來,他便一直沒辦法再脫身。


    溫少卿一進屋便笑了起來。


    溫讓雖然年輕,可他的名字在中醫界怎麽說也有些分量,可就這麽蹲在爐前,拿著扇子控製著火候,臉上還帶著一道道的黑色爐灰印記,再配上被老爺子罵得戰戰兢兢的表情,溫少卿的心情真的是好到了極點。


    溫老爺子“老當益壯”的威名在外,罵起人來也是氣勢十足,“這些年一點長進都沒有!教你的那點東西全忘了!煎藥都不會了!知道你現在有名氣了,這種活兒也不用自己做了!”


    幾步之外,溫少卿的表哥蕭子淵和夫人隨憶全程微笑著看戲。


    溫少卿的媽媽和蕭子淵的媽媽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大學又是室友,關係一直不錯。


    溫少卿剛踏進去,就看到一團白影衝他撲過來,他笑著安撫了半天,然後一人一狗加入圍觀行列。


    溫讓聽到動靜抬頭看過來,可還沒看到什麽就被吼得猛地低下頭去。


    “火候!看著火候!”


    溫少卿幸災樂禍地看著,再次慶幸自己當年去學了西醫是多麽明智。


    幾服藥在溫讓的血淚中終於煎好,蕭子淵從溫讓手裏接過來的時候還不忘捅刀,“最近可能要經常來麻煩小舅舅了。”


    溫讓看著蕭子淵嘴角那抹笑,再加上這聲“小舅舅”,立刻睜大眼睛,一臉驚悚地抖了抖。


    溫老爺子不隻沒給這位中醫界的新貴麵子,簡直是全程碾壓,最後還布置了作業,“一會兒去把《本草綱目》抄一遍!”


    在外人麵前清風朗月的溫讓立刻不顧形象地哭訴道:“爸!我都多大了,你怎麽還罰我抄醫書?”溫少卿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溫讓立刻火力全開,“你還敢笑?要不是你把我騙回來,我至於天天挨罵嗎?!”


    溫少卿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反問了一句:“這麽說,你還是打算回山上的?”


    溫少卿一開口,溫讓就知道情況不對了,當年自己一聲不吭地跑了,溫老爺子氣得大病了一場,是最聽不得這話的。


    果然下一秒溫老爺子便皺著眉,“抄兩遍!抄不完不許出門!”


    溫讓怒瞪溫少卿,溫少卿笑眯眯地回視他。


    溫少卿帶著讓一讓不能坐地鐵,吃了晚飯便蹭了蕭子淵的車回去。雪天路滑,蕭子淵開得慢,他們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姨媽身體又不好了?”


    “還是那個樣子。最近降溫,有點反複。”


    “我有時間了去看看她。”


    蕭子淵忽然想起了什麽,“林辰前些日子跟我聯係了。”


    溫少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當年溫少卿前腳回國,林辰後腳就直奔大洋彼岸,從此便躲著他,漸漸斷了聯係。見他沒有反應,蕭子淵再接再厲,“他問了好多人的近況,就是沒提你。”


    溫少卿從小便被這個腹黑表哥坑,久了便產生了抗體,轉頭笑著問:“我一不是他媽,二不是他心上人,沒提我不是很正常嗎?”


    這話正中蕭子淵下懷,他笑著回擊,“你怎麽知道你不是他‘心上人’的?他老在外麵漂著不肯回來是因為你,這你不能否認吧?”


    “哼,”溫少卿收起笑意,低聲嘀咕著,“說得好像我多對不起他一樣,矯情!”


    溫少卿問心無愧的樣子倒是挑起了蕭子淵的好奇心,“說真的,當年那個選醫生不選律師的女孩子,去哪兒了?”


    溫少卿看著一臉興致的蕭子淵,皺著眉轉頭向蕭夫人控訴:“隨師妹,我記得他以前沒這麽……是不是人戀愛中的人都會變得這麽八卦?”


    隨憶是溫少卿大學時候的師妹,兩人都是臨床醫學專業的,所以她一直稱溫少卿一聲親師兄。


    隨憶抿唇笑了一下,一貫地溫婉得體,“親師兄,不是八卦,隻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都傳你跟林辰是一對,可沒想到……我認識林辰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他這麽躲著誰,所以多少也是有點好奇的。”


    溫少卿覺得這對腹黑湊在一起真的不是件什麽好事,以寡敵眾不是俊傑所為,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一直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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