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該給皇上磕頭行禮了——”


    一旁,沈錦書見祝老夫人隻顧著看沈繼昌,低聲提醒。


    祝老夫人這才猛地回神。


    她擦掉眼淚,領著身後所有人給皇帝磕頭行禮。


    文武百官們見祝老夫人一走進大殿就直勾勾盯著沈繼昌,他們紛紛擠眉弄眼。


    看。


    這就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啊!


    祝老夫人連皇上都看不見了,她眼裏隻看得見仇人的身影!


    她老人家怕是想咬死沈繼昌的心都有了吧?


    哎呦老夫人都掉眼淚了呢,真可憐啊,仇人殺了她的孫兒,卻有皇上袒護,她們無法將仇人正法,如今還要眼睜睜看著仇人春風得意官複原職,誰心裏能不恨呢?


    文武百官憐憫完祝老夫人,又齊刷刷扭頭望著上座的皇帝。


    他們雖然不敢將譴責表現出來,可他們心裏是在譴責皇帝的。


    看看,把人家害得多慘,能不能不要袒護沈繼昌了,給東寧侯府一點公道好不好啊!


    皇帝感受到大臣們幽怨的視線,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有一種想放聲大笑的衝動。


    這群蠢貨!


    他蔑視著他的大臣們,示意祝老夫人平身。


    “來啊,給老夫人賜座。”


    有太監立刻抬著椅子上前來。


    祝老夫人立刻謝恩,被沈錦書攙扶著坐在紅木椅子上。


    皇帝笑眯眯沈繼昌說,“沈愛卿啊,你可知道這一次為你求情讓朕將你召回京城的人是誰啊?”


    沈繼昌抬頭望著皇帝。


    是誰有這麽大的麵子能讓他無罪釋放提前回京?


    皇上太子都礙於文武百官和東寧侯府而無法釋放他,誰還能讓他無罪呢?


    除非是……


    沈繼昌忽然側眸望著祝老夫人。


    難道,是祝家人原諒了他?


    他跟祝老夫人的視線撞上。


    他這才發現,祝老夫人坐下來以後那雙眼睛又粘在他身上了,誰都不看,就隻顧著看他……


    沈繼昌有些不自然地避開祝老夫人的視線,他望著皇帝,謹慎道,“敢問皇上,可是祝老夫人原諒了罪臣,可是祝老夫人求您將罪臣接回京城?”


    皇帝聞言,大笑出聲。


    他就知道!


    他的沈愛卿這麽剔透的人,一定能猜到。


    他指著祝老夫人笑道,“不錯,正是祝老夫人飛鴿傳書讓朕將你召回京城,你還不多謝祝老夫人大恩大德啊?”


    沈繼昌感到錯愕極了。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祝老夫人。


    竟然真的是這個老人家幫了他!


    可是為什麽呢?


    他是這個老人家的殺孫仇人,這個老人家不殺了他就已經很給他麵子了,為什麽要讓他被釋放?


    不光沈繼昌驚呆了,文武百官也全都驚呆了。


    他們齊刷刷望著祝老夫人,每一雙眼睛裏都寫滿了迷惑。


    不是……


    這老夫人到底是有多聖母啊,居然偉大到連殺了她孫兒的仇人也能原諒?


    她是不是瘋了?


    在百官迷惑之中,沈繼昌反應過來。


    他膝行上前,給祝老夫人磕頭。


    “沈繼昌叩謝老夫人寬宥,叩謝老夫人再造之恩!”


    祝老夫人含淚望著沈繼昌膝行來到她跟前,她再也忍不住,伸出手顫抖著握住了沈繼昌的胳膊。


    她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望著沈繼昌哽咽道,“我的知遠……我的兒啊!”


    這一聲喊完,她用力抱住了沈繼昌放聲大哭,完全不顧儀態和形象。


    沈繼昌突然被抱住,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側眸望著祝老夫人,耳邊還回響著祝老夫人那一聲哭喊——


    我的知遠?


    我的兒?


    誰是老夫人的兒?


    他沈繼昌怎麽會是老夫人的兒呢?


    文武百官也一樣震驚茫然。


    什麽兒?


    什麽兒啊?


    沈繼昌殺了東寧侯府的人被判流放,結果他自己就是東寧侯府的人?


    老天爺怎麽會如此偏愛沈繼昌啊,他沈繼昌不是祝老夫人的兒子,他是老天爺的兒吧?


    上座,皇帝和站在他身側的太子看著文武百官懵逼震驚的模樣,父子倆終於暢快大笑出聲!


    這一幕,他們期待多時了,就喜歡看這些人嚇傻的樣子,太有趣了!


    皇上瞅了一眼被老夫人抱著以至於身子僵硬不敢動彈的沈繼昌,轉頭笑眯眯看向沈錦書——


    “沈家丫頭,把你的血脈果拿出來吧,趕緊驗證給大家看看,看你爹到底是不是祝老侯爺跟祝老夫人那六歲早夭的嫡長子祝知遠!”


    沈錦書立刻出列。


    她藏在袖子裏的手凝聚出一枚血脈果,含笑走到祝老夫人和沈繼昌麵前。


    她彎下腰,笑眯眯地說,“爹爹,這是血脈果,您吃下去就能驗證您和祝老夫人是不是母子關係了。”


    沈繼昌在流放地,還沒聽說過血脈果是什麽東西。


    消息嚴重閉塞的他,愈發懵逼地望著他的女兒。


    什麽血脈果,他女兒這是在做什麽?他是不是死了來到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世界,為什麽這一切荒誕到讓他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呢?


    祝老夫人抱著他喊兒子,不真實。


    他溫柔害羞的女兒忽然間變得如此爽朗大方,站在朝堂上麵對天子麵對眾臣也絲毫不懼,這也不真實。


    沈繼昌狠狠擰了一把自己的肉,即便感覺到了痛,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爹,你吃啊。”


    沈錦書低聲催促。


    見沈繼昌遲遲不吃血脈果,急壞了祝老夫人。


    她立刻鬆開沈繼昌,伸手去拿沈錦書掌心裏的血脈果,“你爹不吃,我來!”


    她老人家迫不及待將血脈果喂進嘴裏。


    咽下去後,她就紅著眼眶目不轉睛地望著沈繼昌,等著沈繼昌臉上出現花紋。


    文武百官也屏息凝神盯著這“母子倆”。


    到底,是不是親生的母子倆呢?


    在眾人注視下,祝老夫人臉上先出現了一團微黃的花紋。


    花紋一點點蔓延生長,變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迎春花。


    迎春花,迎春,也等春,老人家在遲暮之年終於等到了她的春天,迎來了她等待三十幾年的親人。


    看到老夫人臉上出現花紋以後,所有人立刻望著沈繼昌。


    一眾看客中,披麻戴孝的郭碧君最緊張!


    她不希望沈繼昌臉上出現花紋,她手指甲死死嵌入手掌心,拚命在心裏哀求上天,別讓沈繼昌是侯府血脈,千萬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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