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山上采藥的宋禧,依稀聽到異樣的動靜從遠處傳來。


    透過枯敗的雜草叢,宋禧依稀看到不遠處有男人手裏握著石頭,正一下一下往另一人身上砸。


    那人似乎被打暈了,又似乎被捆了起來,除了挨揍時的悶哼之外,竟沒有發出該有的求救聲!


    打人的男人背對著宋禧,他身形高大下手狠辣,哪怕距離過遠,宋禧依舊能看到有鮮血噴灑出來!


    我的天哪!


    宋禧嚇了一跳,剛想逃走,卻不想踩斷了腳邊的一棵枯樹枝。


    哢嚓一聲,嚇得宋禧險些跌坐在地上。


    寂靜的山林中,一丁點響動都能引起對方的注意。


    男人扭頭低嗬:“誰?”淩厲的眉眼像極了嗜血惡魔!


    天哪!


    打人的竟然是顧時鳴!


    他臉上還沾著血!


    宋禧再不敢逗留,連忙背著自己的藥材筐子火急火燎往家跑。


    一路跑的氣喘籲籲,愣是連頭都沒敢回。


    等她一溜小跑回到家,丟下裝滿藥材的簍子之後,連忙跑去屋裏洗漱,整理心情。


    就在這時,突兀的敲門聲,嚇得宋禧一驚,忙顫音問道:“誰?”


    “是我啊!小禧,你回來啦!”是嫂子李彩霞的聲音。


    宋禧心裏長長的鬆口氣,暗罵自己多疑,忙整理心緒跑去開門。


    可她在開門的一瞬,除了看見正在納鞋底的,笑盈盈的李彩霞之外,還看到了跟在李彩霞身邊的顧時鳴!


    天哪,宋禧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液似乎要倒流了一般!


    哪怕她在心裏瘋狂暗示自己要淡定,眼睛還是不自覺瞪圓。


    尤其看到顧時鳴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時,宋禧的腦海裏,總不由自主想到他剛剛握著石頭把人打個半死的模樣。


    對的,顧時鳴被下藥那天,也是這麽毆打的顧時春。


    宋禧的視線不自覺下移,看到顧時鳴身上幹幹淨淨的皮夾克時,心裏又有些狐疑:剛剛他打人的時候那麽狠辣,為什麽他的身上沒有血跡呢?


    “小禧,你看什麽呢?”李彩霞笑盈盈的問。


    她手裏的針線上下翻飛,一邊快速納著鞋底,一邊笑著打量眼前的一男一女。


    顧時鳴身形高大壯碩,小麥色的麵孔英俊幹練,對麵的宋禧身形嬌小,麵容嬌俏。


    別說,兩個人站在一起時,還真讓人覺得莫名般配呢。


    聽說顧時鳴剛從部隊退役,看樣子身體素質應該挺好,要是宋禧嫁給這樣的男人,也不錯啊。


    何況宋禧離婚那天,是顧時鳴把她送回來的,今天又“剛巧”有事登門……


    李彩霞心裏哪還有不明白的。


    心裏既然有了這個念頭,李彩霞當即拱火道:“剛剛顧時鳴說咱們村的村醫不在家,聽說你開始幫人瞧病了,就想著過來找你看病。來,咱別站在門口說話了,進屋聊。”


    說著,沒等宋禧反應過來,李彩霞已經熱情的把顧時鳴引進屋。


    從見麵到進屋,顧時鳴的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尤其看向一臉糾結的宋禧時,他甚至微微挑了下眉頭,像極了挑釁。


    宋禧心裏亂極了。


    不管是因為撞見顧時鳴行凶的事情,還是當初下藥的事情,都讓宋禧對眼前的男人退避三舍,恨不能永世不見才好。


    可不知情的嫂子既然把人領進門了,宋禧也不好把人攆出去,隻能悶聲幫著沏茶。


    顧時鳴把手裏的兩隻野雞遞過來,說:“這是我打的野雞,給大家添個菜,嚐嚐鮮。”


    李彩霞驚喜不已,連連誇讚:“你真是太厲害了,上一次扛得動野豬,現在竟然連野雞也能抓到!哪個女人要是嫁給你啊,真是享福啊!”


    本來在一旁喝水的宋禧,被這樣的話嚇得嗆到嗓子眼,直咳嗽到臉紅脖子粗才罷休。


    顧時鳴不經意間看了宋禧一眼,笑著說道:“嫂子,我沒有媳婦,也沒有訂婚。”


    李彩霞聽了眼睛一亮,剛想說話,卻被宋禧連忙阻攔:“嫂子,快中午了,你去廚房幫忙煮飯吧。”


    李彩霞立即明白,這是嫌自己礙事呢,當即笑嗬嗬的說道:“好好,我去煮飯,你們聊。”


    見李彩霞笑盈盈的走了,宋禧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些。


    顧時鳴四下環顧,視線在宋禧剛剛放在牆根底下的藥材簍子上看了一眼,意味深長的道:“這些藥材是你挖的?”


    宋禧的心咯噔一下。


    剛剛她隻顧著收拾自己,根本沒想到顧時鳴會突然跑來,自然沒想到提前藏好藥材簍子。


    當著顧時鳴的麵,想撒謊明顯是不能了,宋禧的大腦飛速運轉,不自覺加快眨眼速度,很是認真的說道:“這是我清早天剛亮那會兒挖回來的,在後山挖的。”


    話音才落,宋禧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尤其注意到顧時鳴那副微微上揚的嘴角時,心裏更是懊惱的不得了。


    真是蠢啊,剛剛自己為什麽要澄清的那麽認真呢?


    還主動說了個虛假地點,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悄悄偷看顧時鳴一眼,暗自祈禱他不要多想,不要多問,宋禧忙強硬的轉移話題:“我自作主張把野豬賣掉了,一共宰出淨肉167斤,現在一斤家豬精肉的價格是0.98元,野豬肉的賣價我定在了1.3元一斤,不用肉票,一共能賣217.1元錢。按照咱們之前說好的一人一半,你該得108.55元。”


    說話間,宋禧掏出準備好的,用純棉格子手帕包的整整齊齊的108.55元,給顧時鳴遞過去。


    顧時鳴沒想到,宋禧竟是說到做到,而且早早把這筆錢準備好了。


    他也不多問,把錢利落收好,說:“手帕我先借走用一下,下次再還你。”


    宋禧一愣。


    不過是一方手帕罷了,她還真不放在心上。


    可聯係到如今是80年代,顧時鳴拿著自己的手帕,讓人知道了恐怕說閑話,趕忙說:“你記得還我。”


    “一定。”顧時鳴說,“聽說你可以幫忙瞧病,我今天是來找你幫忙的。”


    宋禧上下打量了顧時鳴一眼,問:“你哪裏不舒服?”


    顧時鳴的臉上尷尬:“不是我,是我家的狗。”


    “狗?”宋禧吃了一驚。


    顧時鳴說:“是啊,我家的狗打架受傷了,瞧著好像不太好的樣子。我想找村醫幫忙瞧病拿藥,卻看見他家門上掛著鎖。聽村裏人說你的醫術挺好,就想著過來找你幫忙。”


    以前宋禧沒有嫁人的時候,經常幫相熟的村裏人看病治傷。


    結婚之後,顧家人擔心宋禧“醫術不精”害死人,給家裏惹上麻煩,一一謝絕了上門的求醫者,慢慢把宋禧磨平成如今的家庭主婦模樣。


    諷刺的是,她們一方麵看不上宋禧的“雕蟲小技”,一方麵又毫不虧心的花著宋禧賣藥材得來的錢。


    可惜,原主對婚姻的一再退讓,並沒有讓顧家人對她視若珍寶,反而讓那些人得寸進尺,一步步逼迫原主降低底線,直到發生了借種的荒唐事。


    “我隻會幫人看病,沒有幫狗看過病,不如你找別人吧。”宋禧想著,如果要幫顧時鳴家的狗看病,估計得跟著顧時鳴回雲溪村,顧時鳴家和顧時春家僅有一牆之隔,宋禧不想再和顧家的人有任何瓜葛,更不想多看他們一眼。


    顧時鳴似乎已經猜到宋禧可能拒絕,臉上沒有失望,開口說道:“我猜到了,請你幫忙會讓你為難。算了,我再找別人吧。”


    他居然沒有進一步要求自己?


    宋禧有點吃驚。


    悄悄鬆了口氣,準備送顧時鳴離開的時候,剛剛從礦上下工回來的宋勇,就像一尊鐵塔般立在自家門口。


    看到顧時鳴的第一眼,渾身裹滿黑碳麵的宋勇頓時警鈴大作:“顧家的人?你來幹什麽?”


    之前因為顧時鳴去部隊當兵的關係,在原主長達三年的婚姻長線裏,宋勇並沒有見過顧時鳴的麵。


    上一次宋勇和兄弟們去雲溪村幫宋禧拉嫁妝時,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幫宋禧扛回野豬的男人,竟然是人渣顧時春的堂哥!


    如今忽然看到顧家人站在自家院子裏,宋勇頓時拉起警報,衝著顧時鳴喝道:“你來幹什麽?我妹妹已經和顧時春離婚了!你們家的人和我妹妹再沒有任何瓜葛!滾,我們家不歡迎顧家的人!”


    說著,宋勇就要把顧時鳴往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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