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臉沉若深潭,深邃雙目無比冷冽地剜著旁邊的韋沱,再衝我微搖了一下頭。


    他意思很明顯:別玩,一玩必死!


    黎榮燦手中依然哢嚓嚓地把玩著大鐵核桃,一張老臉沒有任何情緒,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與他毫無關係。


    卓希則雙手環抱在胸前,大眼睛忽閃,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我,一副非常想知道我到底會怎麽接招的求知若渴臉。


    我並沒跟著小可離開,因為褲袋裏手機突然傳來了幾聲震響。


    掏出來一看。


    竟然是黎沫夏發過來的信息。


    “你小子別逞能玩命啊!屍參娃娃和一百萬,我可以給你想辦法。”


    正看著呢。


    另一條信息又發過來了。


    “當然,前提得姑奶奶看你爽!”


    我抬頭瞅了站不遠處的黎沫夏一眼。


    她將自己手機迅疾給收了起來,漂亮小下巴微微上揚,目視著別處,露出一張若無其事的孤傲臉。


    瞬間。


    我覺得這姑娘真不錯。


    本性善良!


    韋沱笑嗬嗬地開口了。


    “小妹妹,打塔而已啦,不存在什麽欺負人的嘛。”


    “我韋沱從不占便宜的,按照老江湖規矩,塔主提出來的比試項目,自然會由漫步會館的守塔神將先玩羅漢遁地,錘手可以讓阿風來當哦。”


    “如果你們就這樣走了,大家多掃興?要是實在不敢玩,阿風當完了錘手之後,可以直接宣布自己放棄比拚的嘛,好歹能讓大家觀看一場守塔神將的精彩表演。”


    極具挑釁、羞辱意味的話語。


    守塔神將先向大家展示一場羅漢遁地,還讓我來當錘手,不僅充分表明了韋沱對守塔神將實力的極度自信,還算死了我在當完錘手之後一定會被嚇尿,不敢挑戰。


    韋沱有囂張的資本。


    我一個從來沒練過羅漢遁地之人,要真敢躺在鋼釘板上玩,對方一錘子下來,極有可能會將我直接銷戶。


    現場如此多觀眾,若我上去當了錘手,自己卻認輸不敢再玩了,今後連漫步會館的蒼蠅都要嘲笑我。


    韋沱在逼我直接放棄!


    小可一聽此話,頓時怒了,小手叉著腰,挺著胸,仰著氣得通紅的小臉,像一隻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你設人家從來沒練過的關卡,還有臉說不占便宜?!”


    “真有本事你讓人跟我風哥硬碰硬開打啊,打不過就玩陰招,算什麽英雄好漢!”


    韋沱聞言,摸了一模禿頂,雙手一攤,露出一張無辜臉。


    “小妹妹,你有一點不講道理哦。”


    “打塔有打塔的規矩,想要硬碰硬,你幹脆讓阿風去玩ufc,那裏的規則比較多啦!”


    這裏簡單解釋一下。


    功夫打擂無外乎分兩種:有規則、無規則。


    有規則主要為:拳擊、跆拳道、散打、自由搏擊、泰拳、綜合格鬥。


    看起來是不是名目繁多?


    其實區分起來比較簡單。


    用拳的叫做拳擊,用腿的叫跆拳道,拳腿加摔的叫散打,拳腿加頂膝的叫自由搏擊,拳腿肘膝帶摔的叫泰拳,拳腿膝摔拿鎖地麵技叫綜合格鬥。


    綜合格鬥又稱之為全能鬥,就是我們常說的mma。


    韋沱口中的ufc,為mma最頂級賽事(兩者的關係,類似nba之於籃球)。


    無規則打擂就更容易理解了,什麽攻擊手段都可以用,對具體被攻擊的部位也無相應限製。


    它也有不少種類,街頭格鬥、閉門比武、上門踢館、兵器交鋒、舞台演練……


    在無規則打擂裏麵,凡是一旁沒有正規醫護、不設立比賽終止觸發條件、無站旁邊控場主持人等保障武師安全措施的,皆可稱之為黑拳。


    漫步會館其實遊離於兩大類之間。


    要說它純粹為無規則吧,它又申辦了正式打擂資格,還有專門保障醫護、約定了終止比賽的觸發條件、站有控場主持人,對外表明僅限武師之間切磋,不能攻擊要害部位,並禁止人公開押注。


    要說它屬於正規比賽吧,事實上對交手雙方招式套路又無相應限製,而且還有文比、武比、兵器鬥、套路表演等,各種舊江湖形式都有。


    三爺對它有一個準確定位:漫步會館就是傳統武術約戰套了一層現代擂台的假皮。


    小可被韋沱反駁,很不服氣,還想說什麽。


    我抬手製止了她。


    沒什麽好說的。


    敢上就上。


    不敢上就走人。


    韋沱這種人,你即便給他講一萬遍的道理,他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動搖半步。


    “我玩!”


    此話一出。


    身邊眾人全瞪大了眼睛。


    就連卓希也露出了滿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風哥,你不要玩啊!”


    小可見我竟然答應,人都快要急傻了。


    她像一位不讓哥哥去跟別人打架的小妹妹,雙手死死地拽著我衣袖,衝我直搖頭。


    “他肯定算計好了的--”


    我晃了一晃脖子。


    “韋老板剛才已經說了,觀眾這麽多,好歹要表演一場羅漢遁地給大家看,我上去掄一下大錘而已。”


    “自己技不如人不敢玩,就光明正大上台學習,再給觀眾鞠上一躬,才多大點事。”


    可能我這話講得不大符合自己的性格。


    三爺滿臉不解地瞅著我:“阿風--”


    我對三爺斬釘截鐵地回道:“三爺,請相信我!”


    哥們不蠢。


    玩命我肯定不幹,但劍走偏鋒飄上一把,倒必須嚐試一下。


    韋沱聞言,嘴角不屑地抽了兩下,鼓起了掌。


    “阿風光明磊落,真漢子!”


    我轉手拿起了塔書,果斷簽上了字。


    黎沫夏站在不遠處,驚訝無比地瞅著我簽字。


    我衝她挑了一挑眉毛。


    黎沫夏見狀,咽了一口唾沫,嘴裏似乎在呢喃說什麽。


    從唇語來判斷。


    她好像在說:“瘋了吧!”


    會館四周驟然暗了下來。


    一束聚光燈打在了會館中間戲台位置。


    漫步會館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塊床大小的厚夯土磚(與農村的夯土牆同一材質),夯土磚上麵,立著兩根成人手臂粗的柱子,高度約為三十公分左右,柱上安置了一塊大木板,板子上全是猙獰鋒利的倒刺鋼釘。


    釘子的鋒芒在燈光照耀之下,映射出犬牙交錯的強烈反光,整個會館上空似乎咧著一張張嶙峋詭異的野獸獠牙。


    當知道今天將進行羅漢遁地文比之時,台下看客的情緒比之前更加激昂。


    小可眸子泛著紅絲。


    她肯定心中委屈,覺得我們被人家欺負到了極點,同時又替我的安全揪心不已。


    “風哥--”


    我衝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頭。


    “沒事。”


    大踏步走上了戲台。


    對麵為一位身穿道袍、龍眉鳳目、麵容清瘦的中年道士。


    不管韋沱的人品如何,我對眼前這位對手內心卻充滿了尊重。


    昨晚他斷然拒絕了我連打的要求,讓我好好休息一天,彰顯出來了良好的武品。


    中年道士非常禮貌,主動迎了過來,衝我行了一個道禮。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未青子,見過寧居士。”


    打塔多次。


    這是我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恭敬回禮。


    “虔州寧懷風,有幸與道長切磋,請不吝賜教!”


    “承讓。”


    未青子道長轉頭向工作人員示意。


    漫步會館四位臂圓膀粗的魁梧大漢,立馬吭呲吭呲地抬來了一塊大青石。


    講真的。


    我還從沒見人玩過羅漢遁地,心中那一抹期待,其實並不比觀眾少。


    絕技即將開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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