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仔細觀察了好幾遍。


    寧家的金龍古刀,確認無疑!


    拾荒老頭從大垃圾桶裏麵翻出來一個已經爛了一半的鳳梨,轉過身來,坐在台階上,開始抱著啃。


    這人年紀應該與我父親差不多,但估計生活條件所迫,臉上又髒又黑,布滿了皺紋,一雙手滿是汙漬,他顯然比較餓,大口啃著已經發黴發臭的爛鳳梨,露出了一副享受美食的愉悅表情。


    我強壓下心中翻滾若波濤的情緒,沒有吭聲,也沒有動作。


    卓希的人就在我麵前,劉盛雄的人也在不遠處盯著,今天他們的目光焦點全都在我身上,如果我這個時候有奇怪的舉動,一定會引起他們的疑惑,給接下來我調查父親當年之事帶來不可預測的大變數。


    可眼下我又必須立即接近拾荒老頭,至少今天要搞清楚他的具體身份、窩在什麽地方、平日習慣在何處活動。


    否則,一旦他吃完爛鳳梨離開,港市這麽大,我根本不知道上哪兒再找他去。


    短暫思考過後。


    我從座位上起身。


    卓希問:“你去哪兒?”


    我抬手指了一指不遠處的拾荒老頭。


    “太可憐了,我去給他送一份腸粉。”


    卓希不疑有它,嘴角微微上揚。


    “你還挺有愛心--去吧。”


    我走到了早茶店老板的麵前,讓他做一份腸粉。


    正在此時。


    拾荒老頭身前來了一位四五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粉雕玉啄,頭上紮著一個朝天辮,胖墩墩的像個大皮球,模樣挺可愛的,手捂住了嘴,滿臉嫌棄地對拾荒老頭開口。


    “咦!汗巾豹,這東西臭臭的,唔好食的。”


    汗巾豹?!


    老頭以前還是混社會的麽?


    港市混社會的很流行花名文化,有一句俗語為“有起錯別字,冇安錯花名”。


    花名往往代表了一位社會人的主要特征,港片電影裏大家耳熟能詳的鬼腳七、豬肉榮、牙擦蘇、喪飆、山雞等等,全都是花名。


    打江湖名號,不是打真名,打響的大多為花名。


    如果我繼續在港市混下去,極有可能別人會給我取一個花名:黃帽風。


    拾荒老頭聞言,咧開了嘴,露出滿口黃牙,流著哈喇子笑了一笑,一邊說話一邊噴著嘴裏爛鳳梨渣子。


    “胖墩!你想吃就想吃嘍,它不臭的。”


    汗巾豹將剩下三分之一爛鳳梨從嘴邊拿出來,笑嘻嘻地遞給了小胖墩。


    小胖墩卻生氣了,雙手叉腰,撅起了嘴。


    “爛汗巾!我不叫胖墩啦!”


    汗巾豹衝他吐出了舌頭。


    “略略略!你就叫胖墩!大胖墩!”


    小胖墩氣得不行,小手一揚,將汗巾豹手中的爛鳳梨給打了。


    爛鳳梨滾了兩滾,掉進了臭水溝。


    汗巾豹瞅了一眼,滿臉痛苦。


    “挑!我的早茶啦!”


    小胖墩衝汗巾豹做了一個鬼臉,嘻嘻笑著,轉身撒丫子就跑。


    汗巾豹一張老臉憋得通紅,起身抬腳就追,才兩步就追到了小胖墩,像拎小雞一樣將他給拎了起來,氣呼呼地說:“大胖墩你發癲啊!快給我再找出一個鳳梨來。”


    他一把將小胖墩給塞在了大垃圾桶裏。


    小胖墩渾身掛滿了髒東西,在垃圾桶裏小手小腳亂扒拉,不斷掙紮,哇哇大哭。


    旁邊一群食客一陣哄笑。


    早茶店老板嗬斥道:“汗巾豹,你敢惹小胖墩,擔心他媽媽堵房門罵你祖宗十八代啊!”


    汗巾豹一聽,嚇得身軀一哆嗦,趕忙將小胖墩從垃圾桶給拎了出來,手捏著他的朝天辮,左右晃動著,滿臉惶恐。


    “呼嚕呼嚕毛,嚇不著,千萬不要告訴你媽媽啊。”


    小胖墩惱怒地扒拉開他的手,一邊哭一邊罵。


    “臭汗巾!爛汗巾!死汗巾!等你上茅房我點炮炸你,你等著食屎啦!”


    小胖墩渾身髒兮兮的,哭著跑了。


    汗巾豹也不再理會,繼續埋頭翻垃圾桶找吃的。


    我心中欣喜萬分。


    從剛才的情況來判斷,附近人對汗巾豹非常熟悉,他並不是四處流浪,居無定所之人!


    我決定先不打草驚蛇,轉頭問:“老板,這老頭咋還欺負小孩呢?”


    店老板一邊忙著手裏的活兒,一邊回道:“汗巾豹是瘋子嘍,那小孩跟他很熟悉的,平時他們就這樣打鬧,算不得欺負啦。”


    “老頭瘋成這樣沒子女管啊?”


    “汗巾豹以前是一個碼頭幫工,老婆生病沒錢,被醫院拒診死了。他發誓要揾大錢,加入了字頭,一開始別人都看不起他,結果他什麽武器都不要,僅用一條臭汗巾,硬生生替上麵大佬打下七條街,成了當時安興的頭馬,汗巾豹的名字在八十年代響遍社團,好威風的!”


    “後來怎麽成這樣了?”


    “我唔知啦!安興倒閉之後,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重新出現就瘋了。他一直住在前麵屋坪的棚戶區,整天翻垃圾桶撿東西吃,別人去惹他,也不知道還手。所以人一定要學好的嘛,當初混字頭到處砍人多風光,如今就有多慘啊。”


    我將老板剛做好的腸粉拿了,加了兩個水煮蛋,一瓶牛奶,來到了汗巾豹的麵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


    汗巾豹回過頭來,笑嘻嘻接過了東西,還衝我非常客氣地唱了一段蓮花落。


    “後生仔!屋裏冇米又冇油,拎棍要飯享自由,官人給我三兩飯,祝你丁財滿家遊!”


    我將這一副五官深深地刻在了腦海中,轉身回到桌邊。


    不能離開了!


    我必須要將當年之事調查清楚,拿回寧家的金龍古刀!


    卓希已經吃完了,拿紙巾輕輕擦了一擦嘴:“你還吃嗎?”


    我回道:“飽了。”


    卓希聞言,點了點頭,朝王平要了一輛車的鑰匙。


    “這車我來開,阿風坐副駕,你們在後麵跟著。”


    講完之後。


    她上了車,我坐上了副駕。


    開了一段路。


    我見車不是往別墅的方向走,便問她:“去哪兒呢?”


    卓希淡淡地回道:“送你回老家。”


    我問:“晚上想做了我,白天又想做了我?”


    卓希聞言,拿出了一張船票,甩給了我,轉頭瞅我一眼。


    “留不住的人,我不會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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