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今朝若能同淋雪


    謝晉寰的家一切陳設都是嶄新的,一看便知剛搬進來不久。


    別墅裝潢走的是黑白灰三色的極簡風格,唐俏兒打眼一看便知,所有的家具、家電都是世界頂級名牌,低調的奢華。


    她剛一進來,就覺得有一點冷,輕輕縮了下肩。


    倒不是暖氣不夠,而是空蕩蕩的空間,搭配單調的色彩,令人視覺上就感到一種壓抑的涼意。


    “俏俏,是不是有點冷?”


    謝晉寰親自從鞋櫃裏拿出一雙純白色的女士毛絨拖鞋,單膝跪地,放在唐俏兒足下,“快穿上,我去把暖氣開得大一點。”


    唐俏兒長睫翕動,將白皙瑩潤的小腳伸進溫暖的拖鞋裏。


    毛茸茸的,很舒服。


    ?


    鞋子是新的,連鞋碼都這麽合適。就像特意為她準備的一樣。


    “少爺,您回來啦。”常年照顧他們母子的周媽笑盈盈走出來相迎。


    “俏俏,這位是周媽。”


    謝晉寰含笑介紹,“周媽,這位是……”


    “知道知道!是您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唐小姐吧?您好呀,唐小姐!”


    周媽熱情得不得了,打量唐俏兒不停,“真漂亮……真是個大美人啊!我的天……比森國選美第一的小姐還要美啊!”唐俏兒雙頰透紅,美眸彎彎,有些羞澀,“謝謝您的誇讚,周媽。”


    “快進來快進來,外麵很冷吧?少爺,夫人在等您們來呢!”


    周媽引領他們往客廳裏走,一路上時不時回頭看他們,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般配。


    唐俏兒心裏有些忐忑。


    印象裏,謝夫人的模樣,她已經記不清了。


    小時候去謝家玩,都是謝董獨自出來接待他們,謝夫人鮮少露麵。偶然遇到兩次,她也隻是記得,謝夫人是個頗為溫柔和善的女人。


    “媽!”


    聽見謝晉寰的呼喚,身裹駝色絨毯,坐在輪椅上的中年女人慢慢回頭。


    唐俏兒呼吸一窒,心裏有些難受。


    謝夫人也就和敏姨差不多年紀,卻已經白發蒼蒼,美人遲暮。


    “兒子!兒子回來了!”


    謝夫人忽然展露笑顏,雖然有了年紀,但她笑起來依然很漂亮,可見年輕時是何等出眾的美人。


    謝晉寰忙快步走過去,抱了抱母親,“媽,唐小姐來看望您了。”


    “啊……是俏俏嗎?是俏俏?”


    謝夫人神情像孩子一樣活潑,看著唐俏兒滿眼都是喜歡,“快!周媽,周媽!”


    “哎哎,我在呢夫人!”周媽忙應。


    “快,快給俏俏拿果汁,給俏俏抓糖吃!”


    “好的好的!”


    周媽趕忙從茶幾精致的點心盒裏抓了一大把五顏六色的糖果,熱情地捧到唐俏兒麵前,“唐小姐,您吃糖。”唐俏兒有些訝然,把糖果接過來。


    沒想到,謝夫人招待客人的方式這麽特別,竟然還發糖。


    “阿晉啊,以後你要時常帶著小朋友們來家裏玩啊!不要怕吵到媽休息,媽隻是怕你一個人,沒人跟你玩兒。”謝夫人說著擔憂地看向兒子。


    唐俏兒驟然一驚,錯愕的目光一寸寸落在謝晉寰身上。


    “媽,你放心,有俏俏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寂寞。”


    謝晉寰眼底的悲傷閃過,輕撫謝夫人的脊背,“就算所有的小朋友都不理我了,俏俏也不會不理我的。”


    “好、好……以後俏俏,你要經常來和阿晉來家裏玩啊!”謝夫人看著唐俏兒的目光和藹可親,就像她還是個十五年前的那個小女孩。“謝謝您,謝夫人。”


    唐俏兒心下動容,走過去單膝跪在謝夫人麵前,揚起漂亮的臉燦爛地笑著,“阿晉有我這個朋友相伴,您就放心吧!”


    ……


    謝晉寰脫下西裝,高挑頎長的身材穿著白襯衫,灰色馬甲,貴氣逼人地去了廚房。


    唐俏兒雖是客人,但讓堂堂謝家四少給她下廚做飯,確實挺讓她不好意思。


    於是她跟著他來到廚房。


    “我幫你吧。你家連個廚子都沒有,這麽多菜要做到什麽時候啊。”唐俏兒看著一桌子的高級食材,利落地挽起衣袖,有了下廚的衝動。


    “沒事,都準備好了,海鮮好做,很快的。”


    說著,謝晉寰滿目憂忡地看著她,聲色低柔,“俏俏,我記得你對煙霧過敏的,廚房裏有油煙,你還是去客廳裏,和我母親聊聊天吧。”


    唐俏兒全身神經一緊,明澈的眸閃爍著驚異的光芒,“你、你怎麽知道我對煙霧過敏?”


    “還記得嗎?小時候,唐叔叔帶著你來我們家做客,我大哥嚷著要吃烤肉,就命幾個傭人在後院bbq。”


    後來有煙霧飄散了出來,唐叔叔緊張兮兮地把你抱走了,說你對煙霧過敏。我到現在還記得,唐叔叔當時又急又氣,如臨大敵,還把我爸罵了一通。”


    謝晉寰輕笑,“可見,俏俏你是唐叔叔的心尖寵啊。”


    唐俏兒怔怔地凝視著他,心底湧上一種難明的酸楚,慢慢地往上湧,順著鼻腔倒灌。


    她忍了又忍,眼圈卻還是泛起了輕紅,泌出一絲晶瑩。


    她在沈驚覺身邊三年,做了三年的飯,那個男人,卻渾然不知她有煙霧過敏。


    然而,十幾年前的一件小事,卻讓謝晉寰到現在都記得。


    “沒關係,我幫你吧。”


    唐俏兒與他並肩站在水池前,深埋著頭,熟練地處理著新鮮的食材。


    謝晉寰眸色微暗,喉結微動,悄悄朝她橫邁了一步。


    “俏俏,謝謝你。”


    “你請我吃飯,我應該謝謝你啊。”


    “不是因為這個。”


    謝晉寰清越的聲色幾分暗啞,苦笑,“我母親的情況,你看到了,她記憶退化得厲害。有時候會不認得我,有時候會覺得,我還是七八歲的孩子。”


    “我懂,這是阿茲海默症的表現之一。”唐俏兒幽幽歎了口氣。


    “你願意跟我一起哄她開心,我真的很感謝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額頭不經意地碰撞在了一起。


    他們雙雙一怔,隨即都笑了。


    ……


    別墅裏,一片溫馨歡樂。


    別墅外,天寒地凍,北風獵獵。


    沈驚覺像鐵鑄的一樣,巋然不動地佇立在別墅外,直勾勾地望著明亮溫暖的燈光,望眼欲穿。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繼續站多久。


    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


    等她,等到她出來見他。她總會出來的,對吧。


    忽然,沈驚覺感到臉上涼絲絲的,浸透心脾的涼意,遍布全身。


    他緩緩揚頭,細細密密的晶瑩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蒼白的臉龐上,融入他爬滿血絲的星眸。


    下雪了。


    盛京入冬以來,第一場雪。


    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唐俏兒,我想和你一起共沐這場初雪……


    沈驚覺呼出一團團炙熱的白霧,顫抖著拿出手機,撥通了唐俏兒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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