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就這麽討厭我嗎?


    這消息無疑是大快人心的,但空氣卻一片沉寂。


    唐俏兒頓了頓,語調平靜,“我七哥跟我說,秦姝臨刑之前已經嚇得精神失常,失禁還走不了路,是被硬拖去刑場的。那場麵,真的不要太解氣了。”


    沈驚覺薄唇微動,嗓音沙啞低沉,“是注射,還是槍斃?”


    “注射。”


    唐俏兒看定男人幽黑深邃的星眸,輕挽紅唇,“一槍斃了她,豈不是給了她痛快?她是在注射了毒藥後,又痛苦地掙紮了十分鍾,最後心跳停止死亡的。她死時被綁在椅子上,四肢僵硬,麵容扭曲。雖然那短短的十分鍾,不足以為鍾情女士贖罪,但最起碼她得到了她應得的報應。”


    沈驚覺緩緩垂落眼瞼,複雜的情緒在起伏的胸腔裏湧動。


    秦姝死了,塵歸塵,土歸土。


    他本該拍手稱快,但這份痛快遲來太久,他的心情反而沒有想象中那麽激動。


    “秦姝死亡後,法院通知了沈董去將屍體認領回去,自行火化,畢竟他和秦姝還沒領離婚證,名義上他還是秦姝的丈夫。


    但沈董卻拒絕出麵,法院隻能把秦姝的屍體拖去火葬場火化了。”


    唐俏兒緋唇勾起一絲嘲諷,“好歹夫妻一場,秦姝又為沈家開枝散葉的,沈董竟然連送妻子最後一程都不肯,落得這步田地,真讓人唏噓啊。”“哼!他要真去給那個毒婦收屍,那他這個董事長就不要做了,幹脆去看垃圾場吧!”


    沈南淮目光矍鑠,倏地一拍大腿,“不管怎麽說,我孫子終於報了血海深仇這是天大的喜事。老徐!通知廚房今晚再添幾道硬菜,開瓶好酒,好好慶祝慶祝!”


    徐秘書也心情大好地笑道:“是,我這就吩咐他們去準備。”


    “還有,你一會兒派人出去轉轉,看附近有沒有賣鞭炮的買串回來在門口放一掛,好好衝衝晦氣!”


    沈驚覺哭笑不得,“爺爺,這倒不用了吧。再說您住的地方這麽偏,這附近哪兒有賣炮竹的。您就別為難徐叔叔了。”


    “徐叔叔,在距離爺爺別墅五公裏的和悅街有一家賣煙花的店,我以前經常在那兒給爺爺買的。您可以派人過去買,現在應該還沒關門。”唐俏兒嫣然巧笑道。沈驚覺訝然看向小女人,心中暗驚。


    經常?


    這小女人都是什麽時候做過這些啊,他竟渾然不知!


    徐秘書對唐俏兒豎起大拇指,“若要論誰最懂沈先生您,那真是非唐小姐莫屬。唐小姐這哪裏是沈先生您的孫媳婦啊,這分明就是您的親孫女。”


    聽言,向來落落大方的唐俏兒羞澀地十指交揉,紅了芙頰。


    “可不是,我的小小是真孝順我,沈家上下加一塊都沒小小貼我的心。”


    沈南淮耐人尋味的目光落在沈驚覺茫然的俊臉上,透出絲絲怨懟,“臭小子,你爺爺有什麽習慣,喜歡做什麽,連你都不一定都清楚吧?可小小她卻一清二楚。


    你們結婚那三年,小小沒事就來掬月灣陪我。我喜歡放煙花,逢年過節還喜歡放鞭炮聽個響,隻要我想,小小都會盡力滿足我。


    這孩子,陪伴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孤獨寂寞的時光。隻可惜我老頭子半截身子入土,沒辦法替這孩子多做些什麽……你以後,要將我虧欠小小的那份,也一齊補上啊,你要加倍地對小小好啊。”


    “爺爺……”沈驚覺呼吸一窒,喉嚨又堵又酸。


    “爺爺,驚覺一直對我很好,特別的好。”


    唐俏兒生怕老人家多想,忙柔聲寬慰,笑得俏皮,“更何況,陪伴您是我心甘情願的,和您我學到很多東西呢,我每次來都是向您偷師的,嘻嘻……您沒想到吧?”


    話音未落,她忽覺一道高岸的影子掠至眼前。


    旋即,細軟的後腰被男人的大掌托住,猛然一摁,唐俏兒便緊緊貼上他溫熱的胸膛。


    “唔……”


    唐俏兒嬌軀酥軟,呼吸一顫,沈驚覺的唇便猝然覆了上來,深凝著她的眸底滿是渴望與心疼,當著爺爺的麵,毫無顧忌地給她旁若無人的深吻與熱情。


    哇啊啊啊啊!


    老爺子和徐秘書喜上眉梢,心髒在懷裏活蹦亂跳!


    他這個孫兒啊,從小到大都像個鋸了嘴的悶葫蘆,不懂人情,渾身帶刺,在這小子成年前他不止一次想帶他去精神病院看看,又怕傷了孩子的自尊心。


    可見,唐俏兒是讓他脫胎換骨,如狼似虎了啊!


    “別……爺爺還在呢。”小女人難為情地推了他一把,滿臉緋紅。“爺爺又不是外人。”


    沈驚覺摟緊她的小腰,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再說,我疼我媳婦,為什麽要偷偷摸摸?”


    唐俏兒羞抿濕潤櫻唇,被脈脈情話撩動心弦。


    曾經,他從來隻敢小心翼翼地試探,每次想要用那個稱呼,他都像嘴裏咬著金,羞於啟齒。


    然而,他並不知,隻消他勇敢地再向她邁近一步。


    兩顆心,便會如同洛希極限,寧願星流雨散,也要深深觸及。


    “咳咳……老徐!後院的鳥是不是還沒喂呢?走走……咱們喂鳥去!”沈南淮竊竊笑著,歡喜寫在臉上。


    “是,沈先生!”徐秘書也笑得合不攏嘴。


    兩片都快腫了唇慢慢分開,唐俏兒胭脂全然淩亂。沈驚覺指腹摩挲掉她唇際的嫣紅,嗓音濃濃地啞著,“俏兒,謝謝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多虧有你。”


    “你知道爺爺為什麽喜歡放煙花炮竹嗎?”唐俏兒長睫嬌羞低垂,像個小媳婦似地為他整理領帶。


    “你說。”


    “因為奶奶喜歡。”


    唐俏兒幽幽輕歎,“奶奶年輕的時候最喜歡放煙花了,可爺爺那時候直男癌得很,偏偏買了一堆炮仗回來,在庭院裏叮叮咣咣地放。奶奶氣得還給他取了個綽號,叫‘沈放炮’。”


    沈驚覺忍俊不禁,“這名字不錯,很符合爺爺的人設。”


    “奶奶膽子小,每次爺爺點完炮竹跑會到奶奶身邊,奶奶都會嚇得往爺爺的懷裏鑽,爺爺還會幫奶奶堵住耳朵。爺爺常跟我說,那段時光啊,美得如夢如幻,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每一個關於奶奶的瞬間。再高的地位,再多的金錢,也換不走他對奶奶的眷戀。”


    唐俏兒娓娓道來,無可奈何,“所以,我才會為爺爺做這些。畢竟,對於一個活在回憶中癡情的老人而言,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啦。”


    沈驚覺靜默聽完,已熱淚盈眶。


    “誒……?不是吧不是吧,你現在也太容易破防了!”


    唐俏兒慌忙抽出他的領帶拭他眼尾的淚光,“我講的事兒跟你沒半毛線關係你也要emo一下啊?你的眼睛是泉眼啊?”


    沈驚覺慚愧得無地自容。


    怎麽能沒關係呢。


    他是爺爺的親孫子,可過去的二十年裏,他卻隻繼承了沈光景的涼薄。他本以為他做得已經漸漸好起來了,如今看來,他的深情不及爺爺對奶奶的萬分之一。


    “以後……再也不會了。”沈驚覺悶了半天,才顫聲開口。


    唐俏兒水蔥般的手指抵在他唇間,輕輕笑著,“嗯,一定,再也不會了。”


    ……


    小兩口和和美美地陪沈南淮用過了晚飯,徐秘書也派人把煙花買回來了。


    沈南淮坐在輪椅上,含笑望著孫子和孫媳婦在不遠處點燃絢麗的煙火,兩個年輕人又點起仙女棒拿在手裏畫圈圈,開心得像兩個過新年的孩子。


    “您瞧,二少爺的笑容多明朗,多歡快啊。”


    徐秘書拿來絨毯,悉心地蓋在沈南淮腿上,“我到現在還記得,二少爺剛來到您身邊時,他才到您腰際這麽高。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又瘦又黑又小,好不可憐見的。”


    沈南淮感慨著點頭,“是啊,一晃,已經是能獨擋一麵的大人物了。”


    徐秘書歎道:“在二少爺遇到唐小姐之前,他從沒有這樣笑過。他肩上擔著沉重的責任,心中藏著痛苦的仇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過。不過好在……唐小姐救贖了他,一切都過去了。”


    “小小,不僅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同樣也是賜給我孫子的。”沈南淮眸光溫熙,被眼前幸福的畫麵感染著。


    真是金童玉女,一對璧人……


    一如他與他去世多年的結發愛妻。


    “桐花萬裏路,連朝語不息。心似雙絲網,結結複依依……”


    突然,沈南淮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震了起來,拉回他縹緲的神思。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霎時瞳仁猛縮!


    徐秘書也疑惑地看向屏幕,隨即一驚:“是……大少爺?”


    “老徐,推我進去。”


    沈南淮和徐秘書回到客廳,他呼吸一沉,接了起來。


    屏幕上,驟然浮現沈驚蟄帶著一絲迷離病態,蒼白清雅的麵容,對沈南淮露出親切的笑容。


    “爺爺,好久不見,您還好嗎?”


    沈南淮表情有點不自然,“我很好。驚蟄,你在那邊,身子養得如何?


    我看你氣色……倒不是太精神的樣子。有堅持服藥嗎?有沒有定期做檢查?要是哪裏不舒服可要及時告訴我和你爸,我們好過去看你。”


    “爺爺,請您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在一天天好起來。作為您的孫子,我一走這麽多年,都沒能在您和父親麵前盡孝,我很慚愧。


    我會養好病……咳咳咳……希望能盡快回到您和父親身邊。”沈驚蟄痛咳了幾聲,散著淡淡柔光的眼眸都氤氳起了水霧。


    沈南淮忙道:“你看,你還病得很厲害。不要勉強了,還是專心在國外養病吧。我和你爸都理解你,絕不會怪你的。”


    交談間,沈驚覺和唐俏兒的歡聲笑語傳來,小兩口似乎朝這邊過來了。


    沈南淮心尖一緊,“驚蟄,爺爺有事,過兩天再跟你聯係。”


    “爺爺,您在怕什麽?”


    沈驚蟄眼神宛如幽秘的叢林,語氣卻透著傷感,“驚覺是您的孫子,難道我就不是嗎?”


    “你想多了,我……”


    “您就這麽不願意見到我這張臉,這麽……討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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