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豔麗的光線,是混合在這些陰暗的黑色裏,而萬般光線平行而對,最終折射出的形狀,恰好為圓形。”


    “活在這世上的人,心底裏麵最渴望珍視的,也許莫過於親情。”


    “而月餅,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天下人和親人團圓的良辰美景,所以我就選了月餅,試試看。”


    南星辭邏輯清楚、條理分明地講,齊白的眼裏,讚賞之意逐漸深厚。


    暖白色的光線從床邊映射入內,落入房間,經過反射,變換出許多鮮明的色彩。


    南星辭同齊白相談甚歡,像是忘年之交。


    “那這麽多幅畫,最喜歡的是哪一幅?”


    “這一幅。”


    南星辭翻動著手中平板顯示的照片頁麵,停留在一幅最簡單的一家三口幸福地圍坐在餐桌前的溫馨畫作上。


    “能講講原因嗎?”齊白禮貌地問。


    “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渴望。”


    南星辭淡然一笑,“也許是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溫馨,所以就會倍感渴望,一種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其實當初畫這幅畫時,也剛好是我和女兒、丈夫,好長時間沒有三人同時見麵,當時有所感觸,便畫了這幅。”


    齊白沒有深入地去剖析南星辭話語下麵最深層次的感情處境,她隻是在提她自己。


    “剛才和宴栩一起來的,就是我的女兒,這畫上的,便也是她。隻不過是模糊的,我女兒她不想當公眾人物,所以……你懂。”


    這幅最簡單的畫,如果不是為了湊數,齊白沒打算放出來供人觀賞,隻打算在家裏留一席之地給它,算作美好生活的記錄。


    “難怪,瞧著有幾分像。”


    南星辭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不驕不躁、不急不忙。


    和她年輕時,有幾分像。


    “你們是同齡人,該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可以聊,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多來我家裏坐坐,我很喜歡你這個孩子。”


    “謝謝您。”


    “這幅畫,送給你。”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想,我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感受到那幅畫作上麵的溫馨。您剛才說您是為家人而做,那不妨便留在您家裏。”


    南星辭言辭溫暖地將畫作推送回去,齊白眸色底下的光芒,又亮了幾分。她鮮少能在年輕人身上看到這種氣質,超然物外的曠達,雖未明確表現,卻在交談之間,讓人覺得心神舒朗,得到輕鬆愜意的鬆弛感。


    “你這孩子,倒是少見。別人都想著怎樣獲取最大的利益,你卻擺擺手就不要了?”


    “知足常樂嘛,我已經得到得夠多了。”


    南星辭笑笑,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裏,盡是安然若素。


    “可這世上,貪心的人如過江之鯽。”


    “那是他們,不是我。”


    南星辭冷調的音色裏,盡是堅定。


    齊白怔愣兩秒,而後粲然一笑,隨後雙眼內流露出心疼,“不是不貪,而是因為吃的苦太多,所以不敢貪心,哪怕隻是一點。”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南星辭眼底泛起晶瑩的淚意,喉間湧起酸澀,雙手緊緊相互交握著攥緊,怕讓自己的情緒失控。


    “如果想哭,可以哭,沒有不應該。”


    齊白坐的離南星辭更近一點,寬大的手握住南星辭的手時,一滴碩大的淚珠,從南星辭的眼眶滑落,無言無聲訴說委屈的淚意,更讓人心疼。


    “這世上,人人都想要懂事的孩子,可他們卻不知道,懂事的孩子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齊白拍拍南星辭的手背,輕緩地撫摸著她的手背,滿是憐愛之意。


    南星辭抽抽噎噎、明明以前心中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會強忍著不哭,更何況是在一個陌生人麵前……


    “不怕,孩子,想哭就哭,這屋隔音效果好,他們聽不見,不丟人的。”


    當齊白說出這話時,她自己都有點微妙的怔愣,就像是自然而然、下意識地說出這些話,她甚至都沒在腦海中進行言語的組織。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南星辭沒忍住,放聲大哭出來,當委屈得到理解時,人會變得更加脆弱與無助,“嗚嗚嗚嗚……”


    齊白摸摸南星辭的肩膀,輕柔的、溫暖的。


    寬大的手掌,一下接著一下,成為有力的撫摸著南星辭的後背,給她力量和安撫。一點點,將她的難過和委屈所生出的崎嶇褶皺撫平,慢慢地讓她感受到善意與溫暖。


    許久,許久,牆壁上的鍾表轉了一圈又一圈,南星辭鬆開抱著齊白的脖頸的雙手,喉嚨沙啞,“謝謝您。”


    南星辭緊咬住下唇,勉強將情緒平複好。


    她好貪戀這樣的溫暖,像極了她想象之中母親的溫暖……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認我做幹媽怎麽樣?”


    齊白將手裏的紙巾遞給南星辭,又起身去冰箱裏麵找冰袋,樣子有點慌張,像是怕被拒絕。


    南星辭呆呆地愣住,慢慢地在腦海中回放齊白剛才說的話,‘認我做幹媽怎麽樣?’“認我做幹媽怎麽樣?”


    南星辭起身,走到齊白的身旁,沙啞地問,“您剛才……說什麽?可以……再說一遍嗎?”她好想再聽一遍,雙眼又因為感受到幸福,而想要掉眼淚。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認我做幹媽怎麽樣?”


    齊白再次開口重複,和藹地笑著,此刻她的眼神,像極了母親看女兒。


    南星辭從未被柳月如此注視過,此刻就好像,她真的是齊白的女兒一樣,可她比誰都清楚,她和齊白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所以她冷靜幾秒後問,“您的女兒,不喜歡我。”


    “那是她的事,不是我的事。”


    齊白話剛說完,意識到她的話有點無情,又補充說明,“珞珞成年後,我們便有約定,每個人都有做自己選擇和決定的權利,若非涉及人身安全,不得幹涉。”


    “我的教育觀念是,父母與女兒的關係是平等的,所以我不幹涉珞珞,珞珞自然也不能幹涉我。”


    齊白說到這,南星辭心裏仍然存有疑慮,“可是她喜歡阿宴,也就是蕭宴栩,這您不會不知道吧?”


    “這就和我更沒有關係了。”


    齊白補充,“這是你們小輩之間的事,和我沒有關係。”


    “你隻需要回答我,願不願意,便好。”


    齊白自然知道高強度敏感的人,是如何養成的,因為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如此。


    “當然,你要考慮的,也隻有一點,你願不願意。”


    世界上複雜的問題太多,能遵從本心的時候太少,人們往往被各種各樣的枷鎖捆綁、束縛,卻沒想著掙脫,如此便隻會更受其累。


    “我願意!”


    南星辭拋開那些複雜的擔心後,隻想一個問題,她願不願意讓眼前的人,做她的幹媽,她的回答很清晰——她願意!很願意!


    “那便好。”


    “可您的丈夫……”


    “如果他不願意,那你便隻是我一個人的幹女兒便好。”


    齊白拉過南星辭的手,柔聲道,“星辭,我們要允許別人做別人,更要允許自己做自己。在很多時候,你不需要考慮那麽多,那樣你會好累的。”


    “嗯,我知道了。”


    南星辭點點頭,心裏默念著‘允許別人做別人,更要允許自己做自己’,如此,大抵便是自由。


    當齊白推開門的刹那時,出現在齊白和南星辭視線中的第一人,是蕭宴栩,而後才是孟珞珞。


    “齊伯母好。”


    “宴栩,一直在這等著啊?”


    “嗯,這是給您準備的糕點。”


    蕭宴栩將於河白剛給他同城快遞過來精裝糕點,送給齊白。


    而後自然地牽過南星辭的手,將一塊小熊包裝的小熊餅幹(?ˉ?ˉ?)遞給南星辭手裏,小聲問,“餓了吧?”


    “有點。”


    南星辭笑著道。


    “眼睛怎麽紅了,是不是……”


    “沒有。”


    南星辭輕輕扯了扯蕭宴栩的手腕,示意某人別再說,這還有家長在呢。


    “糕點是伯母喜歡的,宴栩有心了,隻是……就這麽不放心我和星辭相處?伯母有那麽凶嗎?”


    在旁邊站著的孟珞珞,當從親媽口中聽到‘星辭’二字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媽媽從來不會喊不親近的人的小名,或者是不帶姓地喊人。


    媽媽這個年紀,在美術界的造詣,根本不需要奉承任何人。


    特別是,他們家還有孟氏集團作為強大的支撐……所以……媽媽看來是真的喜歡南星辭……怎麽會怎麽可能怎麽能!


    “沒有。”


    南星辭代為回答,而後解釋,“阿宴,齊伯母要認我做幹女兒,剛才我們談得很開心,回家和你細說。”


    “啊?”


    “什麽?!!”


    孟珞珞反應過來時,第一個不同意,可是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麵說不同意,不然顯得她很小氣。雙臉氣鼓鼓的,對著孟珞珞翻了兩三個傲嬌的白眼。


    “對了,星辭,你是什麽時候的生日啊?”


    “農曆八月十五。”南星辭和蕭宴栩異口同聲道。


    “珞珞也是八月十五,你們真是太湊巧了,竟然是同一天的生日!”


    齊白笑著道,對孟珞珞的翻白眼沒批評也沒哄。


    一群人正說著話,孟鍾泰在樓下等半天,收到女兒發的‘聊完了’的信息時,這才上樓。


    “聊什麽呢,這麽熱鬧。”


    隔著老遠,孟鍾泰就看見他妻子麵前,站著一個和他妻子極其神似的女孩,不由得快走幾步,湊得更近。


    “聊我剛認的新女兒。”


    “就是這位?”


    孟鍾泰紳士手朝著南星辭的方向示意,當和南星辭四目相對時,撲麵而來的熟悉感、似曾相識的感覺將他包圍,久不泛漣漪的心底,竟然生出幾絲不易察覺的雀躍。


    南星辭垂在身側的手攥緊,蕭宴栩回握住她的手,“不怕,我在。”


    “不是怕,而是……”


    那種說不上來、形容不出的熟悉感,將她包裹,看著眼前的男人,南星辭心裏莫名的想要靠近,是在和麵對齊白時一樣的,想要靠近。


    那種天然的吸引力,就像是……像是……


    “你是……?”


    孟鍾泰僵硬好久,才找回他自己的聲音。


    齊白先南星辭一步的回答,“她叫南星辭,是宴栩的女朋友。”


    “這樣啊。”


    下一秒,孟鍾泰開口,“那你對我有沒有印象啊?”


    “噗——”齊白沒忍住笑出聲,“你怎麽和我問一樣的問題?”


    “是嗎?”


    孟鍾泰笑笑,布滿皺紋的臉上此刻顯得慈愛,“就是感覺很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但仔細一想的話,卻沒有印象。”


    “我和你一樣的感覺。”


    “可這孩子確實對我們沒什麽印象。”


    齊白此話一出,南星辭額前青筋突突地跳,她何德何能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哈拉米,竟然敢對眼前這兩位金城貴人沒印象?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這孩子是我的幹女兒。”


    “你呢?你怎麽想?”認還是不認?


    齊白將話題轉移給孟鍾泰,孟鍾泰看了眼自家老婆,再看一眼心情明顯不太好的孟珞珞,將人拉到一旁,低語,“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女兒不開心啊?”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孩子,你和她接觸一下,你也會很喜歡這孩子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要珞珞怎麽想?”


    “行吧,這確實是我的問題,但我認星辭為我的女兒的想法不會變,至於珞珞,回頭我和她好好說,就是了。”


    齊白安撫地拍拍孟鍾泰的手背,轉身回到年輕孩子們的周圍。


    “要不然今天留下來吃個飯吧,怎麽樣?”


    “正要宴栩也有好一段時間沒來伯母家了,還有甫煋也是,殊殊也一起來吧,伯母伯父平日裏經常念叨你,人老了,就想要多看看你們這些孩子。”


    齊白目光柔和地掃視過現場的眾人,長輩開口,小輩要從,隻是主動和被動的區分罷了。


    “我,我……可以多帶一個人嗎?”


    南星辭瞥了眼一旁玩兒手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徐燃,出聲問。


    “當然可以,以後就是你家,帶誰來都可以。”


    齊白勾唇淺笑,挽上孟鍾泰的胳膊,轉身離開,“你們年輕人有話題要聊,我們這些老年人就不打擾了,記得晚上來吃飯就好。”


    “那我也先走了。”


    孟珞珞追上去,步伐有些不穩、神情有點慌張。


    追到外邊,跟在齊白身後上了車,孟鍾泰在前麵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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