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多簡單啊,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可老天既然給了我們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的機會,那我們就不要辜負老天爺的好意,好好活著,一天也算一天的活著,這樣才不虧嘛。”


    徐燃自稱邏輯的一套話,讓南星辭牽強地笑了笑。


    “是啊。”


    “人活著就是羈絆,如果沒有羈絆,其實活著和死了沒區別。沒有盼頭的人更可怕,所以我們才總要給自己一點期許,期待未來會發生些什麽,有的時候啊,盼著盼著,人生就不自覺地走過一大半了。”


    “辛苦你了,說這麽一長串的話。”


    南星辭拍拍徐燃的肩膀,而後靠上去,一閉上眼睛,就開始不自覺地掉眼淚,委屈難過的想要哭。


    徐燃沒點破、沒戳穿,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閑嘮家常,“新年新氣象,你的大鵝們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咱們現在這麽有錢,再也不用過那種風餐露宿的生活,也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哥們現在有錢,絕不會讓你餓肚子!”


    “春天了,萬物複蘇,新的一年,會好的會好的,嘿嘿!”


    “羊湯米線你還記不記得,賊好吃,酸辣過癮,還有酸辣土豆粉,真好吃啊,配上你喜歡的麻醬,絕絕子!城南的糖葫蘆最好吃,城北的糖畫最好看,口感一般,但你非覺得好吃,要不要現在去買,我直接給你包圓了!”


    徐燃開著玩笑,拍拍自己的手機,“哥們現在有錢得很!”以後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再也不用為下一頓飯發愁,再也不用四處無依、顛沛流離。


    “唉……”


    南星辭失笑地歎口氣,“我現在是不是很矯情,對這些平時最喜歡的食物,竟然提不起一點的興趣。”


    “不想吃飯不想動,不想去想亂七八糟的複雜問題,不想……”


    她頹喪地閉上眼睛,黯淡失落被掩蓋,潛藏在她的眼裏最深處。


    無從確切表達的窒息感,隻會一遍遍的將她自己淩遲,閉上雙眼時,以為那些痛苦就會消失,卻又煩躁地再度被那些所謂現實所折磨。


    退一步,又或者是進一步,究竟是對是錯,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


    南星辭就這樣,安靜地倚靠著徐燃,慢慢地,在人疲憊到極致的時候,昏昏沉沉地睡著,徐燃保持著既定的姿勢不動,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時,落在地麵上的影子,緊緊相依。


    他們便這樣陪伴著彼此,走過人生無數個看不見希望的渺茫絕境。


    半小時後,徐燃給蕭宴栩發消息,再然後,便是蕭宴栩從他身邊,將南星辭接走,回到皎皎明月灣。


    江桂蘭和柳萬裏還沒走,在皎皎明月灣安靜的等著,李長柱催了十幾遍讓兩人離開,兩人偏不,老人家不離開,他一個小輩要是再繼續趕人,就不禮貌了,索性就讓他們暫時待著。


    “吱呀——”


    蕭宴栩抱著南星辭,直接將皎皎明月灣的門打開,直接朝著二樓的方向走去。


    “星辭!”


    “星辭!”


    江桂蘭忙不迭地趕上來趕人,蕭宴栩眸光冰冷的回看過去。


    柳萬裏直接攔在蕭宴栩麵前,質問,“你是誰?憑什麽這樣抱著星辭?你們這些年輕人……”真不知羞!


    蕭宴栩沒理會,直接轉身,朝著另一邊的方向。


    柳萬裏卻不讓,再一次擋在蕭宴栩麵前,李長柱匆匆出現,趕緊去拉老爺子,“長輩們,您們就別摻和了,讓南星辭上樓睡會兒吧!”


    “怎麽叫摻和,你怎麽說話呢!”


    柳萬裏將話鋒的矛頭對準李長柱,氣勢直接漲到兩米八。


    蕭宴栩無心理會他們,扯著柳萬裏注意力的轉移,直接將人抱上二樓,抱到臥室,關上門。


    柳萬裏卻接受不了這般被人漠視,他實在是不放心星辭和一個陌生男人待在一個房間裏,這要是傳出去,還讓星辭怎麽活啊!


    他二話不說地去敲門,“扣扣扣——叩叩——”


    “老頭子,你慢著點!”


    江桂蘭隱隱約約覺得剛才那個男生的麵孔有點熟悉,連忙追上柳萬裏的腳步,而此時,李長柱的忍耐,也到達極點,他直接疾步上二樓,一把將柳萬裏從南星辭臥室的門前拉開。


    他年輕,力氣大,直接將柳萬裏拽下樓梯。


    “江奶奶,您如果真的心疼南星辭的話,就讓她一個人好好地睡會兒。”


    “行嗎?”


    “您要是還不走,那就別怪我待會兒上來抓您了!”


    李長柱連拉帶拽地將柳萬裏趕出皎皎明月灣,再次轉身時,看見江桂蘭站在門口。


    “他們就這樣單獨在一起,不好吧?”


    “都已經訂婚了,沒什麽不好的。”而且據說也快領證了。


    後半句話,李長柱沒說出口,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南星辭的私事,他終究是個外人,插嘴太多,不好。


    “可那個訂婚不作數啊,胡鬧的訂婚,怎麽能作數!”


    “江奶奶,您確定要音量這麽高地說話嗎?”


    李長柱看向門口,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江桂蘭不降低音量,那就會和柳萬裏一個下場,被趕出去。


    “我聲音低一點,低一點。”


    江桂蘭音量降低,“但是這樣不好吧,都沒結婚,就單獨在一個房間裏麵,這……”


    “江奶奶,現在和您們那個時代不一樣,主張自由戀愛,您不能再用您從前的觀念,去衡量現在年輕人的相處方式。”


    “可…可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好,要不我上去喊星辭起來吧?”


    “江奶奶,您覺得您現在還有資格嗎?”


    李長柱發出靈魂質問,江桂蘭的麵部表情瞬間僵硬住。


    他們都很清楚,今天的這場鬧劇,已經足夠消耗掉他們多年來的情分。


    哪怕是她最後明白過來,卻也悔之晚矣。


    人心經不起檢驗,一貫如此。


    可她卻硬生生地去逼迫她最寶貝的外甥女,去原諒她女兒從前的所作所為,不惜反複相逼……


    江桂蘭痛苦地長歎一口氣,“唉……”


    她閉上雙眼,下一秒後猛地睜開,看向李長柱,“幫我照顧好她,謝謝你。”


    “這話不用您說,我也會做的。”


    李長柱直接掐滅江桂蘭想要讓自己良心好受一點的話,笑而不語地做出邀請的手勢,朝著門口處的方向。


    江桂蘭轉身,眼眸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她真是老糊塗了!


    她最了解星辭,這個孩子,柔中帶著要命的倔性,如果不是這份倔,怕是也活不到現在……星辭既然說了不會再見他們,那就一定不會再見。


    而這,與其說是在懲罰他們,倒不如說是在懲罰星辭自己。


    隻有過不去的人,才會如此拒絕狠烈。


    “辛苦了,她醒來的時候,記得代我向她說一句,對不起。”


    “我不會說的。”


    李長柱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果斷拒絕,“希望會讓人重獲新生,也會讓人欲火焚身,你們既然已經做出抉擇,那就希望你們堅持到底,不要再來打擾她!”


    這時,江桂蘭才認真的看向李長柱,也是在此刻,她好像才看明白點什麽,他的眼裏有光,是在提到南星辭時,才會閃爍著的明亮光輝。


    “嗯……好。”


    江桂蘭痛苦的答應下,曆經世事百態的心,再度開始變得痛苦掙紮。


    平靜祥和,原來也不過是暫時性的狀態,一旦有意外發生,便可將她多年所磨煉的心境,全線打破。


    所以心如止水,要如何練就呢?


    全然不在乎,全然超然外物?


    誰知道呢。


    “您慢走,不送。”


    李長柱90°鞠躬,在江桂蘭轉過身時,目送著江桂蘭從他麵前離開。


    至於院外如何吵鬧,和院內無關,李長柱想,她的世界,終於能安靜一會兒了。


    皎皎明月灣-二樓臥室。


    南星辭剛躺在床上,便睜開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不聚焦地看向門口,耳朵裏邊傳來江桂蘭的聲音,從前覺得是救贖是溫暖,現在卻覺得,是虛偽的麵具。


    蕭宴栩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距離的間隔近了,他才能近在咫尺的感受到她的乏力、無助、漠然。


    “星星,我在。”


    蕭宴栩握住南星辭的手,緊緊地攥著,溫柔堅定地和她說著話。


    “嗯。”


    南星辭不輕不重地應了聲,不算冷漠。


    缺愛的人總想要成為別人的偏愛,卻始終成為不了,殘酷的現實總會給她上一課-《偽善麵具》。


    失控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開始砸落,南星辭的理智逐漸回歸,才開始想起江桂蘭說的話——‘對你好也不過是因為這樣出了事好求情’‘你還真以為自己很好啊,不要臉!’


    ‘你根本不配不配不配!’


    混沌的話語聲,在腦海裏麵反複循環,慢慢地,南星辭開始分辨不出,究竟真的是江桂蘭和她說的話,還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幻想——


    ‘你就是個賤種,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也配下館子吃飯?’


    ‘你真不要臉啊,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賠錢貨!’


    ‘星辭,受委屈了和姥姥說……’


    ‘姥姥一直都在,老舅也是!’


    “星辭,姥爺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凍柿子,很好吃的,你多吃點!”


    ‘……’


    數不清的聲音,開始在南星辭的腦袋裏麵此起彼伏地響著,慢慢地,南星辭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隻覺得眼前一片混亂,煙消雲散過境後的慘淡,又像是火勢凶猛的燎原,再或者,是她說不上來的煩躁,“夠了!”


    南星辭突然喊了一聲,把蕭宴栩嚇呆在原地。


    “怎,怎麽了?”


    “阿宴,我現在好混亂,好分裂,我感覺……我感覺我快要瘋掉了,我,我……”


    南星辭著急的說,下一秒直接暈倒在床上,眼睛也緊跟著閉上。


    “星星,星星,星星!”


    蕭宴栩著急地喊著,可南星辭卻像是徹底昏厥,沒給他一點回應。


    整個房間內,全部飄蕩著他的回聲,“星星,星星你醒醒,星星,星星,星星……”


    蕭宴栩一邊喊著一邊撥通祁湛的電話,直接讓於河白開著私人飛機去接人。


    一個小時後,祁湛發暈想吐地下了私人飛機,掏出一顆白色藥片,沒喝水直接咽下去,狀況緩解不少,再反觀於河白,氣色紅潤,好的很,和他形成超·鮮明對比!


    “你來一片嗎?”


    “弱雞才吃。”


    於河白說著也下了私人飛機,從袖口裏掏出藍牙耳機,塞入耳朵,開始用各國語言,回應著不同合作方的語音和電話,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人上人——於河白!


    於河白甚至在如此忙碌的間隙內,還能單手攙扶著腳步虛浮的祁湛,上皎皎明月灣的二樓。


    “小少爺,人我給你帶來了。”


    於河白簡單說明了下,便坐在一旁,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現場辦公,他手指敲擊得很快,像是要飛起來一樣,祁湛:難怪年薪一個億啊!這工作的超強信念感,無人能敵!


    “湛哥,這邊。”


    蕭宴栩側過身子,讓祁湛進屋。


    南星辭躺在床上,輕聲囈語著些什麽,表情痛苦又猙獰,像是被人操控,又像是陷入不能清醒的夢境,整個人寫滿無助與淒苦。


    祁湛把脈,望聞問切,順便檢驗一下他最近研習的中醫。


    隻是病人不清醒著,有的步驟便省略掉一些。


    “身體無大礙,隻是這精神狀態……有點捉急。”


    祁湛前前後後檢查十幾分鍾,給出結論。


    “你們上次找時曠大師,他說隻要不想,就沒事,可現在……”


    精神科疾病的患者,發瘋癲狂的患者,在發病以前,都是正常人。


    突然遭遇變故,精神一下子失常,也是常有的事。


    “和我講講,她發生什麽了?”


    祁湛話都說得沒什麽邏輯,好在蕭宴栩能聽明白,“我聽徐燃說,星星和姥姥大吵大鬧一番,然後就這樣了。”


    “是突然遭遇重大變故,而後引發的一係列並發症,不,不對,是,就是,她這絕不是簡單的突然遭遇變故,而是恰好因為突然遭遇的變故,從而引發掉她潛意識層麵,牽動到她那部分被消除的記憶……”


    祁湛話音逐漸降低,慢慢地,蕭宴栩聽不見祁湛在說什麽,隻能感覺到有聲,最後祁湛一拍桌子,“這次還得去找時曠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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