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聽了這話,細細咀嚼,半晌笑道:“這句話說的好。倒是說到我心縫裏了。”


    可不是要稍安勿躁麽。等淑寧有了身孕,薑家才有好結果。


    婉初輕舒了一口氣,緊緊繃著的後背也微微放鬆了下來。她笑的仍有些迂訥,磕磕絆絆的說:“能讓母親說好,那我也放心了。若是真能把美人嬌種出來,也是那花匠的一份功勞。”


    “你這孩子。隻記得他人,怎麽不記得自己?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啊。”大太太笑著摸摸婉初的頭。


    剛搭上手,便感覺到婉初頓時又緊繃了起來。大太太微微一笑,這九丫頭倒看著是個老實的,還是這麽拘謹。


    眾人都沒有留意到,婉初握在袖籠裏的手已經攥的發白。不能急,關鍵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自己不能使了分寸。


    “母親...”婉初軟軟一笑,有些羞澀的說:“...我,我想請母親給行個方便。”


    大太太挑眉:“哦?說來聽聽?”


    婉初咬了咬唇,鼓足勇氣說道:“那美人嬌和人一般,在南方也不太好養。不過那花匠卻說有把握一試。”


    “我...我沒有別的想法,隻想問問母親,能不能...”婉初悄悄打量了大太太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什麽其他的表情,這才糯糯的說:“能不能把那花匠放我院子裏...這樣也好照看好那美人嬌。”


    大太太想了想,猶豫了一下:“要說一個花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院子裏有別的男子...傳出去,薑家女兒的名聲隻怕...”


    明初聽了這話,立刻接話道:“是啊九妹妹,你是外麵生養的,從小沒規矩慣了。哪裏知道這閨閣女兒的名聲,才是頂頂重要的。”


    婉初漲的臉通紅,忙站起來連聲告罪:“是女兒的過錯了。那花匠是個女兒家。”


    明初愣了。大太太沒理她,扭頭問周媽媽:“咱們府上的花房裏有女子?”


    這便是信不過婉初的意思了。周媽媽心知肚明,自從五年前,八小姐的那件事發以後,大太太便格外不喜歡府上的小姐和仆從來往過深。


    如今這九小姐居然直接點名要人,也難怪大太太會自己這麽一句了。九小姐看著是個七竅玲瓏的人兒,怎麽為人處世卻這麽笨笨的。


    周媽媽不過想了一瞬,嘴上回應著大太太的問話:“是有這麽一個人,叫做茯苓的。是幾年前從牙行買回來的。當時年紀太小,做不了別的,就送去了花房。說起來,也在花房待了好些年了。”


    大太太聽了這話,緩緩問了句:“是幾年前買回來的。”


    周媽媽想了一下:“是九年前。如今這茯苓才十五歲。”


    大太太半天沒有說話。婉初隻覺得心砰砰在跳,能不能成,全在大太太的一念之間。


    “九年前...好吧。”大太太算算日子,終於一錘定音:“既然是個女孩兒,就撥到你房裏吧。正好,白梨是個不成器的,就把茯苓補上她的位置吧。”


    婉初和明初同時鬆了口氣。


    見婉初欣喜萬分的向大太太道謝,明初心中十分鄙夷。


    真是個鄉巴佬!白梨可是一等丫鬟,這個笨蛋居然要了個花匠做身邊的一等丫鬟,到底怎麽想的?!果真是繡花枕頭一個,中看不中用的!


    一頓飯用畢,兩人正準備告辭,大太太卻叫住了兩人。“等等。過兩日你們大姐就要回來了。我置辦了些衣裳和首飾。”


    “都是花一般的年紀,就該好好打扮打扮。到時候,讓你們大姐姐也看看,咱們薑家的女兒有多出色。你們等會兒去找周媽媽領吧。”


    明初頓時喜笑顏開的答應了,迫不及待的出了屋子。大太太看在眼裏,臉上卻絲毫沒露出半分不悅。


    明初站在院中,一扭頭,笑盈盈的看著婉初:“九妹妹和我一起去挑挑吧?”


    婉初心裏還惦記著茯苓,笑著搖頭:“請姐姐先挑。”


    明初有些得意,還算有些眼力,知道自己是個無根的萍,不能開罪自己。


    明初一仰頭,帶著天青去側屋找周媽媽去了。婉初收回眼神,帶著香杏匆匆回了擁芳苑。


    等了沒一會兒,就有管事媽媽帶著茯苓過來了。婉初謝過管事媽媽,又塞了一些碎銀,將人打發走了。


    院裏終於清淨了。婉初拉著茯苓坐下來:“坐吧。我已經和大太太過了明路,將你指給我了。從今天起,你就做我身邊的另一個一等丫鬟吧。”


    茯苓忙要跪下磕頭,婉初忙擺手:“你姐姐是我姐姐的丫鬟,可惜受我姐姐連累。如今把你要過來,可不是真想讓你伺候我的。”


    茯苓一時眼含淚花:“是。奴婢和小姐的心是一樣的,都想為親人報仇。”


    婉初沉默片刻,說:“茯苓,我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這裏麵,似乎有什麽是我漏掉的。”


    “昨晚你說我姐姐出事那天晚上,你準備去找紫玉玩兒,卻看見姐姐住的院子外麵緊緊閉著...”


    茯苓點點頭:“確實。平日裏八小姐都喜歡將門打開。我姐姐也說,八小姐最是好客了。所以很多小丫鬟都喜歡在夏日裏去她院裏討些冰水吃。”


    茯苓越說越難過:“可那日,我剛到八小姐院外,就見房門緊閉。我本來打算要走了,可姐姐說,她有東西要送給我。於是我就在附近等著。誰知道,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出來。”


    “我當年年紀小,什麽都不懂。無知者無畏,就想敲門進去。還好自己留了個心眼,從門縫裏瞧見周媽媽一人守在屋外。”


    “明明是大熱的天氣,可房門窗門都緊緊閉著。而周媽媽也一動不動,和門神一樣守在外麵。”


    茯苓越想越害怕,臉色慘白:“在這薑府,周媽媽隻聽從大太太一個人的話。能讓她忍著大太陽這樣守在外麵...屋裏一定是大太太!”


    婉初垂眸。白梨中毒那天,她就覺察到大太太的異樣了。隻是沒想到,茯苓的話徹底證實了這點。


    茯苓已經帶著哭腔:“第二日便傳來了八小姐得了天花的消息。整個小屋都被封鎖。我姐姐是八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然也被鎖在屋裏。”


    “可不過兩日,大太太就說八小姐和我姐姐都不治身亡了。因為說是天花,就連屍身也早早的就燒了。我,我才和姐姐相認沒幾天,卻連她最後一麵也見不到。”茯苓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後來大太太又說,府上不許傳八小姐得了天花的事兒。唯恐驚了老太太,這才統一了口徑,說八小姐是得了風寒而死的。”


    “可是九小姐,你知道嗎?姐姐小時候是得過天花的!隻要得了一次天花的人,終身不再得病!”


    茯苓抬頭定定的看著婉初,眼中恨意滔天:“九小姐,是大太太害了咱們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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