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初見茯苓嚇得臉色發白,趕忙一笑,安慰道:“沒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話鋒一轉,婉初又道:“你可記得,之前我們說過,那個帶著麝香的荷包?”


    茯苓忙點頭:“記得記得,那荷包我給收到匣子裏麵,丟在最角落的木頭箱子裏麵去了。保證咱們聞不到。”


    婉初見茯苓慌張的樣子,莞爾一笑:“之前我說,有兩個法子去試二姐姐,第一個法子咱們都沒辦法,隻看第二個法子。你還記得嗎?”


    茯苓點頭:“記得。小姐您當時說,二小姐定然還會送給大姑奶奶一個新的荷包,而且,一定還會有麝香。”


    婉初微微一笑,看著茯苓不語。


    茯苓先前還沒反應過來,見婉初這樣,她頓時一個激靈。雙眼漸漸睜得老大,滿臉的詫異。


    茯苓看向香杏,香杏也點點頭:“方才小姐跟著大姑奶奶去了聽雨軒。當著眾人的麵,二小姐取了新荷包送給大姑奶奶的。”


    香杏臉色也不好:“那荷包上,麝香的味道比上次還重些。”


    茯苓臉色早就變了,眼神也有些沉重。


    婉初知道,府上人人稱讚的菩薩般的二小姐竟然是這個樣子,一定讓茯苓難以接受。


    半晌,茯苓慢慢緩過心神,緩緩開口道:“小姐,方才遇見了畫扇,她在向我打探您待我如何。”


    婉初並不意外。


    方才在聽雨軒,她留意到嫻寧的房間裏,消遣的東西除了香料便是書了。


    有幾本擺在嫻寧案頭的,並非《女訓》這類閨閣女子的書,反倒是外麵男子們常看的兵法。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婉初神色晦暗不明。當年嫻寧與姐姐交好,到底有幾分真心?


    她姐姐伊初是個喜歡用真心換真心的人。可真心本就難求。姐姐還是天真了些。


    婉初回想起,大太太被大老爺關禁閉的那日,嫻寧那一雙在暗處打量自己的雙眼。


    冷漠,探究,又夾雜著許多不明的情緒。


    像一條細小卻有劇毒的蛇,在暗處牢牢地盯著自己。


    婉初皺起眉頭,就聽茯苓心有餘悸地說:“我,我隻說小姐您對我們下人都蠻好的。其他的,我便沒說什麽了。”


    婉初見她如此惶恐,和煦展顏:“無妨。我想,畫扇不會隻有今日找你。說不定後麵幾天,她還會找你。”


    茯苓聽了連連擺手:“不了不了,這害怕我說錯了話。到時候還連累了小姐您。”


    婉初笑笑:“無妨。原本我也想讓你替我辦一件事的。”


    茯苓忙問:“小姐盡管吩咐便是。隻要不是叫我去打探二小姐的事兒就行。我真怕我露餡。”


    婉初輕笑:“你倒是說對了一半。我想叫你去被嫻寧打探。”


    茯苓和香杏紛紛睜大了眼睛。


    婉初道:“我想,嫻寧不從你嘴巴裏得到點什麽,她是不會安心的。”


    “與其這樣,不如我把你送過去,叫她好好問問。一來,安她的心;二來,我們也好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知己知彼這件事兒,嫻寧用得,她婉初也一樣用得。


    茯苓有些猶豫:“這...我能行嗎?二小姐問我的話,我該說什麽?”


    婉初站起身,往裏屋走去:“該說什麽就說什麽,隻說實話就行。嫻寧聰慧,你的那點小心思,騙不過她的。”


    茯苓微愣,就見婉初從裏屋出來,抱了幾本書出來。她細細翻看,似乎在猶豫該看哪一本。


    香杏伸頭一看,道:“咦,這不是以前小姐在泉州看的書嗎?”


    婉初點點頭:“你倒還記得...”


    香杏道:“怎麽不記得。這書又不是新書了,還有許多筆記和批注,密密麻麻的。當時我還想,小姐可真愛讀書。隻是小姐進府以來,便不怎麽看書了。”


    婉初笑笑,沒多解釋。她從中間找出一本頗有些發黃的書翻看。過了一會兒,這才選定下來。


    “就是這本了。”婉初將這本泛黃的書仔細地包好,放在匣子裏,交給茯苓。


    “我從嫻寧那求了一些香片回來。當時我和她說,會回贈一些書給她做回禮。你便幫我送去聽雨軒吧。”


    茯苓接過木匣,覺得有千斤重。


    她艱難開口:“...小姐,真,真的沒事兒嗎?”


    婉初微微一笑,輕輕點頭:“你隻要老老實實的。隻說實話,就一點事兒都沒有。”


    婉初想了想,又交代:“若是有拿不準的事兒,便一問三不知就是。”


    茯苓見婉初如此風輕雲淡的模樣,這才稍稍安心。可她低頭又瞧見捧著的書,有些不解。


    “若是回禮,送這些泛黃的舊書,真的合適嗎?”


    婉初輕笑了幾聲,語調輕快:“所以我才要用綢子把書包起來啊。你放心,二姐姐不會當著你麵打開包裹的。”


    茯苓聽了這話,才放心地接了過去。


    婉初見茯苓走了,取了繡棚,慢慢地繡著。


    方才香杏說她進府以後便很少看書了。這是自然,她本就要做一個乖順不出挑的女兒。


    有姐姐的例子在先,自己不能重走了姐姐的老路。


    何況,大太太雖然一時失利,可也是個有心機的。且看她擺弄擺弄婚事,便能讓姨娘庶女都坐不住。


    若不是柳姨娘有孕,隻怕大太太此番已經徹底讓柳姨娘失寵了。


    除了大太太,二姐姐嫻寧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仔細想一想,自她入府以來,似乎不管發生什麽事兒,嫻寧永遠是那個既得利益者。


    這樣的嫻寧,既有大太太對她的寵愛,又有滿府人的愛戴和好風評。若是她想對付自己,簡直易如反掌。


    也隻有叫茯苓老實回話,也許才能偷得一線生機。


    婉初在賭,賭嫻寧的敏感多思,在賭嫻寧已經對她起了疑心。


    茯苓越老實回話,嫻寧就越覺得自己埋的深,偽裝的好。


    她會忍不住,將手伸得越來越長。


    隻有嫻寧忍不住先有了動作,自己才能找到嫻寧的疏忽,才能有些許機會。


    婉初捏著針,微微笑著,眼中光華四射。


    任誰看了,也無法把此刻的婉初和眾人麵前,那個靦腆怯懦的庶女聯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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