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屋裏,四老爺取了燙的熱熱的帕子,準備敷在四太太的腳踝處。


    四老爺夫妻恩愛。在外房的宅子裏,別說為受傷的妻子熱敷這種小事,就是一時興起,為高氏描眉畫鬢也是常有的事兒。


    誰知這次,四老爺剛掀開蓋在四太太身上的被子,一旁就有個管事媽媽出來煞風景。


    那媽媽垂著嘴角,眼中似有些不屑,道:“四老爺,這是內宅之事。放著老奴來做便是,您別失了身份。”


    高氏拿著帕子,抿著嘴,麵色不快。四老爺瞧見愛妻這樣,扭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婆子,問道:“瞧著麵生,你是哪房的?”


    方才自稱‘老奴’,便是在自己這兒抬身份呢。他倒要看看,一個奴才,居然還敢管起主子來了?!


    這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若是先前那幫丫鬟欺負高氏是四嫁的新媳婦兒,臉皮薄,也就算了。可自己是正兒八經的薑府主子,不過幾年不在府上,這府上的‘老奴’都快騎到自己頭上來了。


    四老爺眯起眼睛,心中不悅。


    那婆子瞧見四老爺和高氏的表情,耷拉著嘴角,心中譏笑一聲。


    是主子又如何?回了冀州,不還是得乖乖聽大房老爺和太太的話?


    想到這兒,婆子挺了挺胸脯,眼中露出一絲傲慢之色:“老奴是大房的管事媽媽。四老爺四太太房中沒那麽多人手,特地調老奴來管幾天的。”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四老爺就算再生氣,最多也不過把她送回大房而已。


    四老爺似笑非笑的看了這婆子一眼,冷笑一聲。


    大哥這幾年的官運倒是順風順水,連帶著家裏的下人都‘雞犬升天’了。


    俗話說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反過來,這狗咬不咬人,咬的誰,也是有眼色的。


    大房分明是不把他們一家放在眼裏。


    四老爺沉下了臉,可高氏卻不想在此刻跟大房翻臉。


    大哥如今做了冀州知府,而自家夫君才是個正六品小官。如今雖然在老宅,可又沒有話語權,拿什麽去和大房抗?


    高氏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在自己家裏,反倒住出了寄人籬下的滋味。


    原來還以為大嫂是個熱心的,誰知道不過是麵子情罷了。


    正想著,一個丫鬟的敲了敲門,還沒等屋裏人有反應,便掀開簾子,笑盈盈的接過四老爺手中的帕子,推了那婆子一把。


    “讓奴婢來吧,張媽媽快去歇著吧。”說著,麻利的掀開被子,給四太太熱敷起來。


    四老爺隻覺得這丫鬟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等那婆子走後,這丫鬟還是一絲不苟的給四太太熱敷。換過幾次熱水以後,她又輕輕的服侍著四太太躺下。


    四太太看看夫君,卻見他也有些不解之色,忙笑著撐著手,製止了丫鬟的動作。


    “我初來乍到,實在分不清誰是誰。敢問你是...”


    這丫鬟二十來歲的模樣,生了個圓圓的臉,有些俏皮可愛。可美中不足的是,右邊臉頰上長了一米粒大點的黑痣。


    她聽了這話,笑盈盈的道:“奴婢請四老爺安,請四太太安。”態度倒是十分恭敬。


    四老爺和高氏對視一眼,紛紛有些疑惑。


    這丫鬟是個靈巧人兒,笑道:“四太太不認識奴婢也是正常。難道四老爺也忘了奴婢?”


    四太太聽了這話,忙看向四老爺。婚前她們高家可是打聽過的,四老爺並沒有通房丫鬟。


    之前四老爺也和她說過,他雖然長在富貴人家,可也知道,做庶子的苦楚。他並不想讓以後的子女也會有這樣的煩惱,幹脆不納妾便是。


    見四太太狐疑的目光投過來,四老爺冷汗連連。


    這是怎麽說的?還讓不讓他好過了?與其這樣,還不如讓那個婆子來伺候,好歹他們夫妻是一致對外的。


    “你是誰?我不記得四房有你這個丫鬟。”四老爺連忙詢問。


    四太太目光灼灼,緊緊盯著兩人。


    丫鬟笑笑,卻慢慢朝四太太跪了下來,磕了個頭:“四太太,您別誤會。”


    四太太驚的看看四老爺,卻見他也是一臉吃驚。


    那丫鬟收了笑臉,指著自己的右臉道:“奴婢人小言微,四老爺不記得奴婢也是正常。可四老爺可還記得這顆痣?”


    四老爺打量片刻,漸漸有了些印象:“你是...”


    丫鬟一笑:“奴婢是花草房裏的下人,名叫醜丫。”


    “醜丫?這算什麽名字?再說,你不過臉上有痣而已,又算不得什麽。我看你除了這痣,長的倒是端正。”四太太聽醜丫一席話,便知道自己是誤會了夫君。


    醜丫聽了四太太這話,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難怪四老爺能和四太太您做一對神仙眷侶呢。您二位都是大大的善人。”


    “四老爺可能不記得了。因為奴婢這顆痣,之前一直在浣洗房裏被人欺負,都說奴婢是媒婆痣,醜的嫁不出去。那時候奴婢還算年輕,日日被別人這麽說,想不想,想一了百了算了。”


    “那日在池塘邊,奴婢一隻腳都在水裏了。還是四老爺看見了,將奴婢拉上了岸,又開導了奴婢。還將奴婢從浣洗房調去了花草房,再不用受那些人的欺負。”


    那丫鬟重重的朝四老爺磕了個頭:“可以說沒有四老爺,就沒有奴婢的活路了。”


    四老爺這才恍然大悟:“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


    原來還有這麽一出。


    夫君當年種下的因,結成了如今的善果。


    四太太歎了一聲,再抬頭時,看向夫君的目光變得含情脈脈了起來。


    “如此,你快起來吧,你也算是故人了。”見醜丫是個向著自己的,四太太眉眼彎彎。


    難得,在這薑府,若沒個自己人,隻怕舉步維艱。雖然是暫時住一陣子,可她是岑州高氏女,這點子委屈,她也不想受。


    可誰知,醜丫聽了這話,卻一動不動,仍跪在地上:“四太太,奴婢有一事,想要稟報四老爺和四太太。”


    四老爺夫妻對視一眼,心中隱隱覺得,這醜丫說的話,隻怕要和大房有關。


    果不其然,就見醜丫一臉嚴肅,滿目擔心的看著兩人,緩緩說道:“奴婢方才,和花房的管事媽媽去大太太院中回事,結果聽見一些與您兩位都有關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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