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初暗歎一句不好。


    她入府這麽長時間以來,好不容易讓大太太覺得自己是個膽小愚笨的。可嫻寧一句話便叫自己一番努力做了泡影。


    但願大太太隻是恨屋及烏吧。


    避開大太太鋒利的目光,婉初哀哀的看向薑老太太。


    方才她看的分明。提及姐姐伊初的時候,薑老太太滿眼哀傷,不似作假。


    嫻寧也看向老太太,口氣軟糯,有些撒嬌般地說道:“求求祖母了。就當是了卻我這心病吧。”


    畫扇在身後適時補了一句:“老太太,二小姐是個重情義的。這些年,每到八小姐的忌日,二小姐都要病上幾日。”


    “奴婢說句僭越的話,若是九小姐住到二小姐那兒,二小姐心一寬,這病隻怕能好得更快些。”


    說著,畫扇看向婉初,哀哀求道:“求九小姐幫幫二小姐吧...”


    說來說去,竟然說得好像是婉初自己不願意搬過去一般,倒成了婉初的罪過了。


    眾人忙看向婉初,婉初受驚一般,連連擺手,一臉局促道:“可別這麽說,我,我哪裏能決定這些,還得聽祖母和母親的安排...”


    婉初垂下頭,唯唯諾諾地站在一側。


    若是換做別人,隻怕一不小心,就被架在台麵上,隻得答應下來。可老太太,大太太還在呢,哪裏輪到自己來做決定?


    說好聽點,叫真性情。說難聽點,這就是不把長輩放在眼裏,是沒規矩,是僭越。


    果然,薑老太太微微點頭:“倒是個知禮的好孩子。”大太太的臉色這才漸漸好轉起來。


    嫻寧露出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溫婉笑容:“祖母就答應我吧。”


    薑老太太看向嫻寧,臉上也掛著慈愛的笑容:“你這孩子,可別太勉強自己的身子。”


    嫻寧見薑老太太點了頭,歡喜道:“祖母放心吧。”


    見她二人這麽說,大太太隻得千叮嚀萬囑咐,又叫了下人來收拾婉初的東西。


    香杏和茯苓看著來來往往搬東西的下人,都有些惶恐。兩人拉著婉初的袖子,輕聲道:“小姐,咱們真要搬去二小姐那嗎?”


    婉初微微點頭,小聲道:“事已至此,再說其他也是無用。”


    隻不過,不能讓嫻寧這麽一帆風順,總要做點什麽才好。


    婉初略略思索,提高聲音吩咐兩人:“你們兩人也進屋幫忙收拾東西吧。早點收拾好,早點搬過去,不然真擾得二姐姐一夜都睡不好了。”


    香杏和茯苓聽了這話,隻得答應下來,轉身就要去收拾東西。


    “等等。”


    香杏和茯苓兩人站住,眾人看向婉初,就見婉初一臉疑惑地環顧四周,奇怪的道:“今晚怎麽沒瞧見碧桃呢?”


    嫻寧狹長的眼眸猛然一抖,就聽薑老太太也開口問道:“碧桃?聽名字有些耳熟。”


    嫻寧想開口說話,可站的時間久了,風又大,她隻覺得喉頭一癢,捏著嗓子就想咳嗦。


    這時候,婉初已經開口,怯生生地回道:“回祖母,碧桃是二姐姐身邊的丫鬟。上香還願之前,二姐姐將碧桃送過來的。”


    薑老太太微微皺眉:“既然是二丫頭身邊的人,怎麽送到你身邊來了?那丫鬟人呢?”


    婉初搖頭:“孫女不知。芙蓉榭起火,我被驚醒後,就一直沒見過碧桃了。”


    婉初看向茯苓和香杏二人,又扭頭問了明初和她的下人:“你們見到碧桃去哪兒了嗎?”


    眾人紛紛搖頭,都說沒見過碧桃。


    薑老太太心下微疑,隻給了鴛鴦一個眼神。鴛鴦會意,慢慢退了下去。


    夜已深,眾人之中漸漸有人撐不住,開始有些疲憊之色,行動之間也帶著疲憊。


    嫻寧因為天冷,吹了風,實在支撐不住,早早便退了下去。明初受了些驚嚇,已經喝了些安神湯,眼下也已經撐不住了。大太太四太太都在勸薑老太太回去歇息。


    薑老太太看看眾人,道:“都別收拾了。今日救火的,可賞了?”


    大太太忙道:“已經賞過了,加在月例銀子裏。”


    薑老太太點點頭:“何必加月例銀子,叫他們明日不必早起,起來以後先去大管事那登記,直接領現銀便是。今晚都去歇著吧。”


    眾人感恩戴德,沒一會兒便散了個幹淨。


    等薑老太太回到福祿齋,天空已經泛著魚肚白了。鴛鴦已經回來了,又重新鋪了床,準備伺候著薑老太太躺下。


    薑老太太擺擺手:“已經寅時了,再過一會兒天都要亮了。”


    鴛鴦勸道:“正是,老太太您要不睡會兒吧。明日還有的忙呢。”


    薑老太太勉強一笑,捶了捶酸疼的腰,道:“如何能睡得著啊...這府上竟然有那樣的傳言。”


    鴛鴦聽了,不敢再多說一句,手中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薑老太太見狀,緩緩開口問道:“鴛鴦,血光之災四個字,你怎麽看?”


    鴛鴦瞬間白了臉。薑老太太沉吟片刻,終究歎了一句:“三人成虎。”


    若是任由府上的人傳這種謠言,將來,就算九丫頭不進宮,也不會再有什麽好的婚事。


    那孩子看著是個老實的,又沒犯過什麽錯處。到底是自己的孫輩,薑老太太有些不忍。


    薑老太太抬頭看看自己平日裏供奉的那個小佛龕,菩薩慈眉善目的看向自己。


    薑老太太微微一笑。說起來,也有趣。


    荀子,韓非子,王充和範縝都說:神之於質,猶利之於刃,形之於用,猶刃之於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


    所謂‘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


    可睜眼看看外麵,翠微寺上,香客絡繹不絕。一座座神廟,寺廟修建得富麗堂皇。百姓們節衣縮食,也要供上香油錢。


    就連自己,有時候拿不定主意,也會吃吃齋念念佛,再去寺廟裏算上一卦,方得一個安心。


    可見,這世間並不是非黑即白。人們都隻是相信自己想聽到的那些話罷了。


    自己尚且如此,更別說那群沒有讀過書的下人們了。


    雖然說不許他們出去傳謠言,可那些話,還是會在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下人們心裏,生根發芽。


    畢竟,連孔老夫子都在《論語·八佾》裏說過:“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罷了,能壓一陣是一陣吧。畢竟,薑家若是出了一個‘災星’,那薑家的名聲就全完了。


    薑老太太歎了口氣,悠悠問道:“碧桃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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