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福來客棧的店小二還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就見天字號的兩位客官背著行囊下了樓。


    徐瀾之和張秉文兩人結了賬,轉身出了福來客棧。


    張秉文準備去驛站租借兩匹快馬,誰知徐瀾之卻拉住了他:“秉文,不急。走,咱們去早市上逛逛。”


    嗯?昨天明明說的是,今日便要離開冀州。怎麽主子一覺睡醒似乎又改了主意?


    冀州冬季的早市熱鬧至極。


    天剛蒙蒙亮,街道上已熙熙攘攘。小攤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前,白霧繚繞,蒸籠一層層疊起,散發出誘人的麵香。


    圍在一旁的人買了幾個,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熱氣瞬間在嘴邊繚繞。


    旁邊的豆腐腦攤子,攤主熟練地用勺子在大鍋裏攪動,雪白的豆腐腦上點綴著翠綠的蔥花和鮮紅的辣椒油,引得路人紛紛駐足。


    小販們叫賣聲此起彼伏,到處都是市井煙火氣。


    徐瀾之饒有興趣地從這個鋪子逛到那個鋪子,左看右看。張秉文跟在身後,想催又不敢催。


    好在徐瀾之沒有逛太久,就被街角傳來的香氣吸引住了。這家是賣驢肉火燒和油茶的,老板忙得停不下來。見有客人來了,也隻是隨意地叫座。


    “老板,三份驢肉火燒,再來兩碗油茶,再給我一碟辣子。”


    徐瀾之一掀袍子,大刀闊斧地坐下,毫不客氣地點了一通。


    張秉文叫這位主子真準備在這兒吃食,也跟著坐了下來。


    見徐瀾之點了不少吃食,張秉文有些為難。


    秉著絕不浪費糧食的態度,張秉文小聲道:“主子,買多了,兩個就行了。太多了,吃不完。”


    徐瀾之找的這家驢肉火燒相當實在,一個就有成年男子的拳頭那麽大。


    徐瀾之輕笑一聲,拍著自己的荷包,悠哉遊哉開口道:“秉文可是擔心我付不起錢?放心,我的小店昨晚上剛開張,已經有荷入賬了~”


    張秉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昨晚?昨晚主子不是和他一起夜探薑府了嗎?又開哪門子的店鋪?


    徐瀾之見張秉文撓頭,不再玩笑。他微微揚了揚下巴,一雙桃花眼上挑,似笑非笑地看向某處。


    “喏,有點印象嗎?”


    張秉文順著徐瀾之的眼光看過去,就見不遠的地方,一個瘦巴巴的小乞丐蹲在地上,雙手向上,可憐巴巴地找人討吃的。


    張秉文打量片刻,搖了搖頭,十分認真地說:“這乞兒年歲尚小,看著一點內力也無。應該沒有什麽危險。”


    徐瀾之不意他會如此認真負責,心中有些感慨。


    很快,他收起心緒,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張秉文的肩膀:“秉文,你再看看。”


    張秉文聽了這話,隻得又看過去。這下總算看出端倪。


    “這乞兒不是那天,我們去翠微寺打探的時候,遇見的那個討吃食的小乞丐嗎?上次那些人要搶他的銀子,還是我們幫了他呢。”


    張秉文不明白主子怎麽突然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乞丐上了心,忙問:“主子,您是打算....?”


    “去把他叫過來,問問他可願意幫我做件事兒。”


    張秉文領命而去。不多時,那小乞丐就怯生生地被張秉文帶到了徐瀾之的麵前。


    徐瀾之笑眯眯地望向他,拿起手邊熱氣騰騰,噴香四溢的驢肉火燒,輕聲道:“想吃嗎?”


    那小乞丐已經餓了兩三日了,如今看見這麽大塊的吃食,眼睛都要栽進火燒裏拔不出來了。


    聽見徐瀾之問他,小乞丐卻一反常態,沒有吭聲,隻是怯生生地看向徐瀾之。


    徐瀾之將火燒送到小乞丐的嘴邊,和善一笑:“吃吧。”


    誰知小乞丐卻沒有去拿,反而有些局促地說:“我記得你。之前在翠微寺裏,就是你救了我。”


    張秉文在一旁嗬斥道:“什麽你啊你的,這是我們家公子,說話要帶著尊稱。”


    “無妨。”徐瀾之笑著擺擺手,忽然來了興致,又問道:“當時我站得遠,你也記得?”


    小乞丐明顯被張秉文嚇了一跳,悄悄抬頭看了張秉文一眼,見他沒再瞪著自己,這才小聲道:“記得。”


    “先前是一位坐轎子的小姐給了我包子和錢,可那些錢被年紀大的乞丐搶走了。我不給錢,他們還要打我。”


    “是公子你,哦不,是公子您叫了這位...這位...廚子師傅出手相救的。”


    張秉文嘴角立刻垮了下來。


    什麽眼神?!


    自己不過塊頭大點,怎麽他和主子站在一起,一個是翩翩的‘公子’,一個是背鍋的‘廚子’?


    他怎麽就不能也是公子了?!


    徐瀾之聽了這小乞丐的話,輕輕挑眉。


    言語清晰,說話利落幹脆,眼力又好。這件事兒,看來就該讓這小乞丐來做。


    徐瀾之把火燒塞給小乞丐,溫和一笑,聲音沉靜:“吃吧。我隻是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這小乞丐有些機警地看向徐瀾之,小聲道:“偷雞摸狗的事情我不做。殺人越貨的事情我也不做。”


    張秉文上前一步,不爽道:“你這乞兒,倒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


    徐瀾之笑著打起哈哈:“秉文,瞧你,把這孩子嚇得。”


    說著看向小乞丐,認真道:“你既然這麽有原則,那我問你,我救了你,那坐轎子的小姐也救了你。若是那小姐有難,你救是不救?”


    小乞丐有些為難,半晌才道:“恩人遇難,我定是要救的。可我自己能力有限,若是有些大事,隻怕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我雖人小言輕,也要說上兩句,作奸犯科的事兒,最好還是別做的好。”


    這話倒是實話,真有這麽大本事,自己也不會淪落街頭了。


    徐瀾之笑笑,丟給他一角銀子:“是個不錯的孩子。這個銀子你拿著。我隻讓你幫我們辦一件事。”


    小乞丐抬起頭,定定地看向徐瀾之。


    “三日後,便是薑知府的母親,薑老太太的壽辰。我不要你殺人放火,也不要你偷雞摸狗。你隻要找到你的同伴,幫我在這冀州城傳上一句話。”


    徐瀾之的嘴角噙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記住。我要在薑老太太的壽辰之前,將這句話傳遍冀州城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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