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聽了這話,哪裏還坐得住。這管家之權可是自己掉了一個哥兒以後,婆母才放權給自己的。


    若是不這樣,自己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摸到管家的邊兒。


    大太太立刻閉了嘴,仔仔細細地取了托盤上的物件,細細辨認。


    大太太先是拿了那本賬目,仔細翻看。


    這賬目是先老太爺留下來的大管家所登記。裏麵事無巨細地記錄了薑府的大小事務。


    最讓大太太吃驚的是,這賬目裏麵還登記了薑府下人們的領賞記錄。


    薑老太太冷眼看著,見大太太隻顧吃驚,卻絲毫沒看出來哪裏不對,微微搖了搖頭。


    老大媳婦兒這份眼力見兒,著實不如老四媳婦高氏啊。


    薑老太太伸出手去,點了點那燒成焦炭狀的木頭:“你再聞聞這個。”


    這下子大太太聞出來了不一樣的地方。一股刺鼻的氣味讓大太太皺起了眉頭。


    “母親,這是...?”大太太有些疑惑。


    薑老太太喝了口熱茶,慢慢道:“這是那日,芙蓉榭走水,我叫鴛鴦去芙蓉榭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薑老太太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大太太,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主持過中饋的,你應該能聞得出來,這上麵塗了什麽。”


    大太太聽了這話,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之色。忙又拿了拿炭條,細細聞了聞。


    “似乎是......桐油?”


    祭祀用的長明火燭會添加桐油,以用來保證遇風不滅。


    大太太主持中饋這麽十幾年,年年府上都要采買不少的香燭。這個味道,大太太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來。


    薑老太太冷笑一聲,又道:“當初芙蓉榭是你要給淑寧建的。我問你,工匠造芙蓉榭的時候,可在木頭上加了桐油?”


    大太太連連搖頭:“不曾。這一點點桐油遇火就著,我怎麽可能會讓工匠們幹這事兒。”


    大太太說著,突然頓住了,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那截燒成焦炭的木頭。


    大太太瞧瞧焦木,又抬頭看看薑老太太,滿臉的難以置信,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母,母親,您,您是說......”大太太難得有些磕巴。


    薑老太太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大太太心中所想。大太太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那...那是誰這麽大膽子?!”


    芙蓉榭是自己為愛女淑寧興建的閨閣,若是淑寧還住在府上,豈不是要連淑寧一起燒死了?一想到這個,大太太頓時恨得雙眼發紅。


    薑老太太卻不緊不慢地招招手:“坐下。一家的主母,還怎麽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樣子。”


    薑老太太揚了揚下巴,示意大太太:“你現在再看看那賬目。總該看出來點什麽了吧?”


    大太太連忙翻到芙蓉榭失火那日的登記。


    她還記得,那日她準備給前來救火的下人們月例銀子多上三分。還是婆母說,要讓這些救火的下人及時去大管家那登記性命,直接領了銀子。


    她原本還以為老太太是在和自己作對,故意下自己的麵子。


    誰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太太一目十行的看了賬目冊子,卻依舊沒發現什麽端倪。大太太有些慌了神,求助的看向薑老太太:“母親...這...”


    薑老太太重重的歎息一聲:“這簡直是把飯喂到你嘴邊了,你還不會吃?非讓我把飯給你嚼爛了,你才會吃?”


    大太太被薑老太太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隻得低著頭諾諾道:“...還請母親賜教。”


    薑老太太皺著眉,緩緩開口:“你可還記得,那晚擁芳苑裏,九丫頭住的屋子也失了火?”


    大太太點點頭,隨即又不解問道:“這和這本冊子又有什麽關係呢?”


    薑老太太冷笑一聲:“毛毛糙糙!我且問你,那日,整個擁芳苑的下人們都出來救火了。唯獨不見了誰?!”


    大太太仔細回想當日情形,眼中迷茫漸漸消散:“是......碧桃?”


    話說到這裏,大太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連忙低下頭去,仔仔細細翻看起賬目來。


    果不其然,在那日滅火的人群裏,有這麽一行小字:聽雨軒,二等丫鬟,碧桃,賞五錢銀子。


    大太太揉揉眼睛,似乎想看的再真切一些。


    薑老太太揣著手,歎了口氣:“我剛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是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花了眼睛。”


    “可是那晚,九丫頭說,她睡醒以後就沒瞧見碧桃,我便讓鴛鴦去找。等兩處的火滅了以後,才找到她。”


    薑老太太看向大太太:“你猜她怎麽說?”


    見大太太默不作聲了,薑老太太口氣嘲諷:“嗬...她說她在角房睡著了。”


    “且不說她的名字居然出現在這本冊子上,就說角房就在芙蓉榭和擁芳苑的中間,兩邊都走水,連我都驚動了,她還能睡得著?”


    大太太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一時難以消化,木訥問道:“可,可要是她放的火,為何她又要去救火?還留下了名字?”


    薑老太太冷笑一聲:“放了火,混在救火的人群裏,再偷偷溜走,不是很穩妥的嗎?”


    “我叫人去查過,碧桃不是家生子,和咱們家簽的是活契。她家在外頭,家裏還有個弟弟。隻不過,她這個弟弟是個不成器的。好賭爛賭。”


    薑老太太露出一絲深惡痛絕的神色:“染上賭博,就是掉進了無底洞。一大家子都要被他一個人硬生生地拖垮。碧桃的大部分錢,都送回家裏,給了她弟弟還賭債了。”


    大太太這才明白。五錢銀子,不過一點小錢,可在碧桃眼中,實在是一筆不小的錢了。銀錢在前麵放著,碧桃她忍不住去登記取錢。


    大太太沉默片刻,這才緩緩問道:“那碧桃為何要去燒芙蓉榭?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薑老太太臉上露出一絲痛心的表情,半晌,才道:“這個...就要問問想要燒掉自己姐姐閨房的那個人了。”


    大太太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誰?!是誰想這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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