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瑟曦
冰與火之歌4群鴉的盛宴 作者：喬治·馬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她夢見自己坐上了鐵王座，俯瞰眾人。
下方的廷臣們不過是些顏光鮮的老鼠，驕橫的諸侯和高傲的貴婦在她麵前跪拜，年輕勇敢的士將寶劍放在她腳邊，懇求她的榮寵。女王陛下一一微笑作答。這時，那侏儒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指著她，放聲大笑，諸侯與貴婦們也跟著咯咯笑，還用手背遮掩笑臉。女王突然發現自己什麽衣服也沒穿。
她惶恐地試圖用雙手遮掩，去維持那份女人的羞恥，結果鐵王座上的倒鉤和糾結割破了她柔光的皮膚，鮮血下大，鋼牙。她想站起來，腳卻踩在扭曲金屬的隙縫裏，掙不開，越是掙紮，鐵王座就越是無地要將她吞沒。這張駝背怪物撕開她雙和部的血，切掉四肢，直到整個變得血淋淋、溜溜、閃閃發光。
她的弟弟一直在下方歡呼雀躍，嘲笑著她。
當有人輕觸她肩膀，令她即刻驚醒時，侏儒的笑聲仍在耳畔回。莫非這隻手也是噩夢的一部分？瑟曦開口尖，把手的主人—侍女蕾娜—嚇得麵蒼白，六神無主。
這裏還有其他人，太後意識到。前影憧憧，高大男子們披的鬥篷下，鎖甲反光芒。他們怎敢拿著兵器闖我的臥室？侍衛何在？臥室內光線昏暗，隻有一位闖入者提著一盞油燈。我不能在他們麵前顯恐懼，於是瑟曦收攏蓬亂的頭發，“你們想嘛？”一個男人應聲踱到燈光下，她發現此人的鬥篷乃是白。“詹姆？”夢見的是一個弟弟，來的卻是另一個弟弟。
“陛下，”低語聲不屬於詹姆，“隊長大人命我前來知會您。”他的頭發跟詹姆一樣卷曲，然而弟弟有溶金的顏，與她無異，這男人的發絲則又膩又黑。她注視著對方，傾聽關於廁所、十字弓和父親的話題，不解。我的夢還沒醒，瑟曦認定，我還在噩夢中掙紮，等我醒來，提利昂就會從下出，開始嘲笑我了。
然而這都是蠢念頭，她的侏儒弟弟此刻被關在黑牢裏，今天即將明正典刑。她低頭仔細打量雙手，確保每個指頭都在，再，皮膚起了皮疙瘩，卻沒有劃破割傷。上沒有疤痕，腳底沒有創口。夢，隻是夢，夢。我昨晚喝得太多，葡萄酒放大了幻影。黎明到來時，我才該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我的孩子們將永保平安，托曼的王位會傳萬代，而我那該死、卑劣、矮小的valongar將人頭落地，在地獄裏腐爛。
喬斯琳·史威佛走到邊，將杯子湊過來。瑟曦吮了一口，加檸檬的，太酸，於是便吐掉了。夜風敲打著窄窗，發出“吱噶吱噶”的響聲，令她感到奇特地寧靜。邊的喬斯琳如樹葉一樣顫抖，蕾娜也很害怕，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爵士籠罩在麵前，後方是提燈的柏洛斯·布勞恩爵士，門邊有大批戴獅盔的蘭尼斯特衛兵，盔頂的金獅子隱隱反光。他們都在恐懼。是真的嗎？太後不相信，這是真的嗎？
她猛然起，任蕾娜用袍蓋住她的，再親手係好袍子，隻覺指頭僵又笨拙。“我父親大人夜夜都有親兵守衛。”瑟曦宣布，嗓音有些渾濁，於是再含了口檸檬，在口中攪拌，以提振神。一隻飛蛾發現了柏洛斯爵士的燈，她看見翅膀晃的影子，昆蟲嗡嗡地拍打玻璃，尋找光明。
“衛兵們忠於職守，陛下，”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答，“但壁爐裏有密門，此前並未發現。隊長大人已去探索其後的秘密通。”
“詹姆？”恐懼攫住了她，猶如突如其來的風，“詹姆應該守護著王……”
“那孩子很安全，詹姆爵士走之前特地差遣十幾名武士專門看守。王陛下此刻正安靜地眠呢。”
願他得比我香，夢得比我甜。“誰負責守護王？”
“洛拉斯爵士有幸擔此重任，希望您滿意，陛下。”
她怎麽可能滿意？提利爾家族不過是王提拔的犬，從前隻有當管家的份，而今其心卻逐步膨，心懷僭越。洛拉斯爵士或許成為每個女懷的夢想，可那白袍下，他仍是個血統純正的提利爾。就她看來，今晚所有的苦果，隻怕都采自高庭心培育的毒花。
這些話卻不能說出口來。“我即刻著裝。奧斯蒙爵士，稍後請你伴我前去首相塔，柏洛斯爵士，喚醒獄卒，確認我弟弟仍在牢裏。”她不敢說他的名字。不，他沒有勇氣反抗父親，她反複安自己，心底猶有懷疑。
“遵命，陛下。”柏洛斯邊說邊將提燈給奧斯蒙爵士。看著他離開，瑟曦心裏鬆了口氣。這懦夫！父親本不該將白袍還給他。
離開梅葛樓時，天已轉為深深的鈷藍，但星星仍在閃耀。一顆明星的隕落，瑟曦心想，西方最明亮奪目的星星已然沉淪，未來的路將更為黑暗。她在跨越涸護城河的吊橋中央停步，注視著下方的尖刺。是真的，他們不敢拿這個騙我。“誰發現的？”
“他的衛兵，”奧斯蒙爵士說，“魯姆。他忽然急，結果卻在廁所裏找到了大人。”
不，不可能，那不是獅子過世的地方。太後平靜得出奇，她想起小時候頭一次掉了牙齒，並不痛，但裏那個卻引她不住地去。如今在我的世界裏，父親消失的地方就是那大大的，我該怎樣填滿呢？
如果泰溫·蘭尼斯特真的死了，全家都不再安全……尤其是她稱王的兒子。獅子倒下，百紛起，豺狼虎豹將趁虛而入。他們要推翻她，他們一直都想推翻她，所以她必須當機立斷，立刻行，一如勞去世那回。這也可能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謀，他與城內賊人串通，然後趁亂再打都城。讓他來吧！瑟曦心想，我將粉碎他，和父親一樣，並且這次要他的命！說到底，史坦尼斯或梅斯·提利爾有什麽好怕的？沒人能使她恐懼。她是凱岩城的女兒，獅子的女兒。而且再也沒有包辦婚姻了。凱岩城是我的，蘭尼斯特家族的力量也是我的，沒人能使她恐懼。即便將來托曼不再需要攝政王太後，為大諸侯，我仍能左右朝綱。
初升的朝為塔樓頂端點綴了鮮豔的緋紅，但下麵的城牆仍在黑夜之中，外城如此靜謐，她不懷疑其中的居民是否都已死去。他們都該死。泰溫·蘭尼斯特不應獨自去世，即便下地獄，他也配拉上一大幫庸人作陪葬。
四名紅袍獅盔的衛兵守在首相塔門前。“未經我準許，誰也不得擅自出入。”瑟曦吩咐。下令對她而言是件容易事。但我還欠缺父親聲音裏鋼鐵般的意誌。
塔內火炬的濃煙熏痛了眼睛，但她不要淚，正如父親也不會。我是他唯一的、真正的兒子。一片安寧中，隻聽見腳跟與石板的摩，那隻飛蛾仍在無助而狂地繞燈拍打，企圖去。去死吧，太後不耐煩地想，撲火焰，化為灰燼吧。
樓梯頂端又有兩名紅袍衛士，當她經過時，“紅臉”利斯特低聲致哀。此刻，太後已是氣喘籲籲，暈頭轉向，心髒在內撲撲狂跳。都怪該死的樓梯，她向自己解釋，這座天殺的塔裏麵有太多該死的樓梯。她很想將塔樓整個掀翻。
大廳裏擠滿了竊竊私語的傻瓜，好像泰溫大人仍在休息，沒人敢出聲打攪。她踱門內，衛兵和仆人紛紛退開，裏念念有詞。瑟曦看著一張張粉紅的牙和蠕的頭，卻沒聽任何言語，隻當是飛蛾撲翅。他們在這裏做什麽？他們知了多少？理講，應該最先通知她才對。她乃是攝政王太後，他們忘記了嗎？
馬林·特蘭爵士穿白甲白袍站在首相的臥室門前，麵罩打開，厚厚的眼袋令他看起來似乎還沒醒。“把這幫人趕走，”瑟曦吩咐，“我父親還在廁所裏？”
“他們把他抬回了上，夫人。”馬林爵士邊說邊將門推開。
月光穿過窄窗瀉而入，在草席上留下金的條紋。凱馮叔叔跪於前，好像在祈禱，卻悲痛得出不了聲。衛兵們群聚於壁爐前，灰燼中，奧斯蒙爵士提及的密門赫然敞開，那門並不比麵包師的烤箱大，得著去。提利昂正是個半人，這念頭令她憤，不，侏儒仍被鎖在黑牢裏。這不可能是他的。是史坦尼斯，她告訴自己，是史坦尼斯的謀，他在城中還有追隨者。又或許是提利爾……
關於紅堡中的暗，素來言紛飛，傳說殘酷的梅葛將所有工匠盡數殺戮，以保護城堡的秘密。有多少臥室通過暗相連？瑟曦仿佛目睹侏儒手執利刃，從托曼臥室的織錦背後潛出來。托曼有重重守衛，她安自己，然而泰溫公爵不也防備森嚴？
她一時間竟辨認不出死者。沒錯，頭發是父親的頭發，但其餘部分全不對勁。他真的好小，好老，袍卷到口，部以下完全。那支致命的弩箭正中肚臍與男之間，直沒入，隻剩羽在外，公爵的上全是結痂的凝血，肚臍眼成了一個暗紅大圓圈。
惡臭得她煽鼻子。“把箭拔出來，”她下令，“傻了嗎？大人乃是王之手！”是我的父親，是我的父親大人，我應該尖哭泣撕扯頭發嗎？據說凱特琳·史塔克目睹佛雷家在她麵前謀殺了她心的羅柏之後，便在悲痛中用雙手將自己毀容。你要我也這樣做嗎，父親？她想問他。還是要我強起來？你為你的父親哭泣過嗎？她祖父在她一歲那年便去世了，但其中的經過她很清楚。據說泰陀斯公爵材極度肥胖，某天樓梯去找婦，結果心髒病突發一命嗚呼。當時，她父親正在君臨擔任禦前首相—實際上，她和詹姆的童年時代，泰溫公爵幾乎都在君臨當差—如果父親也有過悲傷，至少他沒在任何人麵前過一滴眼淚。
太後感覺到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中。“你們怎麽敢讓他這樣躺著？我父親乃是三位王的首相，是七大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領袖之一。讓全城的鍾都響起來，和勞逝世時一樣；讓人替他沐浴更衣，以符合其威儀，並披上貂皮、金絲和緋紅綢緞。派席爾何在？派席爾何在？”她旋麵對守衛們。“普肯斯，立刻召喚派席爾大學士，讓他來照料泰溫大人。”
“他來過了，陛下，”普肯斯回答，“他來了又離開，去召喚靜默姐妹。”
他們最後才通知我。意識到這點，瑟曦惱得說不出話來。還有派席爾，寧肯把公爵扔在這裏去找人代勞，也不願髒他那雙柔弱起皺的手。他是個沒用的廢物！“召喚巴拉拔學士，”她下令，“召喚蘭肯學士，誰都可以，統統找來！”普肯斯與短耳得令匆匆離開。“我弟弟何在？”
“在密裏麵。裏麵有天梯，石頭中鑿有鐵環。詹姆爵士想看看它究竟有多深。”
他才有一隻手！她想訓斥他們，你們這幫蠢貨才該下去。他不能下去。謀殺父親的人正等在下麵，等著他……她的孿生弟弟總是過於急躁，看來斷手之痛也沒能教會他謹慎的理。她正要命守衛們下去尋找詹姆，普肯斯和短耳卻帶著一名灰發男子返回。“陛下，”短耳稟報，“此人聲稱自己是學士。”
來者深深鞠躬，“我能為陛下做什麽？”
此人有些麵善，但瑟曦想不起來是誰。老骨頭一把，好歹比派席爾年輕。他上有力量。來者很高，背微駝，突出的藍眼睛周圍有許多皺紋。他脖子上什麽都沒戴。“你沒有頸鏈。”
“它被沒收了。陛下，我名科本，是我醫治了您弟弟的手傷。”
“哼，醫治他的斷肢吧。”她想起來了，這個男人隨詹姆一起從赫堡回來。
“沒錯，我無挽回詹姆爵士的手掌，但留下了他的胳膊，或許還救了他的命。學城可以剝奪我的頸鏈，卻不能剝奪我的知識。”
“好吧，你可以試試，”她決定，“不過如果讓我失望，你所失去的就不隻頸鏈了，我保證。去把我父親遺上的弩箭清掉，並為他梳洗整理，以迎接靜默姐妹。”
“遵命，太後陛下，”科本走到邊，突然停步，回頭問，“我該拿這個女孩怎麽辦呢，陛下？”
“女孩？”瑟曦本忽略了還有第二十屍。她大步邁回前，掀開染血的單—“她”就在那裏，赤，死寂冰涼、膚粉紅……除了那張臉，那張臉就跟命喪婚宴時的小喬一樣烏黑。金手項鏈半埋入女孩喉頭，繞，把皮膚都劃破了。見此光景，太後像隻發的貓一樣嘶開來，“她在這裏做什麽？”
“我們在上發現了她，陛下，”短耳答，“她是小惡魔的妓女。”好像這就是她出現於此的原因。
我父親大人與妓女毫無瓜葛，瑟曦心想，自我親死後，他沒碰過女人。她冷冷地掃了守衛們一眼。“這不是……泰溫大人的父親死後，他回到凱岩城發喪，發現……發現了一個像這樣的女人……戴著他親的珠寶，穿著他親的衣服。他立刻剝奪了她所有的東西，所有的羞恥。整整半個月，她被驅趕在蘭尼斯港的街巷中遊行，向每一個路人懺悔自己乃是小偷和婦。泰溫·蘭尼斯特大人就是這樣對付妓女的。他不會……這女孩在此另有原因，不會是……”
“或許大人是在審問她，刺探她主人的信息，”科本提出，“我聽說王陛下被謀殺當晚，珊莎·史塔克便失蹤了。”
“是的。”瑟曦立刻抓住這個結論。“當然，他是在審問她，這毋庸置疑。”然而太後的眼神仿佛與提利昂穢的目光會，爛鼻子下，侏儒的巴扭成畸形的、猴子似的嘲笑。還有什麽比赤更美妙的方式呢？還有什麽比讓她張開大更直接的呢？侏儒的低語在她耳邊回，換成是我，也會這麽審問她的。
太後轉離開。我不要再看到她。頃刻間，她再也無與這死去的女人待在同一個房間。於是她推開科本，回到大廳。
奧斯蒙爵士把他的弟弟奧斯尼和奧斯佛利都帶來了，“首相臥室裏有女屍，”瑟曦吩咐三位凱特布萊克，“不準任何人知這件事。”
“是，夫人，”奧斯尼爵士臉上仍有輕微的抓傷，得自於提利昂的另一位妓女，“我們該拿她怎麽辦？”
“拿去喂狗，還是抱回上當紀念，與我無關。反正她不存在。記住，誰敢多一個字，我就要他的頭，明白嗎？”
奧斯尼和奧斯佛利換眼神，“明白，陛下。”
於是她指引兩人門，看他們將女孩的屍用她父親染血的單包裹起來。雪伊，她雪伊。她們倆最後一次談話發生在比武審判的前夜，就在那天早上，微笑的多恩毒蛇當眾提出挑戰。雪伊想要回提利昂給她的珠寶—瑟曦以前承諾過—還想要回城裏的宅子，再要太後把某位士許配給她。太後說得很明白，妓女什麽也得不到，除非她說出珊莎·史塔克的下落。“你是她的侍女，難對她的去向一無所知嗎？”雪伊哭著跑走了。
奧斯佛利將屍扛到肩上。“項鏈別丟了，”瑟曦吩咐，“千萬注意，別著上麵的金子。”奧斯佛利點點頭，朝門口走去。“回來，不能走正門，”她指向密，“這條路，往地下走。”
奧斯佛利爵士正單膝跪下，準備鑽去，裏麵的光亮卻驟然增長，同時傳來聲音。詹姆像個老婦人似的彎駝背冒出來，踢了踢靴子，抖開泰溫大人畢生最後一次爐火的灰燼。“別擋。”他對凱特布萊克們說。
瑟曦趕奔過去。“你找到他們了嗎？找到殺手了嗎？他們有多少人？”毫無疑問，這是一起團夥謀，單單一個人不可能殺掉她父親。
孿生弟弟形容憔悴，“樓梯底部有個房間，六條通在那裏匯，每條皆被鐵門封鎖，門上還有鐵鏈繞，得有鑰匙才能打開。”他望向臥室，“人也許仍在牆壁之中徘徊。首相塔內部是個深邃而暗的。”
她仿佛看見提利昂變成一隻碩大的老鼠，從牆壁之中出來。不，這真愚蠢，侏儒被關在黑牢裏。“召工匠來，把整座塔掀個底朝天。我要找到他們！管他們是誰，我要他們償命。”
詹姆擁抱了她，用那隻完好的手摩她的後背。他的呼裏都是煙塵的，然而朝映照在他的頭發上，發出金的輝光。此刻，她隻想捧起他的臉，好好親。待會兒，她告訴自己，待會兒他自然會來找我，以尋求藉。“我們是父親的繼承人，詹姆，”她低語，“我們得擔起他留下來的擔子。你代替父親作王之手吧，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其中的必要。托曼需要你……”
他推開她，把斷肢舉到她麵前。“哈，一個沒有手的人怎能做王之手呢？姐姐，別開玩笑了，我是不適合統治的。”
他們的叔叔聽見了詹姆的回絕，科本，還有正把屍拖壁爐中的凱特布萊克們也聽見了，就連守衛們都聽見了：普肯斯、“馬”霍克、短耳……到今天晚上，全城都會知。瑟曦隻覺紅暈上臉頰。“統治？我才不要你統治。我兒子成年之前，王由我統治。”
“我不知該為誰遺憾，”弟弟輕飄飄地，“為托曼呢，還是為七大王。”
她給了他一巴掌。詹姆如靈貓般舉手格擋……可惜這隻貓是隻三腳貓。他臉上留下了紅紅的掌印。
叔叔聽見聲音站起來，“這是你們父親去世的地方，要吵的話，到外麵去吵。”
詹姆歉然低頭，“請原諒我們，叔叔，我姐姐過於悲傷，難以自。”
聽他這樣說，瑟曦幾乎又想給他一巴掌。我瘋了才想讓他當首相。算了吧，脆把這職位廢掉，有哪位首相給她帶來過喜樂呢？瓊恩·艾林讓勞·拜拉席恩上了她的，臨死前還四打探她和詹姆的秘密；艾德·史塔克接過了艾林的，他的行迫使瑟曦痛下殺手，擺勞，以騰出力量，對付其兩個難的弟弟；提利昂把彌賽菈賣到多恩，把她的一個兒子挾為人質，又謀殺了她的另一個兒子；而泰溫大人在君臨的子……
下一任首相必須是乖乖聽話的首相，她向自己保證。凱馮爵士或能勝任，叔叔他不知疲倦、做事明，又服從調遣，她可以依靠他，就像父親那樣。手掌怎能和大腦爭吵呢？手掌應該服從命令。此外，她要統治王，確實需要更多人幫助。派席爾隻是個顫巍巍的馬，詹姆失去了用劍的右手後便失去了勇氣，而梅斯·提利爾及其爪牙雷德溫與羅宛都不能信任—她肯定，造成今天的混亂局麵他們都有份。提利爾大人很清楚隻要泰溫·蘭尼斯特活著，他就無主導七大王。
我得小心對付他。都城內全是他的人馬，他甚至將自己的兒子安了禦林鐵衛，還準備教女兒上托曼的。想起父親讓托曼與瑪格麗·提利爾訂婚一事，她至今仍感到火中燒。那女孩年紀是我兒子的兩倍，而且作了兩次寡婦。梅斯·提利爾稱自己的女兒還是子之，瑟曦可不相信。喬佛裏固然在完婚之前就被謀殺，可藍禮……他是個喜歡“甜酒”的男人，但你若送上一罐啤酒，他也會欣然一飲而盡。她決定命瓦裏斯大人去查個清楚。
……瓦裏斯！她突然停止踱步。她已經忘了瓦裏斯。太監應該在這裏才對。他從來都是以最快速度出現在事發現場。紅堡之內，大小事件，統統逃不過瓦裏斯的眼線。詹姆在，凱馮叔叔也在，派席爾來了又去，瓦裏斯卻……一寒氣竄上背脊。他是同謀。他害怕父親要他的腦袋，所以先發製人。泰溫對報大臣從來沒有一絲好感，而假如說誰通曉城內密，非八爪蜘蛛莫屬。他一定和史坦尼斯大人達成了協議。他們曾在勞的禦前會議裏共事，互相了解……
瑟曦大步迎向臥室門口的馬林·特蘭爵士。“特蘭，把瓦裏斯大人找來。我不管你用什麽辦，隻要不傷著他就行。”
“遵命，陛下。”
這名禦林鐵衛剛離開，另一名禦林鐵衛匆匆返回。柏洛斯·布勞恩爵士一路奔上樓梯，此刻麵龐紅彤彤的，上氣不接下氣。“跑了，”看見太後，他喘著氣稟報，同時單膝跪下，“小惡魔……他的牢門被打開，陛下……他不見了……”
噩夢成真。“我明明下了死命令，”她說，“我要求不分晝夜、第二十四小時嚴加看管……”
布勞恩的膛起起伏伏，“有位獄卒也同時失蹤。他名羅。其他兩位獄卒則著了。”
她拚命壓抑，才沒尖出聲。“你沒把他們吵醒吧，柏洛斯爵士。不，不用打攪，讓他們！”
“讓他們？”鐵衛抬起多的下巴，臉上寫滿。“是，陛下。讓他們再—”
“永遠，我要他們永遠沉，爵士。守衛竟敢在值勤期間打瞌！”他就在牆壁之中，像殺害親、殺害小喬那樣殺害了父親，他很快就會來殺我，太後很清楚，這正是那老巫在昏暗的帳篷中所作的預言。我嘲笑她，可她確實擁有力量。一滴鮮血，讓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自己的毀滅。瑟曦的雙得像，柏洛斯爵士伸手來扶，卻被她避開。在她眼中，他也很可能是提利昂的人。“滾，”她吼，“滾！”她跌跌撞撞地向椅子走去。
“陛下，”布勞恩建議，“我給您端杯來好嗎？”
？我要的是血，不是。我要提利昂的血，valongar的血。火炬在麵前搖曳不定，瑟曦閉上眼睛，看到侏儒正在嘲笑她。不，她心想，不，我本來已經擺了你。然而他的指頭鎖住她的脖子，越來越……
下方的廷臣們不過是些顏光鮮的老鼠，驕橫的諸侯和高傲的貴婦在她麵前跪拜，年輕勇敢的士將寶劍放在她腳邊，懇求她的榮寵。女王陛下一一微笑作答。這時，那侏儒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指著她，放聲大笑，諸侯與貴婦們也跟著咯咯笑，還用手背遮掩笑臉。女王突然發現自己什麽衣服也沒穿。
她惶恐地試圖用雙手遮掩，去維持那份女人的羞恥，結果鐵王座上的倒鉤和糾結割破了她柔光的皮膚，鮮血下大，鋼牙。她想站起來，腳卻踩在扭曲金屬的隙縫裏，掙不開，越是掙紮，鐵王座就越是無地要將她吞沒。這張駝背怪物撕開她雙和部的血，切掉四肢，直到整個變得血淋淋、溜溜、閃閃發光。
她的弟弟一直在下方歡呼雀躍，嘲笑著她。
當有人輕觸她肩膀，令她即刻驚醒時，侏儒的笑聲仍在耳畔回。莫非這隻手也是噩夢的一部分？瑟曦開口尖，把手的主人—侍女蕾娜—嚇得麵蒼白，六神無主。
這裏還有其他人，太後意識到。前影憧憧，高大男子們披的鬥篷下，鎖甲反光芒。他們怎敢拿著兵器闖我的臥室？侍衛何在？臥室內光線昏暗，隻有一位闖入者提著一盞油燈。我不能在他們麵前顯恐懼，於是瑟曦收攏蓬亂的頭發，“你們想嘛？”一個男人應聲踱到燈光下，她發現此人的鬥篷乃是白。“詹姆？”夢見的是一個弟弟，來的卻是另一個弟弟。
“陛下，”低語聲不屬於詹姆，“隊長大人命我前來知會您。”他的頭發跟詹姆一樣卷曲，然而弟弟有溶金的顏，與她無異，這男人的發絲則又膩又黑。她注視著對方，傾聽關於廁所、十字弓和父親的話題，不解。我的夢還沒醒，瑟曦認定，我還在噩夢中掙紮，等我醒來，提利昂就會從下出，開始嘲笑我了。
然而這都是蠢念頭，她的侏儒弟弟此刻被關在黑牢裏，今天即將明正典刑。她低頭仔細打量雙手，確保每個指頭都在，再，皮膚起了皮疙瘩，卻沒有劃破割傷。上沒有疤痕，腳底沒有創口。夢，隻是夢，夢。我昨晚喝得太多，葡萄酒放大了幻影。黎明到來時，我才該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我的孩子們將永保平安，托曼的王位會傳萬代，而我那該死、卑劣、矮小的valongar將人頭落地，在地獄裏腐爛。
喬斯琳·史威佛走到邊，將杯子湊過來。瑟曦吮了一口，加檸檬的，太酸，於是便吐掉了。夜風敲打著窄窗，發出“吱噶吱噶”的響聲，令她感到奇特地寧靜。邊的喬斯琳如樹葉一樣顫抖，蕾娜也很害怕，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爵士籠罩在麵前，後方是提燈的柏洛斯·布勞恩爵士，門邊有大批戴獅盔的蘭尼斯特衛兵，盔頂的金獅子隱隱反光。他們都在恐懼。是真的嗎？太後不相信，這是真的嗎？
她猛然起，任蕾娜用袍蓋住她的，再親手係好袍子，隻覺指頭僵又笨拙。“我父親大人夜夜都有親兵守衛。”瑟曦宣布，嗓音有些渾濁，於是再含了口檸檬，在口中攪拌，以提振神。一隻飛蛾發現了柏洛斯爵士的燈，她看見翅膀晃的影子，昆蟲嗡嗡地拍打玻璃，尋找光明。
“衛兵們忠於職守，陛下，”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答，“但壁爐裏有密門，此前並未發現。隊長大人已去探索其後的秘密通。”
“詹姆？”恐懼攫住了她，猶如突如其來的風，“詹姆應該守護著王……”
“那孩子很安全，詹姆爵士走之前特地差遣十幾名武士專門看守。王陛下此刻正安靜地眠呢。”
願他得比我香，夢得比我甜。“誰負責守護王？”
“洛拉斯爵士有幸擔此重任，希望您滿意，陛下。”
她怎麽可能滿意？提利爾家族不過是王提拔的犬，從前隻有當管家的份，而今其心卻逐步膨，心懷僭越。洛拉斯爵士或許成為每個女懷的夢想，可那白袍下，他仍是個血統純正的提利爾。就她看來，今晚所有的苦果，隻怕都采自高庭心培育的毒花。
這些話卻不能說出口來。“我即刻著裝。奧斯蒙爵士，稍後請你伴我前去首相塔，柏洛斯爵士，喚醒獄卒，確認我弟弟仍在牢裏。”她不敢說他的名字。不，他沒有勇氣反抗父親，她反複安自己，心底猶有懷疑。
“遵命，陛下。”柏洛斯邊說邊將提燈給奧斯蒙爵士。看著他離開，瑟曦心裏鬆了口氣。這懦夫！父親本不該將白袍還給他。
離開梅葛樓時，天已轉為深深的鈷藍，但星星仍在閃耀。一顆明星的隕落，瑟曦心想，西方最明亮奪目的星星已然沉淪，未來的路將更為黑暗。她在跨越涸護城河的吊橋中央停步，注視著下方的尖刺。是真的，他們不敢拿這個騙我。“誰發現的？”
“他的衛兵，”奧斯蒙爵士說，“魯姆。他忽然急，結果卻在廁所裏找到了大人。”
不，不可能，那不是獅子過世的地方。太後平靜得出奇，她想起小時候頭一次掉了牙齒，並不痛，但裏那個卻引她不住地去。如今在我的世界裏，父親消失的地方就是那大大的，我該怎樣填滿呢？
如果泰溫·蘭尼斯特真的死了，全家都不再安全……尤其是她稱王的兒子。獅子倒下，百紛起，豺狼虎豹將趁虛而入。他們要推翻她，他們一直都想推翻她，所以她必須當機立斷，立刻行，一如勞去世那回。這也可能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謀，他與城內賊人串通，然後趁亂再打都城。讓他來吧！瑟曦心想，我將粉碎他，和父親一樣，並且這次要他的命！說到底，史坦尼斯或梅斯·提利爾有什麽好怕的？沒人能使她恐懼。她是凱岩城的女兒，獅子的女兒。而且再也沒有包辦婚姻了。凱岩城是我的，蘭尼斯特家族的力量也是我的，沒人能使她恐懼。即便將來托曼不再需要攝政王太後，為大諸侯，我仍能左右朝綱。
初升的朝為塔樓頂端點綴了鮮豔的緋紅，但下麵的城牆仍在黑夜之中，外城如此靜謐，她不懷疑其中的居民是否都已死去。他們都該死。泰溫·蘭尼斯特不應獨自去世，即便下地獄，他也配拉上一大幫庸人作陪葬。
四名紅袍獅盔的衛兵守在首相塔門前。“未經我準許，誰也不得擅自出入。”瑟曦吩咐。下令對她而言是件容易事。但我還欠缺父親聲音裏鋼鐵般的意誌。
塔內火炬的濃煙熏痛了眼睛，但她不要淚，正如父親也不會。我是他唯一的、真正的兒子。一片安寧中，隻聽見腳跟與石板的摩，那隻飛蛾仍在無助而狂地繞燈拍打，企圖去。去死吧，太後不耐煩地想，撲火焰，化為灰燼吧。
樓梯頂端又有兩名紅袍衛士，當她經過時，“紅臉”利斯特低聲致哀。此刻，太後已是氣喘籲籲，暈頭轉向，心髒在內撲撲狂跳。都怪該死的樓梯，她向自己解釋，這座天殺的塔裏麵有太多該死的樓梯。她很想將塔樓整個掀翻。
大廳裏擠滿了竊竊私語的傻瓜，好像泰溫大人仍在休息，沒人敢出聲打攪。她踱門內，衛兵和仆人紛紛退開，裏念念有詞。瑟曦看著一張張粉紅的牙和蠕的頭，卻沒聽任何言語，隻當是飛蛾撲翅。他們在這裏做什麽？他們知了多少？理講，應該最先通知她才對。她乃是攝政王太後，他們忘記了嗎？
馬林·特蘭爵士穿白甲白袍站在首相的臥室門前，麵罩打開，厚厚的眼袋令他看起來似乎還沒醒。“把這幫人趕走，”瑟曦吩咐，“我父親還在廁所裏？”
“他們把他抬回了上，夫人。”馬林爵士邊說邊將門推開。
月光穿過窄窗瀉而入，在草席上留下金的條紋。凱馮叔叔跪於前，好像在祈禱，卻悲痛得出不了聲。衛兵們群聚於壁爐前，灰燼中，奧斯蒙爵士提及的密門赫然敞開，那門並不比麵包師的烤箱大，得著去。提利昂正是個半人，這念頭令她憤，不，侏儒仍被鎖在黑牢裏。這不可能是他的。是史坦尼斯，她告訴自己，是史坦尼斯的謀，他在城中還有追隨者。又或許是提利爾……
關於紅堡中的暗，素來言紛飛，傳說殘酷的梅葛將所有工匠盡數殺戮，以保護城堡的秘密。有多少臥室通過暗相連？瑟曦仿佛目睹侏儒手執利刃，從托曼臥室的織錦背後潛出來。托曼有重重守衛，她安自己，然而泰溫公爵不也防備森嚴？
她一時間竟辨認不出死者。沒錯，頭發是父親的頭發，但其餘部分全不對勁。他真的好小，好老，袍卷到口，部以下完全。那支致命的弩箭正中肚臍與男之間，直沒入，隻剩羽在外，公爵的上全是結痂的凝血，肚臍眼成了一個暗紅大圓圈。
惡臭得她煽鼻子。“把箭拔出來，”她下令，“傻了嗎？大人乃是王之手！”是我的父親，是我的父親大人，我應該尖哭泣撕扯頭發嗎？據說凱特琳·史塔克目睹佛雷家在她麵前謀殺了她心的羅柏之後，便在悲痛中用雙手將自己毀容。你要我也這樣做嗎，父親？她想問他。還是要我強起來？你為你的父親哭泣過嗎？她祖父在她一歲那年便去世了，但其中的經過她很清楚。據說泰陀斯公爵材極度肥胖，某天樓梯去找婦，結果心髒病突發一命嗚呼。當時，她父親正在君臨擔任禦前首相—實際上，她和詹姆的童年時代，泰溫公爵幾乎都在君臨當差—如果父親也有過悲傷，至少他沒在任何人麵前過一滴眼淚。
太後感覺到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中。“你們怎麽敢讓他這樣躺著？我父親乃是三位王的首相，是七大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領袖之一。讓全城的鍾都響起來，和勞逝世時一樣；讓人替他沐浴更衣，以符合其威儀，並披上貂皮、金絲和緋紅綢緞。派席爾何在？派席爾何在？”她旋麵對守衛們。“普肯斯，立刻召喚派席爾大學士，讓他來照料泰溫大人。”
“他來過了，陛下，”普肯斯回答，“他來了又離開，去召喚靜默姐妹。”
他們最後才通知我。意識到這點，瑟曦惱得說不出話來。還有派席爾，寧肯把公爵扔在這裏去找人代勞，也不願髒他那雙柔弱起皺的手。他是個沒用的廢物！“召喚巴拉拔學士，”她下令，“召喚蘭肯學士，誰都可以，統統找來！”普肯斯與短耳得令匆匆離開。“我弟弟何在？”
“在密裏麵。裏麵有天梯，石頭中鑿有鐵環。詹姆爵士想看看它究竟有多深。”
他才有一隻手！她想訓斥他們，你們這幫蠢貨才該下去。他不能下去。謀殺父親的人正等在下麵，等著他……她的孿生弟弟總是過於急躁，看來斷手之痛也沒能教會他謹慎的理。她正要命守衛們下去尋找詹姆，普肯斯和短耳卻帶著一名灰發男子返回。“陛下，”短耳稟報，“此人聲稱自己是學士。”
來者深深鞠躬，“我能為陛下做什麽？”
此人有些麵善，但瑟曦想不起來是誰。老骨頭一把，好歹比派席爾年輕。他上有力量。來者很高，背微駝，突出的藍眼睛周圍有許多皺紋。他脖子上什麽都沒戴。“你沒有頸鏈。”
“它被沒收了。陛下，我名科本，是我醫治了您弟弟的手傷。”
“哼，醫治他的斷肢吧。”她想起來了，這個男人隨詹姆一起從赫堡回來。
“沒錯，我無挽回詹姆爵士的手掌，但留下了他的胳膊，或許還救了他的命。學城可以剝奪我的頸鏈，卻不能剝奪我的知識。”
“好吧，你可以試試，”她決定，“不過如果讓我失望，你所失去的就不隻頸鏈了，我保證。去把我父親遺上的弩箭清掉，並為他梳洗整理，以迎接靜默姐妹。”
“遵命，太後陛下，”科本走到邊，突然停步，回頭問，“我該拿這個女孩怎麽辦呢，陛下？”
“女孩？”瑟曦本忽略了還有第二十屍。她大步邁回前，掀開染血的單—“她”就在那裏，赤，死寂冰涼、膚粉紅……除了那張臉，那張臉就跟命喪婚宴時的小喬一樣烏黑。金手項鏈半埋入女孩喉頭，繞，把皮膚都劃破了。見此光景，太後像隻發的貓一樣嘶開來，“她在這裏做什麽？”
“我們在上發現了她，陛下，”短耳答，“她是小惡魔的妓女。”好像這就是她出現於此的原因。
我父親大人與妓女毫無瓜葛，瑟曦心想，自我親死後，他沒碰過女人。她冷冷地掃了守衛們一眼。“這不是……泰溫大人的父親死後，他回到凱岩城發喪，發現……發現了一個像這樣的女人……戴著他親的珠寶，穿著他親的衣服。他立刻剝奪了她所有的東西，所有的羞恥。整整半個月，她被驅趕在蘭尼斯港的街巷中遊行，向每一個路人懺悔自己乃是小偷和婦。泰溫·蘭尼斯特大人就是這樣對付妓女的。他不會……這女孩在此另有原因，不會是……”
“或許大人是在審問她，刺探她主人的信息，”科本提出，“我聽說王陛下被謀殺當晚，珊莎·史塔克便失蹤了。”
“是的。”瑟曦立刻抓住這個結論。“當然，他是在審問她，這毋庸置疑。”然而太後的眼神仿佛與提利昂穢的目光會，爛鼻子下，侏儒的巴扭成畸形的、猴子似的嘲笑。還有什麽比赤更美妙的方式呢？還有什麽比讓她張開大更直接的呢？侏儒的低語在她耳邊回，換成是我，也會這麽審問她的。
太後轉離開。我不要再看到她。頃刻間，她再也無與這死去的女人待在同一個房間。於是她推開科本，回到大廳。
奧斯蒙爵士把他的弟弟奧斯尼和奧斯佛利都帶來了，“首相臥室裏有女屍，”瑟曦吩咐三位凱特布萊克，“不準任何人知這件事。”
“是，夫人，”奧斯尼爵士臉上仍有輕微的抓傷，得自於提利昂的另一位妓女，“我們該拿她怎麽辦？”
“拿去喂狗，還是抱回上當紀念，與我無關。反正她不存在。記住，誰敢多一個字，我就要他的頭，明白嗎？”
奧斯尼和奧斯佛利換眼神，“明白，陛下。”
於是她指引兩人門，看他們將女孩的屍用她父親染血的單包裹起來。雪伊，她雪伊。她們倆最後一次談話發生在比武審判的前夜，就在那天早上，微笑的多恩毒蛇當眾提出挑戰。雪伊想要回提利昂給她的珠寶—瑟曦以前承諾過—還想要回城裏的宅子，再要太後把某位士許配給她。太後說得很明白，妓女什麽也得不到，除非她說出珊莎·史塔克的下落。“你是她的侍女，難對她的去向一無所知嗎？”雪伊哭著跑走了。
奧斯佛利將屍扛到肩上。“項鏈別丟了，”瑟曦吩咐，“千萬注意，別著上麵的金子。”奧斯佛利點點頭，朝門口走去。“回來，不能走正門，”她指向密，“這條路，往地下走。”
奧斯佛利爵士正單膝跪下，準備鑽去，裏麵的光亮卻驟然增長，同時傳來聲音。詹姆像個老婦人似的彎駝背冒出來，踢了踢靴子，抖開泰溫大人畢生最後一次爐火的灰燼。“別擋。”他對凱特布萊克們說。
瑟曦趕奔過去。“你找到他們了嗎？找到殺手了嗎？他們有多少人？”毫無疑問，這是一起團夥謀，單單一個人不可能殺掉她父親。
孿生弟弟形容憔悴，“樓梯底部有個房間，六條通在那裏匯，每條皆被鐵門封鎖，門上還有鐵鏈繞，得有鑰匙才能打開。”他望向臥室，“人也許仍在牆壁之中徘徊。首相塔內部是個深邃而暗的。”
她仿佛看見提利昂變成一隻碩大的老鼠，從牆壁之中出來。不，這真愚蠢，侏儒被關在黑牢裏。“召工匠來，把整座塔掀個底朝天。我要找到他們！管他們是誰，我要他們償命。”
詹姆擁抱了她，用那隻完好的手摩她的後背。他的呼裏都是煙塵的，然而朝映照在他的頭發上，發出金的輝光。此刻，她隻想捧起他的臉，好好親。待會兒，她告訴自己，待會兒他自然會來找我，以尋求藉。“我們是父親的繼承人，詹姆，”她低語，“我們得擔起他留下來的擔子。你代替父親作王之手吧，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其中的必要。托曼需要你……”
他推開她，把斷肢舉到她麵前。“哈，一個沒有手的人怎能做王之手呢？姐姐，別開玩笑了，我是不適合統治的。”
他們的叔叔聽見了詹姆的回絕，科本，還有正把屍拖壁爐中的凱特布萊克們也聽見了，就連守衛們都聽見了：普肯斯、“馬”霍克、短耳……到今天晚上，全城都會知。瑟曦隻覺紅暈上臉頰。“統治？我才不要你統治。我兒子成年之前，王由我統治。”
“我不知該為誰遺憾，”弟弟輕飄飄地，“為托曼呢，還是為七大王。”
她給了他一巴掌。詹姆如靈貓般舉手格擋……可惜這隻貓是隻三腳貓。他臉上留下了紅紅的掌印。
叔叔聽見聲音站起來，“這是你們父親去世的地方，要吵的話，到外麵去吵。”
詹姆歉然低頭，“請原諒我們，叔叔，我姐姐過於悲傷，難以自。”
聽他這樣說，瑟曦幾乎又想給他一巴掌。我瘋了才想讓他當首相。算了吧，脆把這職位廢掉，有哪位首相給她帶來過喜樂呢？瓊恩·艾林讓勞·拜拉席恩上了她的，臨死前還四打探她和詹姆的秘密；艾德·史塔克接過了艾林的，他的行迫使瑟曦痛下殺手，擺勞，以騰出力量，對付其兩個難的弟弟；提利昂把彌賽菈賣到多恩，把她的一個兒子挾為人質，又謀殺了她的另一個兒子；而泰溫大人在君臨的子……
下一任首相必須是乖乖聽話的首相，她向自己保證。凱馮爵士或能勝任，叔叔他不知疲倦、做事明，又服從調遣，她可以依靠他，就像父親那樣。手掌怎能和大腦爭吵呢？手掌應該服從命令。此外，她要統治王，確實需要更多人幫助。派席爾隻是個顫巍巍的馬，詹姆失去了用劍的右手後便失去了勇氣，而梅斯·提利爾及其爪牙雷德溫與羅宛都不能信任—她肯定，造成今天的混亂局麵他們都有份。提利爾大人很清楚隻要泰溫·蘭尼斯特活著，他就無主導七大王。
我得小心對付他。都城內全是他的人馬，他甚至將自己的兒子安了禦林鐵衛，還準備教女兒上托曼的。想起父親讓托曼與瑪格麗·提利爾訂婚一事，她至今仍感到火中燒。那女孩年紀是我兒子的兩倍，而且作了兩次寡婦。梅斯·提利爾稱自己的女兒還是子之，瑟曦可不相信。喬佛裏固然在完婚之前就被謀殺，可藍禮……他是個喜歡“甜酒”的男人，但你若送上一罐啤酒，他也會欣然一飲而盡。她決定命瓦裏斯大人去查個清楚。
……瓦裏斯！她突然停止踱步。她已經忘了瓦裏斯。太監應該在這裏才對。他從來都是以最快速度出現在事發現場。紅堡之內，大小事件，統統逃不過瓦裏斯的眼線。詹姆在，凱馮叔叔也在，派席爾來了又去，瓦裏斯卻……一寒氣竄上背脊。他是同謀。他害怕父親要他的腦袋，所以先發製人。泰溫對報大臣從來沒有一絲好感，而假如說誰通曉城內密，非八爪蜘蛛莫屬。他一定和史坦尼斯大人達成了協議。他們曾在勞的禦前會議裏共事，互相了解……
瑟曦大步迎向臥室門口的馬林·特蘭爵士。“特蘭，把瓦裏斯大人找來。我不管你用什麽辦，隻要不傷著他就行。”
“遵命，陛下。”
這名禦林鐵衛剛離開，另一名禦林鐵衛匆匆返回。柏洛斯·布勞恩爵士一路奔上樓梯，此刻麵龐紅彤彤的，上氣不接下氣。“跑了，”看見太後，他喘著氣稟報，同時單膝跪下，“小惡魔……他的牢門被打開，陛下……他不見了……”
噩夢成真。“我明明下了死命令，”她說，“我要求不分晝夜、第二十四小時嚴加看管……”
布勞恩的膛起起伏伏，“有位獄卒也同時失蹤。他名羅。其他兩位獄卒則著了。”
她拚命壓抑，才沒尖出聲。“你沒把他們吵醒吧，柏洛斯爵士。不，不用打攪，讓他們！”
“讓他們？”鐵衛抬起多的下巴，臉上寫滿。“是，陛下。讓他們再—”
“永遠，我要他們永遠沉，爵士。守衛竟敢在值勤期間打瞌！”他就在牆壁之中，像殺害親、殺害小喬那樣殺害了父親，他很快就會來殺我，太後很清楚，這正是那老巫在昏暗的帳篷中所作的預言。我嘲笑她，可她確實擁有力量。一滴鮮血，讓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自己的毀滅。瑟曦的雙得像，柏洛斯爵士伸手來扶，卻被她避開。在她眼中，他也很可能是提利昂的人。“滾，”她吼，“滾！”她跌跌撞撞地向椅子走去。
“陛下，”布勞恩建議，“我給您端杯來好嗎？”
？我要的是血，不是。我要提利昂的血，valongar的血。火炬在麵前搖曳不定，瑟曦閉上眼睛，看到侏儒正在嘲笑她。不，她心想，不，我本來已經擺了你。然而他的指頭鎖住她的脖子，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