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飄飛,將紅堡的牆壘化為暗紅,猶如凝血。太後住王的手,牽他走過泥濘的庭院,來到重重守衛的轎子前。“詹姆舅舅說我可以馬出去,邊走邊給老百姓扔銅板。”男孩提出異議。


    “你想著涼嗎?”她可不敢冒險,托曼從來就沒有喬佛裏的魄,“你外公想看到你有個王的樣子,咱們可不能像落湯似的出現在大聖堂裏。”我又穿起這倒黴的喪服。黑與她相克,搭配她白皙的皮膚,看起來猶如屍。黎明前一個小時,瑟曦就已起,沐浴、梳頭、更衣,此刻決不願雨破壞了這番努力。


    入轎後,托曼靠在枕墊上,朝窗外的雨簾窺去,“諸神在為外公哭泣呢,喬斯琳小姐說雨點就是他們的淚。”


    “喬斯琳·史威佛是個白癡,如果諸神可以哭泣,怎麽不為你哥哥眼淚呢?算了,雨就是雨,把窗簾拉上,雨全飄來了。你想浸你的貂皮披風嗎?”


    托曼聽話照辦,然而他的溫順讓親不安。王者無畏,喬佛裏會與我爭執,決不會乖乖就範。“坐要有坐相!”她囑咐托曼,“要有王的樣子。肩膀起來,王冠戴好囉——你這樣隨隨便便,待會兒在諸侯們麵前掉下去怎麽辦?”


    “我不會讓它掉下去的,親。”男孩坐直子,伸手整理王冠。小喬的王冠對他而言太大了,這個胖胖的托曼……等等,他的臉似乎變瘦了。最近,兒子的飲食正常嗎?我得記住盤問總管。眼下彌賽菈在多恩人手裏,可不能讓托曼出半點差錯。總有一天,他會長大,適合戴上小喬留下的冠冕。目前還是做個小一號的為好,以免壓他的腦袋。太後決定馬上去找金匠。


    轎子緩緩步下伊耿高丘,兩名禦林鐵衛行在前,雨浸了白甲白袍白馬,轎後是第五十十名紅金服飾的蘭尼斯特衛兵。


    托曼忍不住掀開一點窗簾望出去,外麵是空曠的街。“我以為會有很多老百姓呢,父親去世時,擠得人山人海。”


    “誰會冒雨出來看死人呢?”何況君臨人本不戴泰溫。我父親也不屑於他們的戴。“,這玩意兒,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寒夜裏也無拿來取暖。”弟弟詹姆在托曼這個年紀的時候,父親曾如此對他吐。


    維桑尼亞丘陵上,以大理石砌成、富麗堂皇的貝勒大聖堂前,悼念的人群遠沒有亞當-馬爾布蘭爵士在廣場四周布置的金袍衛士多。會有更多人來的,瑟曦讓馬林·特林爵士扶自己下轎,心裏一邊想。畢竟,晨禱隻允許貴族和他們的隨從參加,下午的禱告為百姓開放,晚間禱告則沒有任何份限製。晚上我得回來主持,好讓平民們目睹我的哀痛。白癡要看戲嘛。這真讓人煩惱,她有那麽多的事要做,有一場戰爭要打,一個家需要統治。起碼父親會理解我的。


    總主教在階梯頂上等待他們,他是個老人,留著稀疏的灰胡須,背駝得如此厲害,好似承受不住渾華麗繡袍的重量,眼睛直低到對齊太後的口……好在那頂用無瑕的晶和金絲鑄成的優雅冠冕,為他增加了一尺半高度。


    這頂冠冕正是拜泰溫公爵所賜,以代替亂中民殺害前任總主教時所丟失的那頂。當,他們把那老笨蛋從轎子裏拖出來撕成了碎片,那也是彌賽菈離我而去、遠赴多恩的子。那家夥雖然又笨又貪吃,至少可以收買,眼前這位……這是提利昂任命的,瑟曦想著想著,心生不悅。


    總主教斑斑點點的手掌從裝飾著金花紋和小晶球的長袖中伸出來,活像一隻爪。瑟曦跪在的大理石上,親他的指頭,並讓托曼也照辦。他了解我多少?侏儒跟他說了些什麽?總主教微笑著護送她入聖堂,笑容中充滿暗示,充滿威脅,或許那不過是褶皺的在無謂地?太後吃不準。


    他們走過燈火之廳,頭頂為無數鑲鉛彩玻璃球,她著托曼的手,特蘭和凱特布萊克在兩邊保護,雨順著他倆的白袍到地板上。總主教走得很慢,倚著一頂上有顆晶球、裝飾富麗堂皇的魚梁木手杖,七名大主教出來伴隨他,個個穿閃光的銀絲服裝。與之相對,托曼的貂皮披風下麵乃是金絲上衣,太後則穿邊沿鑲白貂皮的黑天鵝絨舊禮服——沒時間趕製新的了,而她又不能穿著哀悼喬佛裏或者勞的衣服出現。


    至少我無須為提利昂哀悼,反之,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肯定會換上緋紅絲綢和金線內衣,還在頭際配搭紅寶石。太後已經宣布,無論是誰,無論出多麽低賤、有過什麽過惡,隻要將侏儒的人頭獻上,便可受封為領主。烏鴉將她的指示傳遍七大王,很快消息也將傳到狹海對岸的九大自由貿易城邦。就算小惡魔逃到天涯海角,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王家隊伍通過幾重內門,來到聖堂中心的大殿,順著穹頂之下七條寬闊走之一走下去,七條走在中央會。周圍的貴族在王和太後邊紛紛跪下,其中許多是父親的舊部與封臣,有的士跟隨泰溫公爵征戰了大小幾十場戰鬥。看著他們,她覺得心裏踏實多了。我不是沒有朋友的。


    在大殿由晶、玻璃和金砌成的巍峨穹頂下,泰溫·蘭尼斯特公爵的軀靜躺在平台上的大理石棺中。詹姆在棺材前為父親守靈,用完好的那隻手著一隻極長的金巨劍,劍尖抵住地麵,他披的兜帽鬥篷潔白猶如新雪,鬥篷下的長鎖甲則裝飾有珍珠與金。泰溫大人寧願他穿蘭尼斯特的紅金服裝,她明白,每每看到詹姆披白袍的樣子父親就會發火。弟弟的胡子又長出來了,短短的胡碴掩蓋了下巴與臉頰,使他看起來有些滄桑、魯。也許,在父親安息於凱岩城的地下之前,他都不會刮吧。


    瑟曦牽著王踏上短短三級階梯,跪在公爵的遺旁邊。托曼淚眼汪汪。“哭也別出聲,”她傾告誡,“你是王,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你的臣屬們正看著你。”男孩聽話地用手背拭去眼淚——他遺傳了她的眼睛,翡翠般的綠,詹姆在他這個年紀時也有這樣明亮碩大的眼睛。噢,弟弟當年多麽俊俏……而且凶猛,和喬佛裏一樣凶猛,是真正的幼獅。想到這裏,太後不伸手環住托曼,親他金的發卷。他需要我教導如何統治,需要我細心保護,以免遭敵人的傷害。某些敵人此刻正藏在這裏,假裝是我們家的朋友。


    靜默姐妹把泰溫大人打扮得似乎正要去參戰。他穿著自己最好的板甲,厚重的鋼板上了暗紅瓷釉,甲、護脛和手套均有繁複的金渦形裝飾,護手圓盤則是金芒。一對金獅子在肩頭,她們的配偶昂首立於巨盔頂上。公爵大人的前放了一把鍍金劍鞘、紅寶石裝點的巨劍,公爵用鍍金鎖甲手套牢牢地將其住。他死後的遺容都是如此尊貴,她心想,唯有那張巴……父親的角微微上揚,似乎在茫然地微笑。簡直荒唐。是派席爾的錯,他應該告訴靜默姐妹:泰溫·蘭尼斯特公爵從來不笑。老糊塗蛋,跟甲上的頭一樣沒用。這淡淡的笑,外加閉的眼睛,使得泰溫大人的模樣不那麽可怕了——然而父親的眼神本是他的靈所係:那純粹的綠,閃閃發亮,其中有金的瞳仁。那雙眼睛可以看穿你,看穿你靈中的虛弱、無能與醜陋。他可以奪人心魄。


    回憶突如其來,瑟曦想起入時伊裏斯王為自己舉辦的歡迎宴會,那時的她還得像夏天的青草。閑聊中,老瑪瑞魏斯提及增加葡萄酒的稅率,萊克大人評論,“假如咱們需要金子,陛下讓泰溫大人找把夜壺來不就夠了嗎?”聽罷此言,伊裏斯和他的寵臣們哈哈大笑,父親則隔著酒杯瞪視萊克,當全場沉默之後,仍然沒有轉移視線。萊克別開頭,接著又扭回來對上父親的目光,旋即灌下一大杯麥酒,通紅了臉搖晃著逃了。他在那雙毫不搖的眼睛下無可遁形。


    泰溫大人的眼睛永遠地闔上了,瑟曦心想,他們該害怕的是我的眼睛,我的眉。我,也是獅子。


    聖堂調灰暗,和外麵的天空一樣。倘若雲散雨住,光將透過懸垂的晶照而,為屍灑下七彩虹光。凱岩城公爵配得上七彩虹光,他是個偉人。我能做得更好。一千年之後,當學士記述曆史時,您將被認做是瑟曦攝政王太後的父親。


    “親,”托曼拉拉她的衣袖。“什麽東西這麽難聞?”


    我的父親大人。“死亡的,”她也聞到了,一絲絲腐敗的氣息令人不住想揪鼻子,但瑟曦不在意。穿銀袍的七名大主教站在棺材後,祈求天父公正地裁判泰溫公爵,念誦完畢後,又有七十七名修女聚集在聖的祭壇前,詠唱聖歌,以求慈悲。托曼有些受不了了,就連太後也覺得膝蓋酸痛。她望向詹姆,發覺弟弟渾如石雕,也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下方的長椅邊,凱馮叔叔耷拉著肩膀跪在地上,他的兒子跪於他旁。藍賽爾的臉比我父親還糟。他才十七歲,看起來卻像七十歲的老人:麵容灰敗而憔悴,臉頰消瘦,眼窩深陷,頭發花白易折、猶如粉筆。為何泰溫·蘭尼斯特死了,藍賽爾還活著?諸神失去理智了嗎?


    蓋爾斯大人比平裏咳嗽得更劇烈,還用紅絲方巾遮住鼻子。他也聞到了。派席爾師則閉上了雙眼。如果他膽敢覺,我發誓一定會地懲罰他。棺材右邊跪著提利爾家族的人:高庭公爵,他凶惡的親和乏的子,他兒子加蘭和女兒瑪格麗。王後瑪格麗,瑟曦提醒自己,她是小喬的寡婦和托曼的未婚。瑪格麗十分漂亮,跟她哥哥百花士幾無二致,太後更懷疑他倆有類似的口。瞧,我們的小玫瑰夜夜拖著一大群侍女。現下就有十來個跪在她邊。太後轉移目光,一一打量著這些女人。她們中誰懦弱?誰?誰渴望飛騰達?誰管不住頭?她決定查個清楚。


    歌詠結束後,大家都鬆了口氣。父親散發出的臭愈發濃烈,悼念的貴族們隻得強裝嚴肅,不過瑟曦仍舊發現瑪格麗小姐的表妹們揪起了那小小的提利爾鼻子。等她和托曼走回走,她覺得有人似乎低語了一聲“廁所”,然後“咯咯”淺笑,太後憤地回頭,麵前卻是一片單調的臉孔組成的海洋,呆板地回望著她。若父親在世,絕沒人敢開他的玩笑,他光憑目光就能把這批蠢豬嚇下。


    回到燈火之廳,悼念者們像嗡嗡的蒼蠅似的把太後子團團包圍,急切地向她傾訴無聊的哀悼之詞。雷德溫的雙胎了她的手,他們的父親則了她的臉頰;火術士哈林向她保證,在她父親的遺骨出城西返之,燦爛的煙火將於晴空中綻放;蓋爾斯大人在咳嗽間聲稱自己雇了一名石匠大師,要在雄獅門上雕一尊泰溫大人的塑像,使其永恒地守護都城;藍柏特·特拔瑞爵士右眼上還裹著繃帶,他發誓在將她的侏儒弟弟人頭獻上之前,決不會拆開它。


    等她終於擺了蠢豬們的絮絮叨叨,史鐸克渥斯堡的麗絲夫人和她丈夫巴爾曼·拜奇爵士又將她堵住。“我謹代表我的親大人,向您致以哀悼之意,陛下,”麗絲急切地說,“洛麗絲快生了,我親不開,她懇求您的原諒,並讓我提議……我親把您的先父看做是當代最出的人物,若我妹妹產下男嬰,她希望能有榮幸將孩子命名為泰溫,希望……希望能取悅您,陛下。”


    瑟曦簡直給驚呆了,“你那弱智妹妹給半個君臨城的人過!坦妲居然認為用我父親大人的名諱來命名私生子是個榮幸?不,我可不這麽想。”


    麗絲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應聲退開,她丈夫則用拇指撚撚濃密的金胡須,“陛下,這話我也跟坦妲伯爵夫人講過,您放心,我們會找個更……呃……更合適的名字給洛麗絲的私生子。我向您保證,真的。”


    “記住你的話。”瑟曦一聳肩,急匆匆地走了,她發現托曼已然陷入了瑪格麗·提利爾及她祖的包圍之中。荊棘女王生得太矮,乍一看就像個孩子。太後正打算從玫瑰叢中營救出自己的孩子,突然麵對麵撞上叔叔一家,她提醒叔叔回城後會談的約定,凱馮爵士疲憊地點點頭,告辭離開,但藍賽爾,那個一隻腳已跨墳墓的人留了下來。他的另一隻腳呢?他是正要踩去,還是準備跨出來?


    瑟曦自己微笑。“藍賽爾,看到你這麽健康,實在是太欣了。從前巴拉撥學士對你的病很不樂觀,我們都擔心得要命……對了,你還不去戴瑞城嗎?你可是新的伯爵老爺。”黑河之戰後,父親分了一杯羹給弟弟凱馮,提拔藍賽爾為領主。


    “現在還去不了,我的城堡由土匪占據著。”表弟的聲音就跟他下邊的胡碴一樣虛弱,好歹他雖然頭發花白,胡子仍是沙。當這孩子入她內,忠實地送時,瑟曦便總是盯著他的胡子。太不成話了,像一點汙垢,她以前威脅吐口痰便足以將其抹去。“父親說,河間地目前需要強力彈壓。”


    結果他們得到了你,她心裏這麽想,上卻笑笑,“你也要結婚了。”


    一絲憂鬱從年輕士滄桑的臉龐上掠過,“是的,佛雷家的女孩,我見都沒見過,聽說她早就被開了苞,乃是有戴瑞血統的寡婦。父親說迎娶她,能讓臣民們更親近我,可惜我的臣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他伸手去她的手。“好殘忍,瑟曦,陛下,您知我的是——”


    “——蘭尼斯特家族,”她替他說完,“沒人懷疑你的忠誠,藍賽爾。希望你夫人給你生出許多強壯的兒子來。”嗯,希望她的祖父大人別來主持婚禮。“我相信你,你在戴瑞城定能出一番大事業。”


    藍賽爾可憐兮兮地點點頭,“我快死的時候,父親讓總主教來為我祈禱,他是個好人。”表弟的眼睛閃亮,真奇怪,孩童的眼睛長在老人的臉上。“他說聖是為了神聖的事業而留下了我,讓我有機會贖罪。”


    瑟曦不清楚他要怎樣來為她贖罪。封他為士是個錯誤,跟他上則尤有過之。藍賽爾是弱的蘆葦,而她更不喜歡他這突發的虔誠,他假扮詹姆時要可多了。等等……這沒種的蠢貨到底跟總主教懺悔了些什麽?等他和那佛雷家的婊子在一起,黑暗中又得傾吐出多少秘密?如果他說出同的事,那還好,瑟曦自有辦應付,男人嘛都有望,初生牛犢攝於她的美貌,難免誇誇其談;但如果他說出勞和葡萄酒……“祈禱足以贖罪,”瑟曦告訴表弟,“請靜靜地祈禱。”她拋下他思考她的話,準備應付提利爾們。


    瑪格麗搶先給了她姐妹般的擁抱,太後覺得對方占了上風,卻想不出反對的理由;艾勒莉夫人和瑪格麗的表親們則了她的手指;懷孕的格雷佛德夫人懇求太後,若自己生的是男孩便命名為泰溫,生的是女孩則命名為蘭娜。又來了?她幾乎窒息,過不了幾天,全上下會擠滿泰溫的吧!無可奈何,她隻能強顏歡笑,慷慨地表示同意。


    隻有瑪瑞魏斯大人給她帶來了好消息。“陛下,”對方用感的密爾調說,“我給我狹海對岸的朋友們送了消息,一旦小惡魔那張醜陋的臉孔在自由貿易城邦出現,即刻取其人頭獻上。”


    “你在東方有很多朋友?”


    “是的,我在密爾、裏斯與泰洛西都有朋友,他們有權有勢。”


    對此,瑟曦並不懷疑。瞧這密爾女人,生得如此妖豔,長巨,柔順的橄欖皮膚、豐厚的和大大的黑眼睛,一頭蓬厚的黑發仿佛剛從夢中醒來。她渾散發著。猶如異的蓮花。“瑪瑞魏斯大人和我全心地服從、服務於陛下,服務於我們的小王。”女人低聲承諾,瞳孔深跟格雷佛德夫人的肚子一樣內容豐富。


    此人心,卻嫁了個空有顯赫家世的破落丈夫。“我們找機會詳談,夫人,你坦妮婭,對嗎?你真是太好心了,我想咱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這時高庭公爵朝太後走來。


    梅斯·提利爾僅年長瑟曦十歲不到,但她心目中一直將對方當做上一輩的人物,而非自己的同齡人。他不及泰溫公爵高大,重卻尤有過之,膛寬闊,肚子拔。他的頭發是栗子,胡須中間已有灰白斑點,麵孔一如往常紅彤彤的。“泰溫是個偉人,不世出的偉人。”他了她的雙頰後,儀式化地宣布,“恐怕在我們的有生之年,再也無緣得見您父親這樣的大英雄了。”


    你就站在這樣的大英雄麵前,白癡,瑟曦心想,那就是我,他的女兒。但她需要提利爾和高庭的力量來維護托曼的王座,所以說出口的隻是,“是的,大家都非常地懷念他。”


    提利爾將一隻手放在她肩膀上,“唉,大家都很清楚,沒人能有本事擔起泰溫大人留下的擔子,然而死者已逝,家終究得有人統治,必須有人統治。在這個黑暗的時刻,若需要我加以協助,陛下盡管吩咐,我當萬死不辭。”


    大人,想當禦前首相,至少有膽子說出口哇,太後笑了,這白癡能從我的笑容中讀出什麽?“話雖如此……但放眼天下,亂局初定,河灣地正急需大人您照管,本末倒置似有不妥吧?”


    “我兒子維拉斯非常能,”對方拒絕接受她明白的暗示,不依不饒地解釋,“他是殘誌的模範,雖瘸了,腦筋卻很靈活。現下,加蘭又接收了亮城,他們兄弟倆齊心協力,河灣地萬無一失,我這個做父親的正好為家效力——王的盛衰安危應為我輩之首務,這是泰溫大人的遺訓。說到這裏,我很高興為陛下帶來另一個好消息:遵照您先父的期望,我叔叔加爾斯已答應接任財政大臣一職,此刻正前往舊鎮乘船,星夜趕來君臨,他的兩個兒子也隨他一。泰溫大人答應一並為我這兩個表弟謀取職位,似乎指的是都城守備隊。”


    太後的笑容完全凝固了,她擔心自己會把牙齒斷。讓“胖的”加爾斯入禦前會議?讓他的兩個雜種穿上金袍?……這幫提利爾以為我會把王裝在鍍金盤子裏送給他們嗎?她氣得說不出話。


    “加爾斯長期擔任高庭總管,為我和我父親服務,任勞任怨,謂為標榜。”提利爾仍在繼續,“我承認,小指頭是厲害,靠鼻子就能嗅出金子所在,然而加爾斯——”


    “大人,”瑟曦打斷高庭公爵,“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已征詢過蓋爾斯。羅斯比伯爵的意見,他很榮幸地接受了財政大臣的職位。”


    梅斯錯愕地望著她。“羅斯比?那個……成天咳嗽的病人?可……可事已經談妥了,陛下,加爾斯業已前往舊鎮。”(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趕送烏鴉給海塔爾大人,讓他阻止你叔叔上船。如果冒著秋天的風,不遠萬裏前來,卻空手而回的話,實在太對不住加爾斯了。”她和藹地笑。


    提利爾的脖子上升起一紅暈。“您……您父親答應過我……”他唾沫橫飛地說。


    公爵的親突然出現,挽起兒子的胳膊。“看來泰溫大人並沒把計劃同攝政王太後分享,哦,我能想象這是為什麽。既然如此,木已成舟,咱們就別煩惱太後陛下了,她說得很對,你趕吩咐雷頓大人,阻止加爾斯上船吧。他這家夥老暈船,要真乘這麽久的船,放的也會更臭了。”奧蓮娜夫人朝瑟曦出無牙的笑容。“您真有先見之明,議事廳中換成蓋爾斯大人,會好很多的,雖然照實說,我受不了他的咳嗽聲。哎,我們一家子都仰慕加爾斯老大爺,他唯一的缺點就是腸胃不好,沒得治,您知,我最討厭臭氣熏天、撲鼻難聞。”她皺巴巴的臉皺得更了,“我今天就不服,這神聖的殿堂內卻不對勁,您也發現了吧?”


    “沒有,”瑟曦冷冷地說,“什麽意思,?”


    “是,真是有損於健康。”


    “看來你是太想念你們家領地的秋玫瑰了,真不好意思,留你在都城盤桓太久。”她打算立刻把奧蓮娜夫人從中打發走,為保證親的安全,提利爾一定還會遣開一大群士,而都城中提利爾的人越少,她就越能安。


    “必須承認,我的確懷念繁花盛開的高庭,”老婦人說,“可是,在我心的瑪格麗嫁給您寶貝的小托曼之前,我又怎麽忍心棄他倆而去呢?”


    “我也急切地期盼著大婚的子,”提利爾公爵話,“事實上,泰溫大人最近正與我商討婚期。陛下,如果合適的話,咱們就把它定下來吧。”


    “我很快會和你談。”


    “陛下英明,一定要快,”奧蓮娜夫人又拿鼻子嗅嗅,“來吧,梅斯,別打擾陛下……哀悼了。”


    我會殺了你,老太,瑟曦看著荊棘女王在兩名高大護衛之間蹣跚而行——這兩名七尺高的雙胎被高庭的老太稽地稱為“左手”和“右手”——心裏暗暗發誓,到時候再看看你的屍有多臭。顯然,老的比做兒子的聰明十倍。


    太後匆匆地將兒子自瑪格麗和她表親們邊拯救出來,朝門口走去。聖堂之外,雨已停歇,秋的空氣清新而甜美。托曼摘下王冠。“把它戴上。”瑟曦命令他。


    “它得我脖子,”男孩雖然抗議,但還是乖乖照辦了。“我什麽時候結婚呢?瑪格麗說等我倆結婚之後,她就帶我去高庭參觀。”


    “你不去高庭,但我準許你今天早上馬回城堡。”瑟曦招呼馬林·特蘭爵士,“給陛下一匹好馬,然後去問蓋爾斯大人能否賞光,與我同乘坐轎。”事態發展之迅速,超過她的預計,沒有時間可以費了。


    聽說可以馬,托曼歡天喜地,而蓋爾斯大人當然不敢不“賞光”……不過當她提出任命他為財政大臣時,他咳嗽得如此劇烈,讓她懷疑他就要當時當地發病亡。幸虧聖慈悲,最終蓋爾斯有力氣答應下來,甚至邊咳邊提出替換官員的名單——他要換掉小指頭任命的海關人員和羊代理商之,甚至包括四庫總管之一。


    “隻要能擠奶,隨你讓什麽牛上陣,我都會同意。此外,明天請你參加禦前會議。”


    “明……”對方咳得彎下去,“明天……好的。”蓋爾斯大人朝一塊紅絲方巾咳嗽,為了隱藏唾沫中的血點。瑟曦假裝不在意。


    等他死了,我還得換人。或許,應該召回小指頭才是,萊莎·徒利去世後,太後無想象培提爾·貝裏席還能安穩地做他的峽穀守護者。若派席爾所言非虛,峽穀諸侯已然起事。一旦他們把那臭小孩奪走,培提爾公爵就得連滾帶地回來求我照應了。


    “陛下?”蓋爾斯大人在咳嗽間挪說,“我可以……”他又咳起來。“……問一問……”一陣劇烈的咳嗽淹沒了他。“……問一問誰是下任首相嗎?”


    “我叔叔。”瑟曦心不在焉地答。


    看到紅堡的城門在眼前越變越大,她安心多了,便把托曼給他的侍從,自己欣地回房準備休息。


    誰知剛把鞋下,喬斯琳便怯生生地走來,通報科本在外求見。“帶他來。”太後命令。沒辦,治者理萬機,無暇休息。


    科本已然老邁,頭上的灰發卻多過白絲,邊始終掛著笑意,讓他看起來像小女孩家仰慕的祖父。他是個衣衫襤樓的祖父。長袍領口磨損,一邊袖子撕破後草草縫上。“十分抱歉打擾太後陛下休息,懇求您的原諒,”他開口,“遵照您的命令,我深入地牢,調查了小惡魔逃亡事件。”


    “你有什麽發現?”


    “在瓦裏斯大人和您弟弟失蹤的那一夜,還有個人也消失了。”


    “我知,是獄卒。他有什麽況?”


    “此人名羅,為長年負責黑牢的下級看守。地牢長官說他生得矮胖、不刮胡子、聲音啞,卻是由老王伊裏斯指派,準他來去自由。近幾年來,黑牢沒關押多少人,再加上其他獄卒似乎都很怕他,所以無從了解此人的真實況。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不去酒館,也不上妓院。他的臥室狹小,的稻草席發了黴,夜壺多時未加清理,甚至滿溢出來。”


    “這些我都知。”詹姆去過羅的房間,亞當爵士的金袍子們又查了一次。


    “是,陛下,”科本說,“可您知不知在那發臭的夜壺底下有塊可以活的石頭,蓋著一個小孔呢?這樣的機關,不是通常用來保存貴重物品的嗎?”


    “貴重物品?”這是個新發現。“你的意思是:錢?”不出所料,她一直懷疑提利昂收買了獄卒。


    “陛下英明,那小孔在被我發現時自然已經掏空了,羅肯定是帶著賄賂倉皇逃命的。但我蹲下去,拿著火炬仔細觀察,發現有個閃亮的玩意兒藏在泥土裏,於是把它挖了出來。”科本張開手掌,“看,一枚金幣。”


    金子,真的是金子,但瑟曦接過之後卻發現不大對勁。它太小,她心想,太輕了。這枚幣十分陳舊,曆經磨損,一麵烙著王的頭像,另一麵是一隻手。“沒有,”她口而出。


    “是的,沒有。”科本,“它來自於征服戰爭之前,陛下,幣上這位王乃是加爾斯第二十世,手則是園丁家族的紋章。”


    來自高庭。瑟曦住了幣。這代表著什麽謀?梅斯·提利爾乃是審判提利昂的三位官之一,而且一直力主死刑。難全是逢場作戲?難他一直跟小惡魔暗中連,密謀害死父親?隻要泰溫·蘭尼斯特一死,提利爾公爵便是理所當然的首相候選人,話雖如此……“此事切不可走漏風聲。”太後下令。


    “陛下盡可以相信我的巴——一個跟隨傭兵團走南闖北的人懂得什麽時候該說,什麽時候不該說,否則他的腦袋早就搬家了。”


    “在我這裏也是一樣的規矩,”太後放下幣,她決定待會兒再來仔細考慮這個東西。“還有事嗎?”


    “格雷果爵士的事,”科本聳聳肩,“遵照您的命令,我做了檢查。紅毒蛇的長矛上的劇毒來自於東方的獅蠍尾,對此我敢拿命擔保。”


    “派席爾的意見與你相左。他告訴我父親大人,若是獅蠍尾之毒,毒入心髒時人便已死。”


    “他說得沒錯。但這次的施毒者在毒上做了‘特殊理’,好讓魔山嚐遍痛苦,受盡折磨。”


    “特殊理?什麽樣的理?混合其他毒素?”


    “或許正如陛下您所言,但從理論上講,混合多種毒素往往會中和掉各自的。也許對方這麵的手段……不那麽自然,不妨這麽說吧。我認為,他使用了術。”


    這家夥也和派席爾一樣愚蠢嗎?“所以,你要告訴我魔山是因為某種‘黑魔’而這麽半死不活的?”


    科本沒理會她語中的諷刺。“他因毒而緩慢地死去,一時半會兒卻斷不了氣,必須忍受極度的痛苦。我企圖減輕他痛苦的措施和派席爾的方子一樣無效。事實上,我認為格雷果爵士服用罌粟花奶已經大大超標,他的侍從告訴我,由於他夜都承擔著仿佛要分裂骨顱的頭痛,於是喝罌粟花奶就跟平常人喝啤酒一樣,以此抵禦苦楚。嗯,且不論這罌粟的副作用,單從上看,他從頭到腳的血管已經變黑,裏麵全是膿,被長矛刺穿的孔由於毒發作無愈合,至今已長到我的拳頭那麽大。說實話,他還活著簡直可以稱之為奇跡。”


    “瞧他的材,”太後皺起眉頭提示,“格雷果是個大塊頭,也是個大蠢貨,或許他蠢到鬧不清楚自己死了吧。”她伸出酒杯,蕾娜連忙添滿。“他的聲嚇著了托曼,甚至有天晚上把我都吵醒了。我想,還是召喚伊林·派恩,料理個淨的好。”


    “陛下,”科本建議,“能讓我把格雷果爵士帶到地牢去嗎?如此一來,他的聲就不會打擾您了,而我也可以放開手腳料理他。”


    “你來料理他?”她笑笑,“讓伊林爵士手吧。”


    “陛下英明,”科本,“可這種毒……若能加以了解,想必對我們有所助益,不是嗎?老百姓們常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敵人既使用黑暗的伎倆……”他沒把話講完,隻是微笑著打量她。


    顯然,這家夥和派席爾不同。太後掂量著他,心中飛速轉過幾個念頭。“學城為什麽剝奪你的頸鏈?”


    “因為那幫博士打心眼兒裏是懦夫,馬爾溫形容他們是‘灰衣綿羊’,一點不差。我曾是一位堪比安布羅斯的醫者,並且注定會超越他。後來——您可知?學城一直在解剖屍,以探詢生命的奧秘,這是數百年來不曾斷絕的實驗,隻不過我更了一步,我想研究死亡背後,於是解剖活人。為這項‘罪名’,灰衣綿羊們侮辱我,並將我驅逐……不過,對於生死之,我比舊鎮的老夫子們了解得更多更深。”


    “是嗎?”她覺得很有趣,“好,我就把魔山給你。你想怎麽料理就怎麽料理,但你的活隻準在黑牢內行。當他死後,把他人頭奉上,這是父親答應過多恩人的信物。想來朗親王大概恨不得能生剜其心、生啖其,但我們人人都要學會時不時忍受一點失望嘛。”


    “謝謝您,陛下,”科本清清喉嚨。“還有一點小問題,我的地位沒有派席爾師傅那麽高,我需要必需的設備……”


    “我會指示蓋爾斯為你準備資金,以應所需。首先,你得給自己買些新袍子,你這樣子見人像是從跳蚤窩裏麵抓出來的。”她望他的眼睛,不知自己能信任他多深。“需要我提醒你,如果有任何關於……關於你的料理……的話傳出去,你會有什麽後果……”


    “不會的,陛下,”科本給她一個寬心的微笑,“您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


    當他走後,瑟曦為自己又倒上一杯濃葡萄酒,坐在窗邊享用,看著影逐漸籠罩庭院。她忘不了那枚幣。河灣地的錢。君臨城中最低賤的獄卒怎麽會有河灣地的錢?這是協助謀殺父親的價碼嗎?


    無論她怎麽努力,隻要想起泰溫公爵,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那張茫然微笑的詭異麵容和散發出的濃烈臭氣。不好這一切都是提利昂在暗中安排、偷偷作怪。這玩笑雖小,可是好殘酷,他正是這麽個又小又殘酷的東西。派席爾也是他的爪牙嗎?別忘了,大學士聽任那個羅掌控黑牢。所有線索連在一起,讓她很是不安。總主教肯定是提利昂的鷹犬,瑟曦突然想到,父親可憐的屍從早到晚都由他關照。


    叔叔於昏時分如約到達,穿加墊的炭羊外衣——顏就跟他的臉一樣猶如死灰。和所有的蘭尼斯特家人相同,凱馮爵士皮膚致,須發金,但現年第五十十五歲的他,頭基本禿光了。他肩圓,絲毫談不上俊朗,方下巴上全是,修剪得很短的胡子完全不能將其隱藏。他讓她想起了老看家犬……不過她現在需要的正是忠實的看家犬。


    他們吃了一頓包括甜菜、麵包和帶血牛排的便飯,用一壺多恩紅酒送下肚。席間,凱馮爵士很少說話,也基本不喝酒。大概他的心太沉重了吧,她認為,他需要工作,好從悲傷中解出來。


    於是等食物被清走,仆人們也都離開後,她把這番話和盤托出。“我明白父親有多依仗你,叔叔,我也同樣需要你。”


    “你需要一個首相,”凱馮爵士回答,“而詹姆拒絕了你。”


    他一如既往地直率。很好。“關於詹姆……父親的去世令我心神遊移,思慮不周,我簡直都記不得自己說過些什麽。詹姆他是很英勇,可我們直說了吧,他骨子裏蠻有些傻。托曼需要更有經驗的長者……”


    “梅斯·提利爾符合長者的標準。”


    瑟曦鼻孔一張。“決不,”她把一綹垂下的頭發掃上額頭,“我決不會放縱貪得無厭的提利爾家。”


    “讓梅斯·提利爾當首相將是樁蠢事,”凱馮爵士承認,“但與他為敵就更蠢了。燈火之廳裏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自然,梅斯應該學會別在公開場合談論這類話題,即便如此,你當著全廷的麵羞辱他也極為不智。”


    “總比讓提利爾混禦前會議好得多!”他的責備讓她不耐煩。“羅斯比會是個不錯的財政大臣,看看他的坐轎,看看那上麵的雕刻裝飾與絲綢織錦你就知了。他的馬比大多數士的馬打扮得更華麗。一個如此富裕的人想必通生財之。至於禦前首相嘛……誰能比我父親的弟弟,那個從來與我父親親密無間,並無私奉獻著的弟弟更有資格接過他的擔子呢?”


    “每個人都需要有信得過的人。泰溫信任我和你親。”


    “他很她,”瑟曦拒絕去想父親上妓女的屍,“我知,他們現在團聚了。”


    “我也如此祈禱。”凱馮爵士看著她的臉,看了很長時間,最後才續,“瑟曦,你要我再次做出犧牲。”


    “不比父親要求的多。”


    “我累了。”叔叔抓起酒杯,吮了一口。“我已經兩年沒和子見麵,一個兒子已成屍骨,另一個兒子即將結婚、當上領主——是,戴瑞城必須恢複往的榮光,三河肥沃的土地必須得到保護,燒焦的田等待著重新耕作播種。藍賽爾需要我的協助。”


    “托曼比他更需要你。”瑟曦沒料到凱馮竟然需要她的。在父親駕下,他可從來都是打頭陣的。“家更需要你。”


    “家,,蘭尼斯特家族,”他又吮一口酒。“那好吧,我會留下來,替王陛下效勞……”


    “太好了。”她正待誇獎,凱馮爵士卻提高聲調,製止她繼續下去。


    “……條件是你指名我為攝政王兼王之手,你自己返回凱岩城。”


    半晌之間,瑟曦錯愕地瞪著對方,不知如何是好。“我才是攝政王。”她提醒他。


    “你現下是,但泰溫不打算讓你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他把計劃告訴了我,他要你回歸凱岩城,並給你找個新丈夫。”


    瑟曦的火在心中騰地升起,“這話他講過,是的,我對他說我沒興趣再婚。”


    叔叔不為所。“若你實在不願再婚,我也不會強迫你。至於另一個條件,嗯……你現在是凱岩城公爵夫人了,你應該守在領地。”


    你好大的膽子!她想朝他尖,卻不敢這麽做。“我是凱岩城公爵夫人,更是太後攝政王,我應該守著我兒子。”


    “你父親不這麽想。”


    “我父親已經死了。”


    “這是我的不幸,也是家的不幸。你睜開眼睛,把自己瞧個清楚吧,瑟曦。王成了一片廢墟,泰溫本可以讓家走上複興之路,可……”


    “我正是那個複興家的人!”瑟曦吼完之後壓低聲音,“在你的協助之下,叔叔。隻要你像對父親盡忠一樣對我盡忠——”


    “你並非你父親。而且泰溫一直將詹姆當做他真正的傳人。”


    “詹姆……詹姆發過誓言,詹姆從不思考,他嘲笑每個人、每件事,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詹姆他隻是個英俊的白癡而已。”


    “盡管如此,他卻是你心目中禦前首相的第十人選。原因何在,瑟曦?”


    “我告訴你了,當時我沉溺在悲傷中,思慮不周——”


    “思慮不周,”凱馮爵士同意,“這正是你必須返回凱岩城,將王留給更懂得思慮的人的原因。”


    “王是我兒子!”瑟曦霍地起。


    “他當然是,”叔叔不不慢地說,“但就喬佛裏的例子來看,你當親就跟當統治者一樣不夠格。”


    她把杯中酒結結實實地潑到他臉上。


    凱馮爵士帶著凝重的尊嚴也站起來。“陛下,”酒過他下巴,從剪短的胡子上滴下去,“很抱歉,請允許我告辭?”


    “你憑什麽提條件?你不過是我父親豢養的士!連爵祿都沒有!”


    “的確,我沒有領地,但我的收入並不少,家中的錢幣堆積成箱。我父親去世時沒有虧待他的每個孩子,而泰溫也懂得獎勵他人的服務。我麾下擁有兩百士,如果需要,還可以將這個數目翻番。別忘了,自由手們願意追隨我的旗幟,雇傭傭兵我也不缺資金。建議你千萬別小瞧了我,陛下……明智的話,不要把我也當成你的敵人。”


    “你竟敢威脅我?”


    “我在給你諫言。聽著,如果你不讓我當攝政王,就任命我為凱岩城代理城主吧,然後令馬圖斯·羅宛或藍·塔利來輔佐王,此二人得一亦可定天下。”


    此二人都是提利爾的心。叔叔的建議讓她語。他也被收買了嗎?太後心想。他是不是拿了提利爾的金子來出賣蘭尼斯特家族?


    “馬圖斯·羅宛睿智、謹慎,且廣受戴,”叔叔不依不饒地續,“藍·塔利堪稱海內名將——和平時期也許用不著他,但泰溫去世後,沒有誰比他更有能耐來結束戰爭了。如果你提名提利爾家的大封臣為禦前首相,提利爾公爵將無反對,而塔利和羅宛都是懂事的人……懂得報答的人,任命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他就將成為你的人。如此一來,你便增強了自己,削弱了高庭,梅斯還不能不對你釜底薪的行為表示感謝。”他聳聳肩。“這就是我的諫言,聽不聽隨你,反正你要任命月童為首相也不我事。女人,我哥哥死了,我要帶他回家。”


    叛徒,她心想,變。不知梅斯·提利爾給了他多少好。“在你的王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拋棄了他,”她告訴叔叔,“你拋棄了托曼。”


    “托曼有他的親照料著,”凱馮爵士的綠眸對上太後的綠眸,一眨不眨。最後一滴鮮紅的在他下巴下麵抖了抖,墜落。“是,”他頓了頓,輕聲補充,“他還有他的父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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