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艾莉亞
冰與火之歌3冰雨的風暴 作者：喬治·馬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這座小方堡幾乎被荒廢，居住其中的大個子灰士也一樣。他老得聽不懂他們的問題，不論問什麽，隻會微笑著呢喃：“我守住橋，沒讓梅納德爵士過去。他紅頭發，脾氣倔，卻無搖我。我殺他之前負了六傷。六哦！”
幸虧照顧他的學士是個年輕人。老士在椅子上漸漸入之後，他將大家拉到一邊，“隻怕你們是在尋找鬼。很久以前，至少有半年，信鴉到這兒來過。上麵說貝裏伯爵給蘭尼斯特的走狗在神眼湖附近抓住，上了吊。”
“是，是給上了吊，但索羅斯在他斷氣之前砍斷繩索，把人又放了下來。”檸檬的鼻子不再紅腫，但愈合時長歪了，使臉看起來不大對稱。“閃電大王他死不了，真的。”
“，他似乎也很會隱藏，”學士說，“關於他的行蹤，你們問過樹葉夫人了嗎？”
“我們會去問，”綠胡子。
第二天早上，他們穿過城堡後的小石橋繼續上路，詹德利很好奇這是否就是老人口中的橋。沒人知。“多半是，”幸運傑克說，“沒見別的橋。”
“要是有首歌就好了，”七弦湯姆，“一首聽的歌謠，會讓我們知梅納德爵士乃何許人，為什麽想過橋。若可憐的老萊徹斯特頭腦清醒，留個歌手在邊，他也許會跟士一樣出名咧。”
“萊徹斯特大人的兒子們都死在勞的起義中，”檸檬咕噥著，“有的參加這一邊，有的加入另一邊，但統統送了命。從此以後，他的腦袋就一直不正常，沒有哪首該死的歌可以改善這種況。”
“那學士說‘樹葉夫人’是什麽意思？”上馬後，艾莉亞問安蓋。
手笑笑，“等著瞧吧。”
三天之後，他們過一株桑樹，幸運傑克取下獵號，出一種獨特的節奏。餘音尚未消盡，樹上便放下繩梯。“係好馬兒嗬，我們上去，”湯姆半唱半白地說。枝杈高有座隱藏的村落，一座由繩索走和青苔小屋構成的，房屋隱藏在紅和金的樹葉之牆後。他們被帶到樹葉夫人麵前，她是個白發老嫗，瘦得像竹竿，穿著布衣。“秋天了，不能再在這兒呆下去，”她告訴他們，“九天前，十來個狼仔沿著哈佛大過來搜刮。如果他們抬頭，也許就會發現我們。”
“你沒見過貝裏伯爵？”七弦湯姆問。
“他死了，”女人有些作嘔地說，“給魔山逮住，眼睛被一把匕首刺穿。這是一名乞丐幫的兄弟說的，而他有目擊證人。”
“老故事了，而且不真實，”檸檬，“閃電大王可沒那麽容易死。格雷果爵士也許能挖出他的眼睛，但人不會因此而死。你瞧，傑克不就是例子？”
“嗯，沒錯，”獨眼的幸運傑克說。“我父親好端端就被派柏大人的監察官吊死，我哥渥特則被抓去長城，蘭尼斯特家殺死了我的弟弟們。一隻眼睛，真算不了什麽。”
“你保證他沒死？”女人抓住檸檬的胳膊，“謝謝你，檸檬，這是半年以來我們所得到最好的消息。願戰士守護他和他邊的紅袍僧。”
第二天晚上，他們在一個被焚毀的村落找到一座焦黑的聖堂作容之所，此村名舞村。聖堂的鑲鉛玻璃隻餘碎片，迎接他們的老修士說，劫掠者們甚至奪走了聖昂貴的長袍、老嫗的鍍金燈籠和天父的銀冠。“他們還砍下少女的房，盡管那隻是木頭做的，”他繼續傾訴，“黑玉、玉髓和珍珠製的眼睛也被匕首挖了出來。願聖寬恕他們。”
“誰的？”檸檬鬥篷問，“血戲子？”
“不，”老人，“北方人，崇拜樹木的蠻子。他們說要找弑君者。”
艾莉亞聽到他的話，了。她可以感覺到詹德利的目光，這讓她又羞又憤。
聖堂下有個地窖，十幾個人住在蜘蛛網、樹和破酒桶之間，他們也都沒貝裏·唐德利安的消息，甚至連他們的頭領也不知——他可是穿著熏黑的甲胄，鬥篷上畫著一閃電呢。綠胡子見艾莉亞瞪著他瞧，哈哈大笑，“小鬆鼠，閃電大王他無不在，又無可尋喲。”
“我才不是鬆鼠，”她說，“我快十一歲，要當真正的女人了。”
“嗬，小心別讓我娶你！”他想撓她的下巴，但艾莉亞把他的笨手給拍開了。
當晚，檸檬和詹德利跟東主玩牌，而七弦湯姆唱了一支很笨的歌，關於大肚子本恩和總主教的鵝。安蓋讓艾莉亞試他的長弓，但無論她如何牙關使勁，始終拉不開。“你需要一把輕點的弓，小姐，”雀斑臉的弓箭手說，“若奔城有風木材，也許我可以為你做一把。”
聽見此話，湯姆停止了歌唱。“你真是個小傻瓜，手，去奔城隻能是討贖金，不會有功夫坐下來製弓的。假如收錢就跑，沒被抓住剝皮，就該謝天謝地。霍斯特公爵在你長胡子之前就當家啦，土匪賊落到他手裏隻有被吊死一途。而他兒子……討厭音樂的人不能信任，這是我的口頭禪。”
“他討厭的不是音樂，”檸檬說，“而是你，笨蛋。”
“喏，這就是他荒唐的地方了。那姑娘隻想和男人上，他自己喝了辦不了事，也是我的錯嗎？”
檸檬的破鼻子哼了一聲，“把這事編成歌的是你，還是另外哪個死自己嗓音的蠢貨？”
“我隻唱過一次嘛，”湯姆抗議，“而且誰說那首歌寫的是他？明明就是一條魚！”
“一條塌塌的魚，”安蓋嘻嘻笑。
艾莉亞才不在乎湯姆的笨歌曲。她轉向哈爾溫，“他說贖金是什麽意思？”
“我們急需馬，小姐，還有盔甲、寶劍、盾牌、長矛……所有這些都得用錢去買。對了，還要買種子，凜冬將至，記得嗎？”他她的下巴。“你不是我們頭一個用來討贖金的貴族俘虜，希望也不是最後一個。”
這倒是，艾莉亞明白，古往今來，士被俘後就是用來換贖金的，有些女士也可以。如果羅柏不願付錢呢？她不能打仗，而王理應將家置於親屬之上。還有親大人，她會怎麽說？我闖了這麽多禍，親還要我嗎？艾莉亞尋思。
第二天，他們到一個“高尚之心”的地方，那是一座高山，其頂蜂好似能看到半個世界。環繞頂的是一圈巨大蒼白的樹墩，原本都為高聳雄壯的魚梁木。艾莉亞和詹德利圍著山頭邊走邊數，一共三十一個，有些大得她可以當。
七弦湯姆告訴她，高尚之心曾是森林之子的聖地，他們的魔仍在此存留。“這兒的人不會受傷害，”歌手。艾莉亞認為這是真的：這座山好高哦，周圍土地又平坦，敵人決不可能悄悄接近。
湯姆續，附近百姓都回避此，因為傳說有森林之子的鬼出沒。當年安達爾人的王“弑親者”艾瑞格砍倒樹林，殺死了他們，他們一直沒得到安息。艾莉亞卻不怕，她從小就聽說森林之子和安達爾人的故事，自己還當過赫堡的鬼呢。就小時候吧，她也曾躲臨冬城的墓窖，在王座上的王石像間玩城堡遊戲，玩美女與怪。
即便如此，入夜之後，她仍舊覺得骨悚然。好容易著，一陣突來的風雨又將她驚醒，被單被一下子掀掉，旋轉著飛入灌木叢中。她追趕過去時，聽到了說話聲。
篝火餘燼邊，湯姆、檸檬和綠胡子在跟一個矮小的女人談。她比艾莉亞還矮一尺，比老奶更老，全佝僂蜷，滿是皺褶，倚在一疙疙瘩瘩的黑拐杖上。她的白發如此之長，幾乎拖到地麵，寒風起，頭發在腦際飛舞，活似一片白雲。她皮膚的顏更白，好象牛奶，眼睛卻是紅的，從灌木叢中看去很難明辨。“舊神蠢蠢，不讓我安，”她聽見那女人說，“我夢見一個口戴著燃燒之心的影子殺了一頭金的雄鹿，是的；我夢見一個沒有臉孔的男人，等在一座搖搖晃晃的索橋上，他的肩頭棲息著一隻淹死的烏鴉，烏鴉翅膀上還掛著海藻；我夢見一條咆哮的河和一尾雌魚，她漂浮在麵，臉上有紅的淚痕，但眼睛卻猛然睜開，，使我在恐懼中驚醒。我夢到了這些……還有更多。好啦，為報答我的夢，你的禮物呢？”
“夢，”檸檬鬥篷咕噥著，“夢頂什麽用？雌魚和淹死的烏鴉？昨晚我也做了夢，在夢中了從前認識的一位酒館女郎。你會為此付酬嗎，老太？”
“那娘早死了，”老婦人嘶，“隻有蛆蟲可以她。”她轉向七弦湯姆，“我要聽歌，否則就把你們趕走。”
於是歌手開始表演，唱得如此輕柔悲傷，以至於艾莉亞完全忘記了自我。曲調有幾分熟悉。我敢打賭，若珊莎在，就會知這是什麽歌。姐姐不僅知所有的歌謠，還會甜美悅耳地唱出來。我隻會大聲嚷嚷。
第二天早上，矮小的白發女人不見了。準備出發時，艾莉亞問七弦湯姆，森林之子是否仍住在高尚之心。歌手咯咯直笑，“你看到她了，對吧？”
“她是鬼嗎？”
“鬼會抱怨關節痛？不，當然不是，她隻是個上年紀的矮女人，格古怪，眼睛邪門，知一些本不可能知的事。如果她喜歡你，就會把信息透漏出來。”
“她喜歡你？”艾莉亞懷疑地問。
歌手大笑，“至少喜歡我的聲音。她總讓我唱同一首歌，該死，那首歌好是好，但我也會彈別的咧。”他搖搖頭。“好啦，重要的是，我們終於有了線索，我敢打賭，這下你很快就會見到索羅斯和閃電大王了。”
“你是他們的部下，他們嘛還躲著你呀？”
對此，七弦湯姆翻翻白眼，回答的是哈爾溫，“這不‘躲’，小姐……貝裏伯爵東奔西走，很少透計劃，這樣無人能出賣他。迄今為止，已有數百人、甚至數千人向他宣誓效忠，但我們全跟著他並沒好，隻會耗光這片土地的資源，或被敵軍一網打盡。相反，分散開來，就能同時攻擊十幾個地方，並在敵人作出反應之前撤離。就算我們中的一員被抓住，接受詢問，無論對方怎樣手，也無了解到貝裏伯爵的向。”他猶豫片刻。“你知這是什麽意思吧，‘接受詢問’？”
艾莉亞點點頭。“是的，我認得記事本，還有波利佛、拉夫他們。”她把神眼湖畔那間倉庫的事說了出來——她和詹德利就是在那兒被抓的——還講述了記事本提的問題。“村裏藏有金子嗎？”他總如此開頭，“銀子和珠寶呢？存糧呢？貝裏·唐德利恩伯爵在哪兒？有哪位村民幫助過他？他離開後去了哪兒？他邊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士，多少弓手，多少步兵？他們裝備如何？有多少人馬？有多少人受傷？可曾見過其他敵人？他們又有多少？什麽時候見著的？他們舉著什麽樣的旗幟？他們去了哪兒？村裏藏有金子嗎？銀子和珠寶呢？貝裏·唐德利恩伯爵在哪兒？他邊有多少人？他們去了哪兒，你說不說？”想到這裏，她仿佛再次聽到那些慘，再次聞到鮮血、糞便和焦的臭。“他總是問同樣的問題，”她認真地告訴土匪們，“但每天問的方式都不一樣。”
“小孩子不該有如此遭遇，”哈爾溫耐心等她說完，然後評論，“我們聽說魔山在石磨坊損失了一半部下，沒準這個‘記事本’此刻正沿著紅叉河漂浮，被魚兒掉臉龐咧；如果不是，那他們又多一項罪狀需要償還。大人說了，事的起因是首相派他去懲罰格雷果·克裏岡，他也一定會完成這項任務。”他拍拍艾莉亞的肩膀，以示寬心。“快上馬吧，小姐，去橡果廳要一整天，好在到達之後我們就能住房間，吃上熱騰騰的晚飯。”
他們果然了整整一天，夜幕降臨時，才渡過一條小溪，抵達橡果廳。這座巨大的橡木堡壘有石圍牆環繞，城主隨封君凡斯伯爵外出打仗，因此大門閉，並上了閂。城主夫人是七弦湯姆的舊識，安蓋說他們曾是人。這名弓箭手通常和她在一起，隊裏除詹德利之外，就數他的年齡和她最接近，他也常給她講多恩領的風，卻從不亂開玩笑。他不是我朋友，隻是來監視我的，確保我不會再逃走。艾莉亞懂得如何察真相，多虧西利歐·佛瑞爾的教誨。
斯莫伍德夫人待土匪們相當友善，但她譴責他們將小女孩拖戰爭的行為。檸檬無意中透艾莉亞是貴族之後，她顯得更為憤。“誰給這可憐的孩子穿上波頓家的破衣服？”她質問，“這紋章……看到口的剝皮人，許多人會立刻吊死她。”於是艾莉亞被不由分說推上樓梯，浴盆裏，用滾的熱清洗。斯莫伍德夫人的女仆們搓得用勁，仿佛真要剝她皮似的，裏麵有東西很香，聞起來是花的。
洗完後，她們持要她換上女裝：棕羊長襪和輕薄的亞布襯衣，外罩淡綠服，服上用棕絲線繡滿了橡果，褶邊裏也有。“我祖是舊鎮聖堂的修女，”斯莫伍德夫人監督女仆們替艾莉亞係上服背後的縛帶，“戰爭開始時，我把女兒送去那邊，等她回來肯定穿不下這些衣服了。你喜歡跳舞嗎，孩子？我的凱瑞琳跳得很可，她的歌聲也很美。你呢，你喜歡做什麽？”
她在草席上蹭蹭腳趾頭，“……針線活。”
“哦，看不出來，你是個好靜的孩子呀？”
“呃，”艾莉亞，“我做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我總覺得針線活兒特別需要寧靜細心。你瞧，諸神賜給我們每人不同的天賦和才能，我們就該把它用好。我常說，無論做什麽，隻要做到認真二字，發揮出自己的潛力，就等於是一次祈禱。這是個有趣的想，對吧？希望你下次做針線活時記得這一點。你每天都做嗎？”
“每天都做，直到丟了縫衣針。新的不如原來的好。”
“唉，非常時局，大家都得將就將就。”斯莫伍德夫人仔細審視服，“你看上去是個像模像樣的小淑女啦。”
才不是淑女，艾莉亞想告訴她，我是冰原狼。
“我不知你是誰，孩子，”夫人續，“也許這樣更好。恐怕你是個重要人物。”她替艾莉亞平領口。“非常時局，最好就是普普通通，誰也不招惹。我很想把你留在邊，但這樣其實並不安全。我有城牆，卻沒守衛。”她長歎一聲。
等艾莉亞梳洗著裝完畢，晚餐已在大廳裏擺開了。詹德利隻消看一眼，就樂得酒都從鼻子裏了出來，哈爾溫“啪”地給了他一耳刮。這頓飯菜雖然單調但量很足：包括蘑菇墩羊、黑麵包、豌豆布丁和奶酪烤蘋果。吃完東西，仆人們收拾淨之後，綠胡子低聲詢問夫人關於閃電大王的消息。
“消息？”她微笑，“他們十幾天前還在這裏。一共十來個，趕著羊呢——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索羅斯給了我三頭作為答謝，你們今晚吃的就是其中的一頭。”
“趕羊的索羅斯？”安蓋大笑出聲。
“是，我向你保證，那場景真古怪。但索羅斯聲稱，作為僧侶，他懂得照顧羊群。”
“沒錯，他還懂得如何剪咧，”檸檬鬥篷咯咯笑。
“嗯，這事可以寫一曲很不錯的歌。”湯姆撥了一下他那木豎琴。
斯莫伍德夫人瞪了他一眼，“還是讓別人來寫吧，人們受夠了那個編唱《跟隨唐德利安》的家夥，真。哼，此人見到鄉間放牛小妹表演的則是什麽《噢，拉我的美女躺倒在草地》，聽說把兩位姑娘的肚子都大了。”
“錯了，是《讓我啜你的美麗》，”湯姆分辯，“放牛小妹最喜歡這個，記得某位夫人也聽。哈哈，為歌手，總是要散播快樂的嘛。”
她嗤之以鼻，“三河的姑娘讓你播了個遍，個個得喝艾茶。我以為你這種年紀的男人，應該知把種子撒在肚子上。瞎，看來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改名七子湯姆！”
“多年以前就超過七個啦，”湯姆說，“都是些好孩子，嗓子跟夜鶯一樣甜美。”他顯然不在乎。
“伯爵大人透漏去向了嗎，夫人？”哈爾溫問。
“貝裏大人從不公開計劃，但石堂鎮和三錢林附近正鬧饑荒，要我的話就去那兒找。”她啜了一口酒。“告訴你們吧，我這邊還來過討厭的訪客。前不久，一群狼仔跑到城門前嚎，說我把詹姆·蘭尼斯特藏了起來。”
湯姆停止撥琴，“如此說來，弑君者真的跑了？”
斯莫伍德夫人挖苦地看了他一眼，“如果還被鎖在奔城下，會有人滿世界追嗎？”
“夫人您怎麽對他們說的？”幸運傑克問。
“，我說我沒藏，詹姆爵士不就光著子躺我上嗎？隻是被我得筋疲力竭，所以才沒出來迎接。有個厚臉皮的家夥居然還敢多，我當即人放箭。後來他們奔黑底灣去了。”
艾莉亞不安地在座位裏扭，“來找弑君者的是什麽樣的北方人？”
對她公然接口的舉，斯莫伍德夫人似乎很驚訝。“他們沒報上姓名，孩子，但都穿著黑衣服，口有芒紋章。”
那是卡史塔克伯爵的黑底芒徽記，艾莉亞心想，他們是羅柏的人。不知他們還在不在附近。如果能偷偷逃出土匪們的掌，然後找到他們，或許就可以去奔城找親了……
“蘭尼斯特是怎麽逃的，他們說過嗎？”檸檬問。
“說了，”斯莫伍德夫人，“但我一個字也不信。他們聲稱是凱特琳夫人將他放走的。”
湯姆大吃一驚，斷了一弦。“？”他驚呼，“這太瘋狂了。”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艾莉亞心想。
“我也這麽認為，”斯莫伍德夫人說。
哈爾溫想起了艾莉亞。“這個話題你不適合聽，小姐。”
“不，我要聽。”
土匪們態度決。“去吧，小鬆鼠，”綠胡子，“做個乖乖的小淑女就好，大人們說話時，你去院子裏玩，快去吧。”
艾莉亞忿忿地離開，若不是門太重，她準會甩上。門外，一片黑暗，沿著城牆燃起幾支火炬，僅此而已。小城堡已關門上閂——她答應過哈爾溫，不會再逃跑，但那是在他們汙蔑親之前的事。
“艾莉亞？”詹德利跟在她後麵出來，“斯莫伍德夫人說這裏有個小鐵匠鋪，想不想去瞧瞧？”
“你想的話，就一起去吧。”反正沒別的事可。
“這索羅斯，”走過舍時詹德利說，“就是曾住在君臨城堡裏的那個索羅斯？紅袍僧，胖胖的，剃個光頭？”
“我想是的。”艾莉亞沒跟君臨城裏的索羅斯說過話，但她認識他。他和賈拉巴·梭爾是勞的廷裏打扮最奇特的人物，而他本人還是王的好朋友。
“他多半不會記得我，雖然他常來我們的鋪子。”斯莫伍德家的鑄爐已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但鐵匠把工整齊地掛在牆上。詹德利點燃一支蠟燭，放在砧板上，取下一副火鉗。“我師傅對索羅斯的火焰劍把戲很不滿，認為不該如此對待鋼材。好在這索羅斯不大用好材料，常將不值錢的劍浸火裏，塗上薄薄一層，然後點燃就算數。我師傅說，這隻是煉金術士的小把戲，但足以嚇住馬匹和沒經驗的士。”
她皺起眉頭，試圖回想父親對索羅斯的評價。“他不像個僧侶，對吧？”
“不像，”詹德利承認，“莫特師傅說索羅斯的酒量比勞王還大。他倆是一路貨，他告訴我，貪吃鬼和鬼。”
“你不該說王是鬼。”也許勞王喝得不少，但他是父親的朋友。
“我在說索羅斯。”詹德利伸出鉗子，仿佛要她的臉，艾莉亞將其撥開。“他喜歡宴會，也喜歡比武會，因此勞王非常寵幸他。不過這索羅斯的確很勇敢，當初他們砸開派克城的城牆，他是第一個衝過去的。揮舞著火焰劍，鐵民們紛紛著火逃竄。”
“我也想要一把火焰劍。”我也想要很多人在我麵前著火逃竄。
“那不過是小把戲，我告訴你，火會毀壞鋼鐵，每次比武會後，我師傅都賣給索羅斯一把新劍，每次都會爭論價格。”詹德利將鉗子掛回去，然後取下沉重的錘子。“莫特師傅說是我打自己第一把長劍的時候了。他給了我一塊上好的鋼材，我知該怎麽做。尤卻在這時候把我帶走，帶去當守夜人。”
“如果你願意，仍然可以鑄劍呀，”艾莉亞，“等我們到達奔城，你就可以為我哥哥羅柏鑄劍了。”
“奔城。”詹德利放下錘子，望著她，“你看起來不一樣了，你像個麵的小淑女。”
“我看起來像棵橡樹，渾都是笨乎乎的橡果。”
“但你高雅，很高雅，你是一棵高雅的橡樹，”他走上前嗅嗅她，“連氣也變得高雅。”
“你卻不是。你臭烘烘的。”艾莉亞將他朝砧板推去，然後拔就跑，不料胳膊卻被一把拽住。她踢他下，並把他絆倒，然而詹德利將她一起拽翻，兩人在鐵匠鋪的地板上打鬧翻滾。詹德利強壯，艾莉亞靈活，每次男孩想抓她，都被她扭掙。她使勁打他，他卻哈哈大笑，把她氣壞了。最終，詹德利用一隻手擒住她兩個手腕，另一隻手撓她，艾莉亞便順勢拿膝蓋頂他下，再次掙。等她站起來，發現兩人混灰塵，而那笨乎乎的橡果有隻袖子撕裂了。
“我打賭，現在我看上去不那麽高雅了，”她喊。
回到大廳時，湯姆正在唱歌：
我的羽柔深陷，
我的人躺臥其間。
我願給你穿上絲衣，
我願為你戴上寶冠。
你將成為我的，
我將當上你的夫婿。
我會用劍守護著你，
令你永遠溫暖平安，
哈爾溫不經眼間回頭一看，頓時笑出聲，安蓋的雀斑臉上也出笨乎乎的笑容，他說，“別錯了，她到底是不是好人家的女兒喲？”檸檬鬥篷則給了詹德利一耳刮，“要打跟我打！她是個女孩，年齡隻有你一半！別碰她，聽明白了嗎？”
“是我開的頭。”艾莉亞，“詹德利隻是說話而已。”
“放過那男孩吧，檸檬，”哈爾溫說，“是艾莉亞開的頭，我毫不懷疑。她在臨冬城就這樣。”
湯姆邊唱邊朝她眨眼睛：
樹仙子嫣然飄飄，
樹仙子笑聲飛揚，
旋開軀朝他言語，
我不需要羽之。
願穿一襲金葉長，
願以青草束起長發，
願你當我的森林人，
我是你的森林姑娘。
“我沒有金葉長，”斯莫伍德夫人和藹地微笑，“但凱瑞琳還留下其他衣服。來吧，孩子，我們上樓看能找到什麽。”
這回比上回更糟；斯莫伍德持讓艾莉亞再洗一遍澡，然後修剪梳理頭發，換上的服乃是淡紫，飾有細小珍珠。惟一的好是，它如此致，沒有人認為她能穿這衣服馬。所以第二天早晨用餐時，斯莫伍德夫人給她拿來馬、皮帶和束短裝，以及一件鑲鐵釘棕鹿皮背心。“這是我兒子的，”她說，“他七歲時死了。”
“我很遺憾，夫人。”艾莉亞突然替她難過起來，並且感到十分羞愧。“很抱歉撕壞了那件橡果子，它很美。”
“是，孩子，你和它一樣美。請勇敢起來。”
幸虧照顧他的學士是個年輕人。老士在椅子上漸漸入之後，他將大家拉到一邊，“隻怕你們是在尋找鬼。很久以前，至少有半年，信鴉到這兒來過。上麵說貝裏伯爵給蘭尼斯特的走狗在神眼湖附近抓住，上了吊。”
“是，是給上了吊，但索羅斯在他斷氣之前砍斷繩索，把人又放了下來。”檸檬的鼻子不再紅腫，但愈合時長歪了，使臉看起來不大對稱。“閃電大王他死不了，真的。”
“，他似乎也很會隱藏，”學士說，“關於他的行蹤，你們問過樹葉夫人了嗎？”
“我們會去問，”綠胡子。
第二天早上，他們穿過城堡後的小石橋繼續上路，詹德利很好奇這是否就是老人口中的橋。沒人知。“多半是，”幸運傑克說，“沒見別的橋。”
“要是有首歌就好了，”七弦湯姆，“一首聽的歌謠，會讓我們知梅納德爵士乃何許人，為什麽想過橋。若可憐的老萊徹斯特頭腦清醒，留個歌手在邊，他也許會跟士一樣出名咧。”
“萊徹斯特大人的兒子們都死在勞的起義中，”檸檬咕噥著，“有的參加這一邊，有的加入另一邊，但統統送了命。從此以後，他的腦袋就一直不正常，沒有哪首該死的歌可以改善這種況。”
“那學士說‘樹葉夫人’是什麽意思？”上馬後，艾莉亞問安蓋。
手笑笑，“等著瞧吧。”
三天之後，他們過一株桑樹，幸運傑克取下獵號，出一種獨特的節奏。餘音尚未消盡，樹上便放下繩梯。“係好馬兒嗬，我們上去，”湯姆半唱半白地說。枝杈高有座隱藏的村落，一座由繩索走和青苔小屋構成的，房屋隱藏在紅和金的樹葉之牆後。他們被帶到樹葉夫人麵前，她是個白發老嫗，瘦得像竹竿，穿著布衣。“秋天了，不能再在這兒呆下去，”她告訴他們，“九天前，十來個狼仔沿著哈佛大過來搜刮。如果他們抬頭，也許就會發現我們。”
“你沒見過貝裏伯爵？”七弦湯姆問。
“他死了，”女人有些作嘔地說，“給魔山逮住，眼睛被一把匕首刺穿。這是一名乞丐幫的兄弟說的，而他有目擊證人。”
“老故事了，而且不真實，”檸檬，“閃電大王可沒那麽容易死。格雷果爵士也許能挖出他的眼睛，但人不會因此而死。你瞧，傑克不就是例子？”
“嗯，沒錯，”獨眼的幸運傑克說。“我父親好端端就被派柏大人的監察官吊死，我哥渥特則被抓去長城，蘭尼斯特家殺死了我的弟弟們。一隻眼睛，真算不了什麽。”
“你保證他沒死？”女人抓住檸檬的胳膊，“謝謝你，檸檬，這是半年以來我們所得到最好的消息。願戰士守護他和他邊的紅袍僧。”
第二天晚上，他們在一個被焚毀的村落找到一座焦黑的聖堂作容之所，此村名舞村。聖堂的鑲鉛玻璃隻餘碎片，迎接他們的老修士說，劫掠者們甚至奪走了聖昂貴的長袍、老嫗的鍍金燈籠和天父的銀冠。“他們還砍下少女的房，盡管那隻是木頭做的，”他繼續傾訴，“黑玉、玉髓和珍珠製的眼睛也被匕首挖了出來。願聖寬恕他們。”
“誰的？”檸檬鬥篷問，“血戲子？”
“不，”老人，“北方人，崇拜樹木的蠻子。他們說要找弑君者。”
艾莉亞聽到他的話，了。她可以感覺到詹德利的目光，這讓她又羞又憤。
聖堂下有個地窖，十幾個人住在蜘蛛網、樹和破酒桶之間，他們也都沒貝裏·唐德利安的消息，甚至連他們的頭領也不知——他可是穿著熏黑的甲胄，鬥篷上畫著一閃電呢。綠胡子見艾莉亞瞪著他瞧，哈哈大笑，“小鬆鼠，閃電大王他無不在，又無可尋喲。”
“我才不是鬆鼠，”她說，“我快十一歲，要當真正的女人了。”
“嗬，小心別讓我娶你！”他想撓她的下巴，但艾莉亞把他的笨手給拍開了。
當晚，檸檬和詹德利跟東主玩牌，而七弦湯姆唱了一支很笨的歌，關於大肚子本恩和總主教的鵝。安蓋讓艾莉亞試他的長弓，但無論她如何牙關使勁，始終拉不開。“你需要一把輕點的弓，小姐，”雀斑臉的弓箭手說，“若奔城有風木材，也許我可以為你做一把。”
聽見此話，湯姆停止了歌唱。“你真是個小傻瓜，手，去奔城隻能是討贖金，不會有功夫坐下來製弓的。假如收錢就跑，沒被抓住剝皮，就該謝天謝地。霍斯特公爵在你長胡子之前就當家啦，土匪賊落到他手裏隻有被吊死一途。而他兒子……討厭音樂的人不能信任，這是我的口頭禪。”
“他討厭的不是音樂，”檸檬說，“而是你，笨蛋。”
“喏，這就是他荒唐的地方了。那姑娘隻想和男人上，他自己喝了辦不了事，也是我的錯嗎？”
檸檬的破鼻子哼了一聲，“把這事編成歌的是你，還是另外哪個死自己嗓音的蠢貨？”
“我隻唱過一次嘛，”湯姆抗議，“而且誰說那首歌寫的是他？明明就是一條魚！”
“一條塌塌的魚，”安蓋嘻嘻笑。
艾莉亞才不在乎湯姆的笨歌曲。她轉向哈爾溫，“他說贖金是什麽意思？”
“我們急需馬，小姐，還有盔甲、寶劍、盾牌、長矛……所有這些都得用錢去買。對了，還要買種子，凜冬將至，記得嗎？”他她的下巴。“你不是我們頭一個用來討贖金的貴族俘虜，希望也不是最後一個。”
這倒是，艾莉亞明白，古往今來，士被俘後就是用來換贖金的，有些女士也可以。如果羅柏不願付錢呢？她不能打仗，而王理應將家置於親屬之上。還有親大人，她會怎麽說？我闖了這麽多禍，親還要我嗎？艾莉亞尋思。
第二天，他們到一個“高尚之心”的地方，那是一座高山，其頂蜂好似能看到半個世界。環繞頂的是一圈巨大蒼白的樹墩，原本都為高聳雄壯的魚梁木。艾莉亞和詹德利圍著山頭邊走邊數，一共三十一個，有些大得她可以當。
七弦湯姆告訴她，高尚之心曾是森林之子的聖地，他們的魔仍在此存留。“這兒的人不會受傷害，”歌手。艾莉亞認為這是真的：這座山好高哦，周圍土地又平坦，敵人決不可能悄悄接近。
湯姆續，附近百姓都回避此，因為傳說有森林之子的鬼出沒。當年安達爾人的王“弑親者”艾瑞格砍倒樹林，殺死了他們，他們一直沒得到安息。艾莉亞卻不怕，她從小就聽說森林之子和安達爾人的故事，自己還當過赫堡的鬼呢。就小時候吧，她也曾躲臨冬城的墓窖，在王座上的王石像間玩城堡遊戲，玩美女與怪。
即便如此，入夜之後，她仍舊覺得骨悚然。好容易著，一陣突來的風雨又將她驚醒，被單被一下子掀掉，旋轉著飛入灌木叢中。她追趕過去時，聽到了說話聲。
篝火餘燼邊，湯姆、檸檬和綠胡子在跟一個矮小的女人談。她比艾莉亞還矮一尺，比老奶更老，全佝僂蜷，滿是皺褶，倚在一疙疙瘩瘩的黑拐杖上。她的白發如此之長，幾乎拖到地麵，寒風起，頭發在腦際飛舞，活似一片白雲。她皮膚的顏更白，好象牛奶，眼睛卻是紅的，從灌木叢中看去很難明辨。“舊神蠢蠢，不讓我安，”她聽見那女人說，“我夢見一個口戴著燃燒之心的影子殺了一頭金的雄鹿，是的；我夢見一個沒有臉孔的男人，等在一座搖搖晃晃的索橋上，他的肩頭棲息著一隻淹死的烏鴉，烏鴉翅膀上還掛著海藻；我夢見一條咆哮的河和一尾雌魚，她漂浮在麵，臉上有紅的淚痕，但眼睛卻猛然睜開，，使我在恐懼中驚醒。我夢到了這些……還有更多。好啦，為報答我的夢，你的禮物呢？”
“夢，”檸檬鬥篷咕噥著，“夢頂什麽用？雌魚和淹死的烏鴉？昨晚我也做了夢，在夢中了從前認識的一位酒館女郎。你會為此付酬嗎，老太？”
“那娘早死了，”老婦人嘶，“隻有蛆蟲可以她。”她轉向七弦湯姆，“我要聽歌，否則就把你們趕走。”
於是歌手開始表演，唱得如此輕柔悲傷，以至於艾莉亞完全忘記了自我。曲調有幾分熟悉。我敢打賭，若珊莎在，就會知這是什麽歌。姐姐不僅知所有的歌謠，還會甜美悅耳地唱出來。我隻會大聲嚷嚷。
第二天早上，矮小的白發女人不見了。準備出發時，艾莉亞問七弦湯姆，森林之子是否仍住在高尚之心。歌手咯咯直笑，“你看到她了，對吧？”
“她是鬼嗎？”
“鬼會抱怨關節痛？不，當然不是，她隻是個上年紀的矮女人，格古怪，眼睛邪門，知一些本不可能知的事。如果她喜歡你，就會把信息透漏出來。”
“她喜歡你？”艾莉亞懷疑地問。
歌手大笑，“至少喜歡我的聲音。她總讓我唱同一首歌，該死，那首歌好是好，但我也會彈別的咧。”他搖搖頭。“好啦，重要的是，我們終於有了線索，我敢打賭，這下你很快就會見到索羅斯和閃電大王了。”
“你是他們的部下，他們嘛還躲著你呀？”
對此，七弦湯姆翻翻白眼，回答的是哈爾溫，“這不‘躲’，小姐……貝裏伯爵東奔西走，很少透計劃，這樣無人能出賣他。迄今為止，已有數百人、甚至數千人向他宣誓效忠，但我們全跟著他並沒好，隻會耗光這片土地的資源，或被敵軍一網打盡。相反，分散開來，就能同時攻擊十幾個地方，並在敵人作出反應之前撤離。就算我們中的一員被抓住，接受詢問，無論對方怎樣手，也無了解到貝裏伯爵的向。”他猶豫片刻。“你知這是什麽意思吧，‘接受詢問’？”
艾莉亞點點頭。“是的，我認得記事本，還有波利佛、拉夫他們。”她把神眼湖畔那間倉庫的事說了出來——她和詹德利就是在那兒被抓的——還講述了記事本提的問題。“村裏藏有金子嗎？”他總如此開頭，“銀子和珠寶呢？存糧呢？貝裏·唐德利恩伯爵在哪兒？有哪位村民幫助過他？他離開後去了哪兒？他邊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士，多少弓手，多少步兵？他們裝備如何？有多少人馬？有多少人受傷？可曾見過其他敵人？他們又有多少？什麽時候見著的？他們舉著什麽樣的旗幟？他們去了哪兒？村裏藏有金子嗎？銀子和珠寶呢？貝裏·唐德利恩伯爵在哪兒？他邊有多少人？他們去了哪兒，你說不說？”想到這裏，她仿佛再次聽到那些慘，再次聞到鮮血、糞便和焦的臭。“他總是問同樣的問題，”她認真地告訴土匪們，“但每天問的方式都不一樣。”
“小孩子不該有如此遭遇，”哈爾溫耐心等她說完，然後評論，“我們聽說魔山在石磨坊損失了一半部下，沒準這個‘記事本’此刻正沿著紅叉河漂浮，被魚兒掉臉龐咧；如果不是，那他們又多一項罪狀需要償還。大人說了，事的起因是首相派他去懲罰格雷果·克裏岡，他也一定會完成這項任務。”他拍拍艾莉亞的肩膀，以示寬心。“快上馬吧，小姐，去橡果廳要一整天，好在到達之後我們就能住房間，吃上熱騰騰的晚飯。”
他們果然了整整一天，夜幕降臨時，才渡過一條小溪，抵達橡果廳。這座巨大的橡木堡壘有石圍牆環繞，城主隨封君凡斯伯爵外出打仗，因此大門閉，並上了閂。城主夫人是七弦湯姆的舊識，安蓋說他們曾是人。這名弓箭手通常和她在一起，隊裏除詹德利之外，就數他的年齡和她最接近，他也常給她講多恩領的風，卻從不亂開玩笑。他不是我朋友，隻是來監視我的，確保我不會再逃走。艾莉亞懂得如何察真相，多虧西利歐·佛瑞爾的教誨。
斯莫伍德夫人待土匪們相當友善，但她譴責他們將小女孩拖戰爭的行為。檸檬無意中透艾莉亞是貴族之後，她顯得更為憤。“誰給這可憐的孩子穿上波頓家的破衣服？”她質問，“這紋章……看到口的剝皮人，許多人會立刻吊死她。”於是艾莉亞被不由分說推上樓梯，浴盆裏，用滾的熱清洗。斯莫伍德夫人的女仆們搓得用勁，仿佛真要剝她皮似的，裏麵有東西很香，聞起來是花的。
洗完後，她們持要她換上女裝：棕羊長襪和輕薄的亞布襯衣，外罩淡綠服，服上用棕絲線繡滿了橡果，褶邊裏也有。“我祖是舊鎮聖堂的修女，”斯莫伍德夫人監督女仆們替艾莉亞係上服背後的縛帶，“戰爭開始時，我把女兒送去那邊，等她回來肯定穿不下這些衣服了。你喜歡跳舞嗎，孩子？我的凱瑞琳跳得很可，她的歌聲也很美。你呢，你喜歡做什麽？”
她在草席上蹭蹭腳趾頭，“……針線活。”
“哦，看不出來，你是個好靜的孩子呀？”
“呃，”艾莉亞，“我做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我總覺得針線活兒特別需要寧靜細心。你瞧，諸神賜給我們每人不同的天賦和才能，我們就該把它用好。我常說，無論做什麽，隻要做到認真二字，發揮出自己的潛力，就等於是一次祈禱。這是個有趣的想，對吧？希望你下次做針線活時記得這一點。你每天都做嗎？”
“每天都做，直到丟了縫衣針。新的不如原來的好。”
“唉，非常時局，大家都得將就將就。”斯莫伍德夫人仔細審視服，“你看上去是個像模像樣的小淑女啦。”
才不是淑女，艾莉亞想告訴她，我是冰原狼。
“我不知你是誰，孩子，”夫人續，“也許這樣更好。恐怕你是個重要人物。”她替艾莉亞平領口。“非常時局，最好就是普普通通，誰也不招惹。我很想把你留在邊，但這樣其實並不安全。我有城牆，卻沒守衛。”她長歎一聲。
等艾莉亞梳洗著裝完畢，晚餐已在大廳裏擺開了。詹德利隻消看一眼，就樂得酒都從鼻子裏了出來，哈爾溫“啪”地給了他一耳刮。這頓飯菜雖然單調但量很足：包括蘑菇墩羊、黑麵包、豌豆布丁和奶酪烤蘋果。吃完東西，仆人們收拾淨之後，綠胡子低聲詢問夫人關於閃電大王的消息。
“消息？”她微笑，“他們十幾天前還在這裏。一共十來個，趕著羊呢——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索羅斯給了我三頭作為答謝，你們今晚吃的就是其中的一頭。”
“趕羊的索羅斯？”安蓋大笑出聲。
“是，我向你保證，那場景真古怪。但索羅斯聲稱，作為僧侶，他懂得照顧羊群。”
“沒錯，他還懂得如何剪咧，”檸檬鬥篷咯咯笑。
“嗯，這事可以寫一曲很不錯的歌。”湯姆撥了一下他那木豎琴。
斯莫伍德夫人瞪了他一眼，“還是讓別人來寫吧，人們受夠了那個編唱《跟隨唐德利安》的家夥，真。哼，此人見到鄉間放牛小妹表演的則是什麽《噢，拉我的美女躺倒在草地》，聽說把兩位姑娘的肚子都大了。”
“錯了，是《讓我啜你的美麗》，”湯姆分辯，“放牛小妹最喜歡這個，記得某位夫人也聽。哈哈，為歌手，總是要散播快樂的嘛。”
她嗤之以鼻，“三河的姑娘讓你播了個遍，個個得喝艾茶。我以為你這種年紀的男人，應該知把種子撒在肚子上。瞎，看來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改名七子湯姆！”
“多年以前就超過七個啦，”湯姆說，“都是些好孩子，嗓子跟夜鶯一樣甜美。”他顯然不在乎。
“伯爵大人透漏去向了嗎，夫人？”哈爾溫問。
“貝裏大人從不公開計劃，但石堂鎮和三錢林附近正鬧饑荒，要我的話就去那兒找。”她啜了一口酒。“告訴你們吧，我這邊還來過討厭的訪客。前不久，一群狼仔跑到城門前嚎，說我把詹姆·蘭尼斯特藏了起來。”
湯姆停止撥琴，“如此說來，弑君者真的跑了？”
斯莫伍德夫人挖苦地看了他一眼，“如果還被鎖在奔城下，會有人滿世界追嗎？”
“夫人您怎麽對他們說的？”幸運傑克問。
“，我說我沒藏，詹姆爵士不就光著子躺我上嗎？隻是被我得筋疲力竭，所以才沒出來迎接。有個厚臉皮的家夥居然還敢多，我當即人放箭。後來他們奔黑底灣去了。”
艾莉亞不安地在座位裏扭，“來找弑君者的是什麽樣的北方人？”
對她公然接口的舉，斯莫伍德夫人似乎很驚訝。“他們沒報上姓名，孩子，但都穿著黑衣服，口有芒紋章。”
那是卡史塔克伯爵的黑底芒徽記，艾莉亞心想，他們是羅柏的人。不知他們還在不在附近。如果能偷偷逃出土匪們的掌，然後找到他們，或許就可以去奔城找親了……
“蘭尼斯特是怎麽逃的，他們說過嗎？”檸檬問。
“說了，”斯莫伍德夫人，“但我一個字也不信。他們聲稱是凱特琳夫人將他放走的。”
湯姆大吃一驚，斷了一弦。“？”他驚呼，“這太瘋狂了。”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艾莉亞心想。
“我也這麽認為，”斯莫伍德夫人說。
哈爾溫想起了艾莉亞。“這個話題你不適合聽，小姐。”
“不，我要聽。”
土匪們態度決。“去吧，小鬆鼠，”綠胡子，“做個乖乖的小淑女就好，大人們說話時，你去院子裏玩，快去吧。”
艾莉亞忿忿地離開，若不是門太重，她準會甩上。門外，一片黑暗，沿著城牆燃起幾支火炬，僅此而已。小城堡已關門上閂——她答應過哈爾溫，不會再逃跑，但那是在他們汙蔑親之前的事。
“艾莉亞？”詹德利跟在她後麵出來，“斯莫伍德夫人說這裏有個小鐵匠鋪，想不想去瞧瞧？”
“你想的話，就一起去吧。”反正沒別的事可。
“這索羅斯，”走過舍時詹德利說，“就是曾住在君臨城堡裏的那個索羅斯？紅袍僧，胖胖的，剃個光頭？”
“我想是的。”艾莉亞沒跟君臨城裏的索羅斯說過話，但她認識他。他和賈拉巴·梭爾是勞的廷裏打扮最奇特的人物，而他本人還是王的好朋友。
“他多半不會記得我，雖然他常來我們的鋪子。”斯莫伍德家的鑄爐已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但鐵匠把工整齊地掛在牆上。詹德利點燃一支蠟燭，放在砧板上，取下一副火鉗。“我師傅對索羅斯的火焰劍把戲很不滿，認為不該如此對待鋼材。好在這索羅斯不大用好材料，常將不值錢的劍浸火裏，塗上薄薄一層，然後點燃就算數。我師傅說，這隻是煉金術士的小把戲，但足以嚇住馬匹和沒經驗的士。”
她皺起眉頭，試圖回想父親對索羅斯的評價。“他不像個僧侶，對吧？”
“不像，”詹德利承認，“莫特師傅說索羅斯的酒量比勞王還大。他倆是一路貨，他告訴我，貪吃鬼和鬼。”
“你不該說王是鬼。”也許勞王喝得不少，但他是父親的朋友。
“我在說索羅斯。”詹德利伸出鉗子，仿佛要她的臉，艾莉亞將其撥開。“他喜歡宴會，也喜歡比武會，因此勞王非常寵幸他。不過這索羅斯的確很勇敢，當初他們砸開派克城的城牆，他是第一個衝過去的。揮舞著火焰劍，鐵民們紛紛著火逃竄。”
“我也想要一把火焰劍。”我也想要很多人在我麵前著火逃竄。
“那不過是小把戲，我告訴你，火會毀壞鋼鐵，每次比武會後，我師傅都賣給索羅斯一把新劍，每次都會爭論價格。”詹德利將鉗子掛回去，然後取下沉重的錘子。“莫特師傅說是我打自己第一把長劍的時候了。他給了我一塊上好的鋼材，我知該怎麽做。尤卻在這時候把我帶走，帶去當守夜人。”
“如果你願意，仍然可以鑄劍呀，”艾莉亞，“等我們到達奔城，你就可以為我哥哥羅柏鑄劍了。”
“奔城。”詹德利放下錘子，望著她，“你看起來不一樣了，你像個麵的小淑女。”
“我看起來像棵橡樹，渾都是笨乎乎的橡果。”
“但你高雅，很高雅，你是一棵高雅的橡樹，”他走上前嗅嗅她，“連氣也變得高雅。”
“你卻不是。你臭烘烘的。”艾莉亞將他朝砧板推去，然後拔就跑，不料胳膊卻被一把拽住。她踢他下，並把他絆倒，然而詹德利將她一起拽翻，兩人在鐵匠鋪的地板上打鬧翻滾。詹德利強壯，艾莉亞靈活，每次男孩想抓她，都被她扭掙。她使勁打他，他卻哈哈大笑，把她氣壞了。最終，詹德利用一隻手擒住她兩個手腕，另一隻手撓她，艾莉亞便順勢拿膝蓋頂他下，再次掙。等她站起來，發現兩人混灰塵，而那笨乎乎的橡果有隻袖子撕裂了。
“我打賭，現在我看上去不那麽高雅了，”她喊。
回到大廳時，湯姆正在唱歌：
我的羽柔深陷，
我的人躺臥其間。
我願給你穿上絲衣，
我願為你戴上寶冠。
你將成為我的，
我將當上你的夫婿。
我會用劍守護著你，
令你永遠溫暖平安，
哈爾溫不經眼間回頭一看，頓時笑出聲，安蓋的雀斑臉上也出笨乎乎的笑容，他說，“別錯了，她到底是不是好人家的女兒喲？”檸檬鬥篷則給了詹德利一耳刮，“要打跟我打！她是個女孩，年齡隻有你一半！別碰她，聽明白了嗎？”
“是我開的頭。”艾莉亞，“詹德利隻是說話而已。”
“放過那男孩吧，檸檬，”哈爾溫說，“是艾莉亞開的頭，我毫不懷疑。她在臨冬城就這樣。”
湯姆邊唱邊朝她眨眼睛：
樹仙子嫣然飄飄，
樹仙子笑聲飛揚，
旋開軀朝他言語，
我不需要羽之。
願穿一襲金葉長，
願以青草束起長發，
願你當我的森林人，
我是你的森林姑娘。
“我沒有金葉長，”斯莫伍德夫人和藹地微笑，“但凱瑞琳還留下其他衣服。來吧，孩子，我們上樓看能找到什麽。”
這回比上回更糟；斯莫伍德持讓艾莉亞再洗一遍澡，然後修剪梳理頭發，換上的服乃是淡紫，飾有細小珍珠。惟一的好是，它如此致，沒有人認為她能穿這衣服馬。所以第二天早晨用餐時，斯莫伍德夫人給她拿來馬、皮帶和束短裝，以及一件鑲鐵釘棕鹿皮背心。“這是我兒子的，”她說，“他七歲時死了。”
“我很遺憾，夫人。”艾莉亞突然替她難過起來，並且感到十分羞愧。“很抱歉撕壞了那件橡果子，它很美。”
“是，孩子，你和它一樣美。請勇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