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瓊恩
冰與火之歌3冰雨的風暴 作者：喬治·馬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夜夜，斧聲不止。
瓊恩不記得上次著是什麽時候。閉上眼睛，便夢到戰鬥；睜開眼睛，就是在戰鬥。即使在王塔內，也能聽見無休無止的“咚咚”聲，那是銅斧、石斧和偷來的鐵斧伐木的聲音，而若在長城頂上的暖棚休息，聲音更為吵鬧。曼斯讓大錘和骨頭與燧石製作的長鋸也加入工作。有一回，他疲憊不堪，糊糊正要入，突然鬼影森林裏傳來一聲巨響，一棵大哨兵樹轟然倒下，卷起漫天塵土和針葉。
歐文來他時，他已醒來，煩亂地躺在暖棚地板上，蓋著一堆皮。“雪諾大人，”歐文邊說，邊搖他肩膀，“天亮了。”他拉了瓊恩一把，扶他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醒轉，在棚屋狹窄的空間裏互相推搡，穿上靴子，扣好劍帶。沒人說話。他們都太疲倦，無力談。這些天來，甚至很少有人離開長城。鐵籠上下太費時間。黑城堡被拋給了伊蒙師傅、文頓·史陶爵士及那些年紀太大或者太弱，無參戰的人。
“我夢見王來了，”歐文快活地說，“伊蒙學士派了一隻鳥去他那兒，勞王便帶著大軍來了。我夢見他金的戰旗。”
瓊恩自己微笑，“那一定很令人愉快，歐文。”他刻意忽略上的陣陣灼痛，披好黑皮鬥篷，抓起拐杖，走到長城邊上，迎接新的一天。
一陣風將絲絲冷空氣入他長長的棕發。北方半裏遠，人營地忙碌不堪，無數篝火升起煙柱如手指般抓向蒼白的天空。他們沿森林邊緣搭起皮或皮帳篷，甚至用圓木和樹枝建造了一個簡陋長廳；東邊是馬群，西邊是長象，到都是人，有的在磨劍，有的給陋的長矛上尖頭，有的則穿上皮、角和骨頭製作的簡易盔甲。瓊恩知，森林裏的人更有外麵的數十倍之多。灌木提供了屏障，把他們從仇恨的烏鴉眼前隱藏起來。
他們的弓箭手已推著掩悄悄前。“早餐箭來了。”派普天天早上都會這樣愉快地宣布。他能這麽說是件好事，瓊恩心想，總得有人開開玩笑。三天前，一支“早餐箭”中玫瑰林的紅埃林的大。直到現在如果你願意冒險探出城頭，還可以看到他的屍躺在長城腳下。讓大家對派普的笑話抱以微笑總好過念念不忘死去的埃林，瓊恩隻能這麽想。
掩乃是裝有子的傾斜木板，寬度足夠遮蔽五名自由民。弓箭手們推它移近，然後跪在後麵通過縫隙放箭。人第一次使用該戰術時，瓊恩下令以火箭回擊，燒掉了其中六個，之後，曼斯改用生皮覆蓋木板，於是無論多少火箭都無濟於事。
百無聊賴中，黑衣弟兄們開始打賭哪個稻草人哨兵中箭最多。目前憂鬱的艾迪以四箭保持領先，但奧賽爾·亞威克、筋鬥瓊和長湖的瓦特也不遑多讓，各少一箭而已。
最開始用不在長城上的守夜人來命名稻草人的也是派普。“這樣的話，我們就好像有更多弟兄了。”他解釋。
“更多肚子上箭的弟兄。”葛蘭抱怨，但這點子似乎確能振作士氣，因此瓊恩也容許那些名字繼續存在，讓打賭繼續行。
冰牆邊有個裝飾美的密爾銅透鏡，支在三腳架上，伊蒙學士失明前用它來觀測星象。瓊恩將長筒轉向下方，偵察敵人。雖然距離遙遠，曼斯·雷德的巨大雪熊皮白帳篷仍清晰可辨。通過密爾透鏡，他可以看清人們的臉。今天早上，曼斯本人不見蹤影，但他的女人妲娜在外照料火堆，她妹妹瓦邇則於帳篷邊給山羊擠奶。妲娜肚子好大，還能走簡直是奇跡。她快要生了，瓊恩心想。他將透鏡旋向東方，在帳篷和樹叢間搜尋，找到建造中的盾。這個也快要完工了。人們趁夜剝了一頭死長象，此刻正將血淋淋的生皮覆到盾頂上，在羊皮和皮外多加一層防護。盾為圓頂，外加八個大子，皮下是牢固的木製框架。人們剛開始釘框架時，紗丁以為對方在造船。其實差不多。盾活像顛倒過來的船，隻是前後開口，準確地說，是一座架在子上的長廳。
“它造好了，對不對?”葛蘭問。
“快好了。”瓊恩推開透鏡，“很可能今天就過來。木桶灌滿了嗎?”
“每個都灌滿了。夜裏凍得邦邦的，派普檢查過。”
葛蘭這段時間變了許多，已不再是瓊恩當初結的那個高大笨拙、臉紅脖子的男生。他長高了半尺，膛和肩膀也變得更為寬闊，而且自離開先民拳蜂以來，既沒剪頭發，也沒刮胡子，活生生一個發蓬鬆的龐然大物，就象牛——正應了當初受訓時艾裏沙爵士為他取的綽號。但他很疲倦，對瓊恩的問話隻點點頭，“我整晚都聽見斧聲，本沒。”
“那現在去。”
“我不需要——”
“你需要。我要你好好休息，去吧，不會讓你錯過戰鬥的。”他又自己微笑。“隻有你推得那些該死的木桶。”
葛蘭咕噥著走開，瓊恩回到透鏡前，搜尋人營地。時不時會有一支箭掠過頭頂，但他學會了不予理會。距離遠，角度差，被中的幾率很小。仍然沒見到曼斯·雷德的蹤影，但巨人克星托蒙德和他的兩個兒子在盾旁邊，兩小子艱難地對付長象皮，托蒙德則邊啃山羊，邊大聲發號施令。人的易形者“六形人”瓦拉米爾從森林裏走出，後跟著他的影子山貓。
絞盤哢嗒作響，接著傳來鐵籠門開的，他知哈布送早餐來了，跟每天早晨一樣。然而目睹曼斯的盾，瓊恩早已失去了胃口。油已用光，最後一桶瀝青也於兩天之前推下長城，箭亦將耗盡，而且沒有造箭匠加以補充。前天晚上，從西方飛來一隻烏鴉，丹尼斯·梅利斯特爵士說波文·馬爾錫追逐人一路越過影子塔，深入暗的大峽穀中，終於在頭骨橋截住“哭泣者”和他手下三百名掠襲者，血戰一場的結果是我方獲得代價高昂的勝利，共一百多名黑衣弟兄犧牲，其中包括安德魯·塔斯爵士和阿拉達·溫奇爵土。老石榴自己負重傷，被抬回影子塔，由穆林學士照料，很長時間都不能返回黑城堡。
瓊恩看完信，忙派澤最快的馬前往鼴鼠村，請求村民們協防長城。她一直沒回來。他又派穆利前去，結果接到報告，整個村子都被拋棄，連妓院也不例外。澤多半跟大家一起沿王大逃了。也許我們都該逃掉，瓊恩鬱地尋思。
不管餓不餓，他強迫自己吃東西。無覺已經夠糟，不能再空上陣。況且，這也許是我的最後一餐。我們所有人的最後一餐。於是瓊恩滿一肚子麵包、培、洋蔥和奶酪，這時，隻聽馬兒高喊：“它來了!”
無須問“它”是什麽，也無須學士的密爾透鏡來觀察森林和帳篷間的。“它看起來不像烏，”紗丁評論，“烏沒有。”
“也沒有子。”派普。
“響號角，”瓊恩命令，木桶隨即出兩聲綿長號角，以喚醒葛蘭和其他夜間放哨、現在休的守夜人。當人攻來時，長城需要每一個守衛。諸神在上，我們的人夠少了。瓊恩看看邊的派普、木桶和紗丁，馬兒與呆子歐文，結巴提姆、穆利、省靴及其他人，試圖想象他們在那黑冷隧裏麵對麵跟一百名尖聲呼的人刀劍相，而僅僅隻有幾鐵欄杆的保護。不在大門被攻破前摧毀盾的話，一切就全完了。
“它好大。”馬兒說。
派普咂咂，“它能燉好大一鍋湯哦。”這個笑話並不成功，派普的聲音也顯得十分疲憊。他看起來半死不活，瓊恩心想，我們都一樣。外之王兵力無窮，天天都能投入生力軍，而這幾個黑衣弟兄卻必須應付每次攻打，逐漸難以為繼。
瓊恩知，位於木頭和皮底下的人們正在拚命地推，用肩膀抵著，好讓子轉，但一旦盾接觸城門，他們就會將繩子換成斧子。至少曼斯今天沒派出長象，對此，瓊恩稍感欣。它們的偉力對長城而言毫無意義，巨大的型反讓它們成為的目標。上一隻長象死去前掙紮了一天半，哀號聲既恐怖又惡心。
盾緩緩過岩石、樹樁和灌木。以前的攻讓自由民留下一百多屍，其中大多數仍躺在倒下的地方。戰事平息的間隙，烏鴉會來陪伴他們，現今卻紛紛尖著逃開。它們跟我一樣不喜歡那盾。
紗丁、馬兒和其他人都看著他，瓊恩知，他們在等待他的命令。但他如此疲憊，幾乎無思考。長城是我的，他提醒自己。“歐文，馬兒，旋轉彈石器。木桶，你和省靴負責弩炮。餘人各就各位。用火箭。看能否燒掉它。”多半是徒勞，瓊恩知，不過好歹比站著強。
盾移笨拙緩慢，靶子很大，弓箭和十字弓很快將它成了一隻木刺蝟……但的皮像保護掩那樣保護了它，火箭上去就告熄滅。瓊恩低聲詛咒。“弩炮準備，”他命令，“彈石器準備。”
弩炮發的箭深深刺入皮，但沒能造成更多損害。石塊從盾頂部彈開，隻留下些許淺坑。重型投石機也許能將它砸塌，但其中一座已經壞掉，而人們遠遠避開另一座的攻擊範圍。
“瓊恩，它還在。”呆子歐文說。
他能看見。盾一寸接一寸、一碼接一碼地近，轟隆隆、搖晃著滾過殺戮戰場。一旦人將它抵上長城，便能獲得保護，好用斧子劈開匆匆修補的外門。堵隧的碎石冰塊將在之後的幾小時內得以清空，屆時唯一的障礙隻剩幾凍屍和兩鐵欄，外加瓊恩不得不派下去送死的黑衣弟兄。
左邊，彈石器發出悶響，將旋轉的碎石拋入空中。它們如冰雹般落到盾上，又無害地彈開。人弓箭手仍躲在掩後麵放箭。其中一支入一個稻草人哨兵的臉，派普大，“長湖的瓦特，四支!扯平了!”下一支箭著他耳朵呼嘯而過。“呸!”他朝下麵罵，“我又沒參加!”
“皮不著火。”瓊恩總結，既是對自己，也是對大家。他們唯一的希望是趁盾到達長城時將它砸垮。為此需要大石塊。不管東西造得多結實，七百尺高直落而下的大石塊一定能將其破壞。“葛蘭，歐文，木桶，是時候了。”
暖棚邊上，十二個矮胖的橡木桶一字排開，裏麵裝滿碎石——黑衣弟兄平用它們來鋪長城上的通，以便行走穩健。昨，目睹自由民用羊皮覆蓋盾之後，瓊恩立刻吩咐葛蘭灌桶，能灌多少灌多少。與碎石混合，隻消一夜，就會整個凍得結結實實。這是最接近大石塊的東西。
“為何要凍起來?”葛蘭曾問他，“何不直接滾下去?”
瓊恩解釋：“若半路撞上冰牆，桶就會裂，碎石灑得滿天都是。給這幫雜種下石頭雨是不夠的。”
此刻他和葛蘭一起用肩膀頂一個桶，木桶和歐文使勁推另一個。大家合力前後搖晃，搗碎桶底的結冰。“好家夥，怕有一噸重。”葛蘭說。
“把它推翻，滾著走，”瓊恩吩咐，“小心點，如果腳給壓住，你就成第二個省靴了。”
木桶傾倒後，瓊恩抓過火炬，在長城路麵上方來回揮舞，好讓冰融化一點，教滾更容易——實際上容易過頭了，差點控製不住。最後，四人齊心協力，總算把大桶子推到城牆邊，矗立就位。
四隻大橡木桶在城門上方就位之時，派普高喊，“盾到了!”瓊恩住傷，探出子觀察。柵欄，馬爾錫應該造柵欄護門。太多該做的事沒有做。人們正把巨人的死屍拖走，馬兒和穆利朝他們扔石頭，瓊恩看到有一個人倒下，但石頭太小，對盾本毫無作用。他本來還慶幸自由民會為死去的長象愁的，現下卻陡然發覺盾本就有長廳那麽寬闊，隻需將它從屍上推過去。眼見這番狀況，大不由得一陣，幸虧馬兒抓住他胳膊，將他拉回來。“你不該這樣探出去。”男孩說。
“我們該造柵欄。”此刻瓊恩聽到斧子砸木頭的聲音，也許那不過是恐懼在耳邊的回響。他望向葛蘭，“手。”
葛蘭走到木桶後麵，用肩膀頂住，悶哼一聲，開始用力推。歐文和穆利過去幫忙。他們將木桶推出一尺、再一尺……然後它突然消失。
隻聽“嘭”地一聲，木桶與城牆相撞，接著是更響的撞擊聲與木頭碎裂聲，一片呼喊與慘。紗丁大大嚷，呆子歐文轉著圈子蹦跳歡呼，派普探出，“殼下麵都是兔子!瞧他們跳得有多歡!”
“別停下!再來!”瓊恩大吼，葛蘭和木桶用肩膀撞向下一個桶，將它搖搖晃晃地推入空中。
桶子扔完後，曼斯的盾前部業已破碎變形、不堪辨認，人們從另一頭湧出，爭先恐後地逃回營地。紗丁端起十字弓了幾箭，以加快對方逃跑的速度。葛蘭隔著胡子咧歡喜，派普講起新笑話。今天算是熬過去了。
明天……瓊恩朝棚屋瞥了一眼。剛才擺放十二桶碎石的地方如今隻剩下八桶。他意識到自己有多疲倦，意識到傷口有多痛。我得會兒，哪怕幾小時都好。我得去伊蒙學士那兒要些安眠酒，非要不可。“我去王塔休息休息，”他告訴他們，“若曼斯有什麽新舉，記得醒我。派普，長城是你的了。”
“我的?”派普說。
“他的?”葛蘭。
他笑笑，扔下這兩名麵麵相覷的夥伴，乘鐵籠走了。
一杯安眠酒確實管用。他剛在自己那張狹上躺直子，立刻了過去。夢，奇怪而無定形，充滿怪異的話音、呼告與喊，以及低沉嘹亮的號角，那單調渾厚的低音一直在空中徘徊。
醒來時，權作窗戶的箭孔外麵，一片黑沉，四個不認識的人站在麵前。其中一個提燈。“瓊恩·雪諾，”個子最高的人生無禮地說，“穿上靴子，跟我們走。”
糊糊中，他第一個想是，著的時候長城失守了，曼斯·雷德派出更多巨人或另一座盾，突破了城門。但他眼睛，發現陌生人都穿著黑衣，他們是守夜人，瓊恩意識到。“去哪兒?你們是誰?”
高個子打個手勢，另外兩人便將瓊恩從上架起來。提燈者在前引路，他們將他帶出臥室，轉上半層樓梯，來到熊老的書房。他看到伊蒙學士站在火堆旁，雙手叉搭在一李木手杖上，賽勒達修土跟往常一樣半半醒，而文頓·史陶爵土在窗邊座椅上著了。其餘黑衣人他都不認識。除了一個。
艾裏沙·索恩爵士穿鑲裘邊的鬥篷和亮鋥鋥的靴子，看上去無可挑剔，此刻他轉稟報，“變帶到，大人。他是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來自臨冬城。”
“我不是變，索恩。”瓊恩冷冷地說。
“我們會知。”熊老的書桌後，一個肥胖寬闊的雙下巴男人坐在皮椅上，瓊恩不認識他。“對，我們會知，”他重複，“你不否認自己是瓊恩·雪諾，對吧?史塔克家的私生子?”
“雪諾‘大人’，他喜歡這樣稱呼自己。”艾裏沙爵士又高又瘦，但結實強壯，此刻，他冷酷的眼睛裏帶著一絲愉悅。
“是你我雪諾大人。”瓊恩說。艾裏沙爵士擔任黑城堡教頭期間，喜歡給自己訓練的男孩取綽號。後來熊老將索恩派去了海邊的東海望。這些一定是東海望的人。鳥兒到了卡特·派克那裏，他派人來幫助我們。“你帶來多少弟兄?”他問桌子後麵的人。
“由我問問題，”雙下巴的人回應，“你被控背誓、怯懦、棄營逃亡，瓊恩·雪諾。你是否承認自己拋棄了死在先民拳的弟兄們，投入自封為外之王的人曼斯·雷德麾下?”
“拋棄……?”瓊恩差點被這個詞噎住。
伊蒙學土說話了，“大人，瓊恩·雪諾剛回來時，我和唐納·諾伊討論過這些話題，並很滿意他的解釋。”
“好吧，但我不滿意，師傅，”雙下巴的人聲稱，“我要親自聽一聽這些解釋。對，我要親自聽一聽!”
瓊恩強咽火。“我沒有拋棄誰。我跟‘斷掌’科林一起離開先民拳，去風聲峽偵察。後來我照指示加入人，因為斷掌擔心曼斯找到了冬之號角……”
“冬之號角?”艾裏沙爵士竊笑，“那他手下有多少古靈怪，你數過了嗎，雪諾大人?”
“沒有，但我盡力數過他們有多少巨人。”
“爵士，”雙下巴的人嗬斥，“你得尊稱艾裏沙爵士為‘爵士’，尊稱我為‘大人’。我乃傑諾斯·史林特，前赫堡伯爵，現下為黑城堡的長官，直到波文·馬爾錫帶著守衛部隊回來為止。你得對我們有禮貌，是的。我無忍受像艾裏沙爵土那樣塗過聖油的好士竟被一個私生子和變嘲。”他舉起手，用肥胖的指頭指著瓊恩的臉。“你否認跟一個女人上?”
“不，”瓊恩對於耶哥蕊特的哀悼太過記憶猶新，令他無否認，“我不否認，大人。”
“我猜也是斷掌命令你跟那不洗澡的婊子做的吧?”艾裏沙爵土假惺惺地笑問。
“爵土，她不是婊子，爵士。斷掌說不管要我做什麽，都不準違抗，統統照辦，但……但我不否認自己所做的超過了必需的限度，我……關心她。”
“這麽說，你承認自己是個背誓者。”傑諾斯·史林特。
瓊恩知，黑城堡裏一半的人都時不時前去鼴鼠村的妓院“挖寶”，但他不願侮辱耶哥蕊特，把她跟鼴鼠村的妓女等同起來。“是的，我承認自己違背了不近女的誓言。
“是的，大人!”史林特吼時，下巴顫抖。他跟熊老一樣寬闊，如果活到莫爾蒙的年紀，無疑也會禿頂。現下不到四十歲，半數頭發已沒了。
“是的，大人，”瓊恩說，“照斷掌的命令，我跟人一起行軍，跟人一起用餐，也跟耶哥蕊特一張皮。但我向您發誓，我從未變節——一有機會，就從馬格拿那兒逃掉了；我也從未拿起武器跟我的弟兄或我守護的王為敵。”
史林特伯爵用小眼睛打量他。“葛蘭登爵士，”他喝令，“帶上另一名囚。”
葛蘭登爵士就是那帶人將瓊恩從上拉起來的高個子。此刻他又帶著四人出去，很快將一名瘦小俘虜押回來。此人麵如菜，垂頭喪氣，手腳戴鐐，一條細眉橫貫前額，尖禿頭頂有幾叢稀薄黑發，小胡子如上方的一抹汙漬。他臉頰腫，布滿塊塊淤青，大半前齒也被打落。
東海望的人地將俘虜推到地上。史林特大人低頭皺眉，“這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俘虜眨眨的眼睛。“是的。”瓊恩這才認出是“叮當衫”。沒了那盔甲，他看起來像換了個人，他心想。“是的，”人重複，“他就是殺死斷掌的懦夫。在霜雪之牙，我們追蹤烏鴉，將他們統統殺光，到這家夥時，他乞求饒命，還提出如果我們願意收留，立即投靠加入。斷掌發誓要宰了膽小鬼，但那頭狼突襲科林，這家夥趁機割了他喉嚨。”他出參差碎裂的牙齒對瓊恩笑笑，然後朝後者的靴子啐了口血。
“怎樣?”傑諾斯·史林特嚴厲地質問瓊恩，“你否認嗎?或者你宣稱科林命令你殺他自己?”
“他告訴我……”說話變得困難起來，“他告訴我，不管要我做什麽，都不準違抗，統統照辦。”
史林特環顧客廳，看看其他東海望的弟兄，“這小子以為我從運蕪菁的車上掉下來，磕壞了腦袋?”
“這回謊言救不了你，雪諾大人，”艾裏沙·索恩爵士警告，“我們會讓你說實話，種。”
“我說的就是實話。我們的馬不行了，而叮當衫追在後。科林我假裝加入人。‘不管要你做什麽，都不準違抗’——這是他的原話。他知他們會讓我殺他；他也知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叮當衫的追捕。”
“你居然聲稱偉大的斷掌科林害怕這個家夥?”史林特看著叮當衫，哼了一聲。
“所有人都怕‘骸骨之王’，”人咕噥。葛蘭登爵士踢了他一腳，他又回沉默之中。
“我沒這麽說。”瓊恩辯解。
史林特一拳砸在桌子上。“我聽明白了!看來艾裏沙爵士對你的評價相當中肯。你那雜種巴裏盡吐些謊話。噢，我無容忍，無容忍!你也許能騙過殘廢的鐵匠，但騙不過傑諾斯·史林特!噢，騙不過。傑諾斯·史林特不會輕易受騙上當。你以為我腦袋裏裝的是白菜嗎?”
“我不知您腦袋裏裝的是什麽，大人。”
“瞧，雪諾大人素來傲慢，”艾裏沙爵士解釋，“他謀殺了科林，跟他的同夥謀殺莫爾蒙大人一樣。如果這些屬於同一個謀，我也不會吃驚。班揚·史塔克很可能參與其中，此刻他或許正坐在曼斯·雷德的帳篷裏計議呢。你了解這幫史塔克，大人。”
“是的，”傑諾斯·史林特，“我太了解他們了。”
瓊恩憤地下手套，給他們看燒傷的手。“我為保護莫爾蒙大人不受屍鬼傷害燒傷了手。而我叔叔是個正直的人，他絕不會違背誓言。”
“就跟你一樣?”艾裏沙爵士嘲笑。
賽勒達修士清清嗓子。“史林特大人，”他說，“這孩子拒絕在聖堂裏規矩地起誓，反而跑到長城外麵朝著一棵心樹念誓詞。他說那是他父親的神靈，但我們都知，那也是人的神靈。”
“他們是北境的神靈，修士。”伊蒙學士謙恭有禮，但語調決。“大人們，唐納·諾伊被殺後，正是這個年輕人，正是他瓊恩·雪諾接手長城的防務，抵抗住北洪荒的火。他證明了自己的勇敢、忠誠和機敏。如果沒有他，隻怕您們抵達時迎接您們的就是曼斯·雷德了。史林特大人，你完全錯怪了他。瓊恩·雪諾是莫爾蒙總司令本人的侍從與事務官，他被選中是因為總司令大人認為他很有希望，我也這麽認為。”
“希望?”史林特，“希望可能落空。他手上沾滿斷掌科林的鮮血。你說莫爾蒙信任他，那又怎樣?你知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什麽滋嗎?噢，是的，我知。我還知狼的脾。”他指向瓊恩的臉。“你父親就是因反叛而被死的。”
“我父親是被謀殺的。”瓊恩不在乎他們如何對待自己，但無忍受關於父親的謊言。
史林特的臉成紫。“謀殺?你這傲慢無禮的小狼崽子。勞王屍骨未寒，艾德公爵就對他兒子下手。”他站起來，人比莫爾蒙矮，但膛更寬，手臂更，肚子差不多大，肩膀上用一支尖頭塗紅釉彩的小金扣住披風。“你父親死於劍下，但他是名門貴胄，是王之手。對你，一個繩套就夠了!艾裏沙爵士，把叛徒關冰牢!”
“大人英明。”艾裏沙爵士抓住瓊恩的手臂。
瓊恩奮力掙，狂地掐向士的脖子，直至把他提離地麵。若不是東海望的人上前拉開，他很可能將對方扼死。索恩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瓊恩在他脖子上留下的指印，“都瞧清楚了，弟兄們，這小子是個名副其實的人。”
瓊恩不記得上次著是什麽時候。閉上眼睛，便夢到戰鬥；睜開眼睛，就是在戰鬥。即使在王塔內，也能聽見無休無止的“咚咚”聲，那是銅斧、石斧和偷來的鐵斧伐木的聲音，而若在長城頂上的暖棚休息，聲音更為吵鬧。曼斯讓大錘和骨頭與燧石製作的長鋸也加入工作。有一回，他疲憊不堪，糊糊正要入，突然鬼影森林裏傳來一聲巨響，一棵大哨兵樹轟然倒下，卷起漫天塵土和針葉。
歐文來他時，他已醒來，煩亂地躺在暖棚地板上，蓋著一堆皮。“雪諾大人，”歐文邊說，邊搖他肩膀，“天亮了。”他拉了瓊恩一把，扶他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醒轉，在棚屋狹窄的空間裏互相推搡，穿上靴子，扣好劍帶。沒人說話。他們都太疲倦，無力談。這些天來，甚至很少有人離開長城。鐵籠上下太費時間。黑城堡被拋給了伊蒙師傅、文頓·史陶爵士及那些年紀太大或者太弱，無參戰的人。
“我夢見王來了，”歐文快活地說，“伊蒙學士派了一隻鳥去他那兒，勞王便帶著大軍來了。我夢見他金的戰旗。”
瓊恩自己微笑，“那一定很令人愉快，歐文。”他刻意忽略上的陣陣灼痛，披好黑皮鬥篷，抓起拐杖，走到長城邊上，迎接新的一天。
一陣風將絲絲冷空氣入他長長的棕發。北方半裏遠，人營地忙碌不堪，無數篝火升起煙柱如手指般抓向蒼白的天空。他們沿森林邊緣搭起皮或皮帳篷，甚至用圓木和樹枝建造了一個簡陋長廳；東邊是馬群，西邊是長象，到都是人，有的在磨劍，有的給陋的長矛上尖頭，有的則穿上皮、角和骨頭製作的簡易盔甲。瓊恩知，森林裏的人更有外麵的數十倍之多。灌木提供了屏障，把他們從仇恨的烏鴉眼前隱藏起來。
他們的弓箭手已推著掩悄悄前。“早餐箭來了。”派普天天早上都會這樣愉快地宣布。他能這麽說是件好事，瓊恩心想，總得有人開開玩笑。三天前，一支“早餐箭”中玫瑰林的紅埃林的大。直到現在如果你願意冒險探出城頭，還可以看到他的屍躺在長城腳下。讓大家對派普的笑話抱以微笑總好過念念不忘死去的埃林，瓊恩隻能這麽想。
掩乃是裝有子的傾斜木板，寬度足夠遮蔽五名自由民。弓箭手們推它移近，然後跪在後麵通過縫隙放箭。人第一次使用該戰術時，瓊恩下令以火箭回擊，燒掉了其中六個，之後，曼斯改用生皮覆蓋木板，於是無論多少火箭都無濟於事。
百無聊賴中，黑衣弟兄們開始打賭哪個稻草人哨兵中箭最多。目前憂鬱的艾迪以四箭保持領先，但奧賽爾·亞威克、筋鬥瓊和長湖的瓦特也不遑多讓，各少一箭而已。
最開始用不在長城上的守夜人來命名稻草人的也是派普。“這樣的話，我們就好像有更多弟兄了。”他解釋。
“更多肚子上箭的弟兄。”葛蘭抱怨，但這點子似乎確能振作士氣，因此瓊恩也容許那些名字繼續存在，讓打賭繼續行。
冰牆邊有個裝飾美的密爾銅透鏡，支在三腳架上，伊蒙學士失明前用它來觀測星象。瓊恩將長筒轉向下方，偵察敵人。雖然距離遙遠，曼斯·雷德的巨大雪熊皮白帳篷仍清晰可辨。通過密爾透鏡，他可以看清人們的臉。今天早上，曼斯本人不見蹤影，但他的女人妲娜在外照料火堆，她妹妹瓦邇則於帳篷邊給山羊擠奶。妲娜肚子好大，還能走簡直是奇跡。她快要生了，瓊恩心想。他將透鏡旋向東方，在帳篷和樹叢間搜尋，找到建造中的盾。這個也快要完工了。人們趁夜剝了一頭死長象，此刻正將血淋淋的生皮覆到盾頂上，在羊皮和皮外多加一層防護。盾為圓頂，外加八個大子，皮下是牢固的木製框架。人們剛開始釘框架時，紗丁以為對方在造船。其實差不多。盾活像顛倒過來的船，隻是前後開口，準確地說，是一座架在子上的長廳。
“它造好了，對不對?”葛蘭問。
“快好了。”瓊恩推開透鏡，“很可能今天就過來。木桶灌滿了嗎?”
“每個都灌滿了。夜裏凍得邦邦的，派普檢查過。”
葛蘭這段時間變了許多，已不再是瓊恩當初結的那個高大笨拙、臉紅脖子的男生。他長高了半尺，膛和肩膀也變得更為寬闊，而且自離開先民拳蜂以來，既沒剪頭發，也沒刮胡子，活生生一個發蓬鬆的龐然大物，就象牛——正應了當初受訓時艾裏沙爵士為他取的綽號。但他很疲倦，對瓊恩的問話隻點點頭，“我整晚都聽見斧聲，本沒。”
“那現在去。”
“我不需要——”
“你需要。我要你好好休息，去吧，不會讓你錯過戰鬥的。”他又自己微笑。“隻有你推得那些該死的木桶。”
葛蘭咕噥著走開，瓊恩回到透鏡前，搜尋人營地。時不時會有一支箭掠過頭頂，但他學會了不予理會。距離遠，角度差，被中的幾率很小。仍然沒見到曼斯·雷德的蹤影，但巨人克星托蒙德和他的兩個兒子在盾旁邊，兩小子艱難地對付長象皮，托蒙德則邊啃山羊，邊大聲發號施令。人的易形者“六形人”瓦拉米爾從森林裏走出，後跟著他的影子山貓。
絞盤哢嗒作響，接著傳來鐵籠門開的，他知哈布送早餐來了，跟每天早晨一樣。然而目睹曼斯的盾，瓊恩早已失去了胃口。油已用光，最後一桶瀝青也於兩天之前推下長城，箭亦將耗盡，而且沒有造箭匠加以補充。前天晚上，從西方飛來一隻烏鴉，丹尼斯·梅利斯特爵士說波文·馬爾錫追逐人一路越過影子塔，深入暗的大峽穀中，終於在頭骨橋截住“哭泣者”和他手下三百名掠襲者，血戰一場的結果是我方獲得代價高昂的勝利，共一百多名黑衣弟兄犧牲，其中包括安德魯·塔斯爵士和阿拉達·溫奇爵土。老石榴自己負重傷，被抬回影子塔，由穆林學士照料，很長時間都不能返回黑城堡。
瓊恩看完信，忙派澤最快的馬前往鼴鼠村，請求村民們協防長城。她一直沒回來。他又派穆利前去，結果接到報告，整個村子都被拋棄，連妓院也不例外。澤多半跟大家一起沿王大逃了。也許我們都該逃掉，瓊恩鬱地尋思。
不管餓不餓，他強迫自己吃東西。無覺已經夠糟，不能再空上陣。況且，這也許是我的最後一餐。我們所有人的最後一餐。於是瓊恩滿一肚子麵包、培、洋蔥和奶酪，這時，隻聽馬兒高喊：“它來了!”
無須問“它”是什麽，也無須學士的密爾透鏡來觀察森林和帳篷間的。“它看起來不像烏，”紗丁評論，“烏沒有。”
“也沒有子。”派普。
“響號角，”瓊恩命令，木桶隨即出兩聲綿長號角，以喚醒葛蘭和其他夜間放哨、現在休的守夜人。當人攻來時，長城需要每一個守衛。諸神在上，我們的人夠少了。瓊恩看看邊的派普、木桶和紗丁，馬兒與呆子歐文，結巴提姆、穆利、省靴及其他人，試圖想象他們在那黑冷隧裏麵對麵跟一百名尖聲呼的人刀劍相，而僅僅隻有幾鐵欄杆的保護。不在大門被攻破前摧毀盾的話，一切就全完了。
“它好大。”馬兒說。
派普咂咂，“它能燉好大一鍋湯哦。”這個笑話並不成功，派普的聲音也顯得十分疲憊。他看起來半死不活，瓊恩心想，我們都一樣。外之王兵力無窮，天天都能投入生力軍，而這幾個黑衣弟兄卻必須應付每次攻打，逐漸難以為繼。
瓊恩知，位於木頭和皮底下的人們正在拚命地推，用肩膀抵著，好讓子轉，但一旦盾接觸城門，他們就會將繩子換成斧子。至少曼斯今天沒派出長象，對此，瓊恩稍感欣。它們的偉力對長城而言毫無意義，巨大的型反讓它們成為的目標。上一隻長象死去前掙紮了一天半，哀號聲既恐怖又惡心。
盾緩緩過岩石、樹樁和灌木。以前的攻讓自由民留下一百多屍，其中大多數仍躺在倒下的地方。戰事平息的間隙，烏鴉會來陪伴他們，現今卻紛紛尖著逃開。它們跟我一樣不喜歡那盾。
紗丁、馬兒和其他人都看著他，瓊恩知，他們在等待他的命令。但他如此疲憊，幾乎無思考。長城是我的，他提醒自己。“歐文，馬兒，旋轉彈石器。木桶，你和省靴負責弩炮。餘人各就各位。用火箭。看能否燒掉它。”多半是徒勞，瓊恩知，不過好歹比站著強。
盾移笨拙緩慢，靶子很大，弓箭和十字弓很快將它成了一隻木刺蝟……但的皮像保護掩那樣保護了它，火箭上去就告熄滅。瓊恩低聲詛咒。“弩炮準備，”他命令，“彈石器準備。”
弩炮發的箭深深刺入皮，但沒能造成更多損害。石塊從盾頂部彈開，隻留下些許淺坑。重型投石機也許能將它砸塌，但其中一座已經壞掉，而人們遠遠避開另一座的攻擊範圍。
“瓊恩，它還在。”呆子歐文說。
他能看見。盾一寸接一寸、一碼接一碼地近，轟隆隆、搖晃著滾過殺戮戰場。一旦人將它抵上長城，便能獲得保護，好用斧子劈開匆匆修補的外門。堵隧的碎石冰塊將在之後的幾小時內得以清空，屆時唯一的障礙隻剩幾凍屍和兩鐵欄，外加瓊恩不得不派下去送死的黑衣弟兄。
左邊，彈石器發出悶響，將旋轉的碎石拋入空中。它們如冰雹般落到盾上，又無害地彈開。人弓箭手仍躲在掩後麵放箭。其中一支入一個稻草人哨兵的臉，派普大，“長湖的瓦特，四支!扯平了!”下一支箭著他耳朵呼嘯而過。“呸!”他朝下麵罵，“我又沒參加!”
“皮不著火。”瓊恩總結，既是對自己，也是對大家。他們唯一的希望是趁盾到達長城時將它砸垮。為此需要大石塊。不管東西造得多結實，七百尺高直落而下的大石塊一定能將其破壞。“葛蘭，歐文，木桶，是時候了。”
暖棚邊上，十二個矮胖的橡木桶一字排開，裏麵裝滿碎石——黑衣弟兄平用它們來鋪長城上的通，以便行走穩健。昨，目睹自由民用羊皮覆蓋盾之後，瓊恩立刻吩咐葛蘭灌桶，能灌多少灌多少。與碎石混合，隻消一夜，就會整個凍得結結實實。這是最接近大石塊的東西。
“為何要凍起來?”葛蘭曾問他，“何不直接滾下去?”
瓊恩解釋：“若半路撞上冰牆，桶就會裂，碎石灑得滿天都是。給這幫雜種下石頭雨是不夠的。”
此刻他和葛蘭一起用肩膀頂一個桶，木桶和歐文使勁推另一個。大家合力前後搖晃，搗碎桶底的結冰。“好家夥，怕有一噸重。”葛蘭說。
“把它推翻，滾著走，”瓊恩吩咐，“小心點，如果腳給壓住，你就成第二個省靴了。”
木桶傾倒後，瓊恩抓過火炬，在長城路麵上方來回揮舞，好讓冰融化一點，教滾更容易——實際上容易過頭了，差點控製不住。最後，四人齊心協力，總算把大桶子推到城牆邊，矗立就位。
四隻大橡木桶在城門上方就位之時，派普高喊，“盾到了!”瓊恩住傷，探出子觀察。柵欄，馬爾錫應該造柵欄護門。太多該做的事沒有做。人們正把巨人的死屍拖走，馬兒和穆利朝他們扔石頭，瓊恩看到有一個人倒下，但石頭太小，對盾本毫無作用。他本來還慶幸自由民會為死去的長象愁的，現下卻陡然發覺盾本就有長廳那麽寬闊，隻需將它從屍上推過去。眼見這番狀況，大不由得一陣，幸虧馬兒抓住他胳膊，將他拉回來。“你不該這樣探出去。”男孩說。
“我們該造柵欄。”此刻瓊恩聽到斧子砸木頭的聲音，也許那不過是恐懼在耳邊的回響。他望向葛蘭，“手。”
葛蘭走到木桶後麵，用肩膀頂住，悶哼一聲，開始用力推。歐文和穆利過去幫忙。他們將木桶推出一尺、再一尺……然後它突然消失。
隻聽“嘭”地一聲，木桶與城牆相撞，接著是更響的撞擊聲與木頭碎裂聲，一片呼喊與慘。紗丁大大嚷，呆子歐文轉著圈子蹦跳歡呼，派普探出，“殼下麵都是兔子!瞧他們跳得有多歡!”
“別停下!再來!”瓊恩大吼，葛蘭和木桶用肩膀撞向下一個桶，將它搖搖晃晃地推入空中。
桶子扔完後，曼斯的盾前部業已破碎變形、不堪辨認，人們從另一頭湧出，爭先恐後地逃回營地。紗丁端起十字弓了幾箭，以加快對方逃跑的速度。葛蘭隔著胡子咧歡喜，派普講起新笑話。今天算是熬過去了。
明天……瓊恩朝棚屋瞥了一眼。剛才擺放十二桶碎石的地方如今隻剩下八桶。他意識到自己有多疲倦，意識到傷口有多痛。我得會兒，哪怕幾小時都好。我得去伊蒙學士那兒要些安眠酒，非要不可。“我去王塔休息休息，”他告訴他們，“若曼斯有什麽新舉，記得醒我。派普，長城是你的了。”
“我的?”派普說。
“他的?”葛蘭。
他笑笑，扔下這兩名麵麵相覷的夥伴，乘鐵籠走了。
一杯安眠酒確實管用。他剛在自己那張狹上躺直子，立刻了過去。夢，奇怪而無定形，充滿怪異的話音、呼告與喊，以及低沉嘹亮的號角，那單調渾厚的低音一直在空中徘徊。
醒來時，權作窗戶的箭孔外麵，一片黑沉，四個不認識的人站在麵前。其中一個提燈。“瓊恩·雪諾，”個子最高的人生無禮地說，“穿上靴子，跟我們走。”
糊糊中，他第一個想是，著的時候長城失守了，曼斯·雷德派出更多巨人或另一座盾，突破了城門。但他眼睛，發現陌生人都穿著黑衣，他們是守夜人，瓊恩意識到。“去哪兒?你們是誰?”
高個子打個手勢，另外兩人便將瓊恩從上架起來。提燈者在前引路，他們將他帶出臥室，轉上半層樓梯，來到熊老的書房。他看到伊蒙學士站在火堆旁，雙手叉搭在一李木手杖上，賽勒達修土跟往常一樣半半醒，而文頓·史陶爵土在窗邊座椅上著了。其餘黑衣人他都不認識。除了一個。
艾裏沙·索恩爵士穿鑲裘邊的鬥篷和亮鋥鋥的靴子，看上去無可挑剔，此刻他轉稟報，“變帶到，大人。他是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來自臨冬城。”
“我不是變，索恩。”瓊恩冷冷地說。
“我們會知。”熊老的書桌後，一個肥胖寬闊的雙下巴男人坐在皮椅上，瓊恩不認識他。“對，我們會知，”他重複，“你不否認自己是瓊恩·雪諾，對吧?史塔克家的私生子?”
“雪諾‘大人’，他喜歡這樣稱呼自己。”艾裏沙爵士又高又瘦，但結實強壯，此刻，他冷酷的眼睛裏帶著一絲愉悅。
“是你我雪諾大人。”瓊恩說。艾裏沙爵士擔任黑城堡教頭期間，喜歡給自己訓練的男孩取綽號。後來熊老將索恩派去了海邊的東海望。這些一定是東海望的人。鳥兒到了卡特·派克那裏，他派人來幫助我們。“你帶來多少弟兄?”他問桌子後麵的人。
“由我問問題，”雙下巴的人回應，“你被控背誓、怯懦、棄營逃亡，瓊恩·雪諾。你是否承認自己拋棄了死在先民拳的弟兄們，投入自封為外之王的人曼斯·雷德麾下?”
“拋棄……?”瓊恩差點被這個詞噎住。
伊蒙學土說話了，“大人，瓊恩·雪諾剛回來時，我和唐納·諾伊討論過這些話題，並很滿意他的解釋。”
“好吧，但我不滿意，師傅，”雙下巴的人聲稱，“我要親自聽一聽這些解釋。對，我要親自聽一聽!”
瓊恩強咽火。“我沒有拋棄誰。我跟‘斷掌’科林一起離開先民拳，去風聲峽偵察。後來我照指示加入人，因為斷掌擔心曼斯找到了冬之號角……”
“冬之號角?”艾裏沙爵士竊笑，“那他手下有多少古靈怪，你數過了嗎，雪諾大人?”
“沒有，但我盡力數過他們有多少巨人。”
“爵士，”雙下巴的人嗬斥，“你得尊稱艾裏沙爵士為‘爵士’，尊稱我為‘大人’。我乃傑諾斯·史林特，前赫堡伯爵，現下為黑城堡的長官，直到波文·馬爾錫帶著守衛部隊回來為止。你得對我們有禮貌，是的。我無忍受像艾裏沙爵土那樣塗過聖油的好士竟被一個私生子和變嘲。”他舉起手，用肥胖的指頭指著瓊恩的臉。“你否認跟一個女人上?”
“不，”瓊恩對於耶哥蕊特的哀悼太過記憶猶新，令他無否認，“我不否認，大人。”
“我猜也是斷掌命令你跟那不洗澡的婊子做的吧?”艾裏沙爵土假惺惺地笑問。
“爵土，她不是婊子，爵士。斷掌說不管要我做什麽，都不準違抗，統統照辦，但……但我不否認自己所做的超過了必需的限度，我……關心她。”
“這麽說，你承認自己是個背誓者。”傑諾斯·史林特。
瓊恩知，黑城堡裏一半的人都時不時前去鼴鼠村的妓院“挖寶”，但他不願侮辱耶哥蕊特，把她跟鼴鼠村的妓女等同起來。“是的，我承認自己違背了不近女的誓言。
“是的，大人!”史林特吼時，下巴顫抖。他跟熊老一樣寬闊，如果活到莫爾蒙的年紀，無疑也會禿頂。現下不到四十歲，半數頭發已沒了。
“是的，大人，”瓊恩說，“照斷掌的命令，我跟人一起行軍，跟人一起用餐，也跟耶哥蕊特一張皮。但我向您發誓，我從未變節——一有機會，就從馬格拿那兒逃掉了；我也從未拿起武器跟我的弟兄或我守護的王為敵。”
史林特伯爵用小眼睛打量他。“葛蘭登爵士，”他喝令，“帶上另一名囚。”
葛蘭登爵士就是那帶人將瓊恩從上拉起來的高個子。此刻他又帶著四人出去，很快將一名瘦小俘虜押回來。此人麵如菜，垂頭喪氣，手腳戴鐐，一條細眉橫貫前額，尖禿頭頂有幾叢稀薄黑發，小胡子如上方的一抹汙漬。他臉頰腫，布滿塊塊淤青，大半前齒也被打落。
東海望的人地將俘虜推到地上。史林特大人低頭皺眉，“這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俘虜眨眨的眼睛。“是的。”瓊恩這才認出是“叮當衫”。沒了那盔甲，他看起來像換了個人，他心想。“是的，”人重複，“他就是殺死斷掌的懦夫。在霜雪之牙，我們追蹤烏鴉，將他們統統殺光，到這家夥時，他乞求饒命，還提出如果我們願意收留，立即投靠加入。斷掌發誓要宰了膽小鬼，但那頭狼突襲科林，這家夥趁機割了他喉嚨。”他出參差碎裂的牙齒對瓊恩笑笑，然後朝後者的靴子啐了口血。
“怎樣?”傑諾斯·史林特嚴厲地質問瓊恩，“你否認嗎?或者你宣稱科林命令你殺他自己?”
“他告訴我……”說話變得困難起來，“他告訴我，不管要我做什麽，都不準違抗，統統照辦。”
史林特環顧客廳，看看其他東海望的弟兄，“這小子以為我從運蕪菁的車上掉下來，磕壞了腦袋?”
“這回謊言救不了你，雪諾大人，”艾裏沙·索恩爵士警告，“我們會讓你說實話，種。”
“我說的就是實話。我們的馬不行了，而叮當衫追在後。科林我假裝加入人。‘不管要你做什麽，都不準違抗’——這是他的原話。他知他們會讓我殺他；他也知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叮當衫的追捕。”
“你居然聲稱偉大的斷掌科林害怕這個家夥?”史林特看著叮當衫，哼了一聲。
“所有人都怕‘骸骨之王’，”人咕噥。葛蘭登爵士踢了他一腳，他又回沉默之中。
“我沒這麽說。”瓊恩辯解。
史林特一拳砸在桌子上。“我聽明白了!看來艾裏沙爵士對你的評價相當中肯。你那雜種巴裏盡吐些謊話。噢，我無容忍，無容忍!你也許能騙過殘廢的鐵匠，但騙不過傑諾斯·史林特!噢，騙不過。傑諾斯·史林特不會輕易受騙上當。你以為我腦袋裏裝的是白菜嗎?”
“我不知您腦袋裏裝的是什麽，大人。”
“瞧，雪諾大人素來傲慢，”艾裏沙爵士解釋，“他謀殺了科林，跟他的同夥謀殺莫爾蒙大人一樣。如果這些屬於同一個謀，我也不會吃驚。班揚·史塔克很可能參與其中，此刻他或許正坐在曼斯·雷德的帳篷裏計議呢。你了解這幫史塔克，大人。”
“是的，”傑諾斯·史林特，“我太了解他們了。”
瓊恩憤地下手套，給他們看燒傷的手。“我為保護莫爾蒙大人不受屍鬼傷害燒傷了手。而我叔叔是個正直的人，他絕不會違背誓言。”
“就跟你一樣?”艾裏沙爵士嘲笑。
賽勒達修士清清嗓子。“史林特大人，”他說，“這孩子拒絕在聖堂裏規矩地起誓，反而跑到長城外麵朝著一棵心樹念誓詞。他說那是他父親的神靈，但我們都知，那也是人的神靈。”
“他們是北境的神靈，修士。”伊蒙學士謙恭有禮，但語調決。“大人們，唐納·諾伊被殺後，正是這個年輕人，正是他瓊恩·雪諾接手長城的防務，抵抗住北洪荒的火。他證明了自己的勇敢、忠誠和機敏。如果沒有他，隻怕您們抵達時迎接您們的就是曼斯·雷德了。史林特大人，你完全錯怪了他。瓊恩·雪諾是莫爾蒙總司令本人的侍從與事務官，他被選中是因為總司令大人認為他很有希望，我也這麽認為。”
“希望?”史林特，“希望可能落空。他手上沾滿斷掌科林的鮮血。你說莫爾蒙信任他，那又怎樣?你知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什麽滋嗎?噢，是的，我知。我還知狼的脾。”他指向瓊恩的臉。“你父親就是因反叛而被死的。”
“我父親是被謀殺的。”瓊恩不在乎他們如何對待自己，但無忍受關於父親的謊言。
史林特的臉成紫。“謀殺?你這傲慢無禮的小狼崽子。勞王屍骨未寒，艾德公爵就對他兒子下手。”他站起來，人比莫爾蒙矮，但膛更寬，手臂更，肚子差不多大，肩膀上用一支尖頭塗紅釉彩的小金扣住披風。“你父親死於劍下，但他是名門貴胄，是王之手。對你，一個繩套就夠了!艾裏沙爵士，把叛徒關冰牢!”
“大人英明。”艾裏沙爵士抓住瓊恩的手臂。
瓊恩奮力掙，狂地掐向士的脖子，直至把他提離地麵。若不是東海望的人上前拉開，他很可能將對方扼死。索恩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瓊恩在他脖子上留下的指印，“都瞧清楚了，弟兄們，這小子是個名副其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