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中,落在耳裏的蟲鳴也顯得格外悅耳。溪水嘩啦,珠珠滴落。


    一雙寬大的胖手探進清溪的河流中,抄起一把河水就往臉上猛的搓起來。


    我的視線從方知有的身上挪開,穿過那一長串的溪水,途徑河灘,一直到對麵始終癡愣坐在石頭上的紅衣女子。


    經曆了昨晚的事,懷明玉至今仍未緩過神來,或者說從我將她帶出來之後,她就一直是這副表情。也不說話,就那麽坐在石頭上,臨近天明。


    “你還沒想明白?”方知有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想必是忙碌一晚有些餓了。


    但見到那紅衣女子仍是一臉無所動容的表情,沒奈何,他歎道“事情都過去了,再追究也沒什麽好的。這樣,我兄弟倆也不富裕,隻能勻你這些個盤纏,你拾掇拾掇回老家得了,外麵也沒什麽好的。”


    說著,方知有在身上摸了摸,臉上有些肉疼的摸出好些個碎銀銅幣,他把袋子裏的錢掏了大半出來,而後想了想又摸了幾塊大的回去。


    對於這家夥的小動作,我是笑著撇過頭去。


    “道士…嗯…是這麽叫你們吧?”懷明玉的突然開口,倒是將沉默的氣氛打破。


    我點了點頭,望向她的方向,認真道“姑涼怎麽方便就好。”


    懷明玉的眼睛很是明亮,與山裏的夜鶯,傍晚時分深藏林裏的野禽相似。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今日之事…有勞你們,但我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件,不過就算有,估計你們也看不太上。”她嗓音還是有些暗啞的,語氣裏依舊滿懷著悲傷,那種感情我從零散的碎片中感受過。


    但相仿的氣息,更多是來自於那個男人身上的。


    我笑著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如此。方知有也知道這是個苦命的娃兒,寬慰一聲“不打緊,出門在外本就是相互提攜,此番也是與姑娘有緣,在此結個善緣倒也不錯。”


    懷明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心中也隨之放鬆了些,祈禱這個姑涼今後也能像現在這般,能微笑著度過。


    正欲告辭,突聞懷明玉道“兩位道長,我…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請講。”方知有有些緊張的抓了抓胸口,我從他小小的肢體動作大概就能分析出,他現在估計是在心疼對方是不是還打算問他借點盤纏,這肯定是要借的,但這借估計也就和白給差不多。以方知有的性子,這無異於拿刀刮他心頭肉,現在還能保持如此姿勢,已然不易。


    我有些可憐的望著他,而後隨即把目光投向那女子。


    懷明玉臉上有些抱歉的笑意,而眼中卻是明亮如許,她語氣肯定道“我想了解我的身世。”


    方知有眉頭鬆了鬆,懷明玉看著方知有,後者想了想道“可以,不過會比較麻煩,而且…”


    方知有看著我,我對此事向來是不懂,於是投去疑惑的表情。


    方知有眼珠子轉了轉,表情有些奇怪。


    我知道他是想給我傳達一些信息,但奈何我壓根就沒看懂,於是隻能無奈搖頭。


    方知有深吸了口氣,朝我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


    而一旁懷明玉卻是安靜等待,再次轉過身時,方知有輕歎了一聲,他道“看過去算未來,皆是以窺天機,不可多算,我今日卜卦太多需要調養,恐怕你得等些時日。”


    懷明玉不假思索道“沒事,我願意等。”


    方知有表情不做任何變化,但語氣有些誠懇道“小道這時日恐怕尚久,姑娘若是心急不若去尋其他,其實,這些不光是我,便是有些道行懂點術數的人也能算的出來。”


    方知有循序善誘著,但那鐵了心的姑娘似乎腦子一根筋的,隻是憨憨一笑道“不打緊不打緊,我隻是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其實現在的我也不知道要去哪,我是從小山村裏出來了,想著去見見外麵世界,再說了,我現在回去了也沒人等我。”


    說著,懷明玉眼神中隱隱有些淚光,方知有似乎有些猶豫,我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方知有望向我,似乎下了個很大的決定,他道“罷了,小道也還有些積蓄,權當行善積德了。”


    我笑著對那姑涼招了招手,問道“姑娘怎麽稱呼?”


    “懷明玉!懷是懷念的懷,明是明天的明,玉是玉石的玉。”


    “小道,棲雲宗弟子,道號一盂。”我雙手行抱拳禮,微微朝她弓腰。


    懷明玉見狀也有樣學樣朝我行禮道“一盂道長!”


    方知有聞言,大袖一擺,雙手朝前抱拳道“方知有,無門無派,算是個…”他頓了頓,隨後補了句“遊方術士。”


    懷明玉朝方知有抱拳行禮,而後喊了聲“方道長。”


    陽光從雲層深處裏爬了出來,一滴晶瑩露珠滴落在一顆綠色的石頭上,而後見那斑駁的石頭表麵,火紅棱角抖了抖,突的一條裂縫猛地張開,露出一隻眼睛。


    原是一條被晨露驚醒的蟲兒,這四腳著地的爬蟲,抖了抖身上的水漬,而後迅捷快速的穿行到一處低矮的樹叢中。


    這的人都喊它石龍子,當然更廣為人知的是它還有的一個名號,叫四腳蛇。


    蹲在屋棚下的張福生,頭發上的雨滴啪嗒啪嗒的砸在地板上。


    清晨時分,冷清的街道上已經開始有行人在遊走,路兩旁的店鋪也開張了,熱騰騰的霧氣彌漫,隔著老遠便能聞到這香味。


    有過路的人閑聊起昨晚的事來,說起這薛家宴席上有人來攪。還有的聊起昨晚官府的出行,於是有人猜測是山上的土匪進了城。


    還有位坐路邊,點了份湯水的大胡子說著昨晚又是刮風又是下雨,怕不是妖孽作祟。


    這些個市井小民,就好聽一手奇物異誌,但凡是能扯上神鬼牛馬的,無一不是聽者眾多。


    也有人注意到那個一直蹲在屋簷下,但卻把腦袋伸外麵的福生。


    但人們也隻是路過時多看那麽兩眼,而一直蹲在地上的福生也從不抬頭,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地麵,那模樣倒像是在認真研讀著一本古籍。


    行路匆匆的三人很快便從街角轉過,在幾番尋覓過後,便直往這來。


    “福生!”率先跑過來的我,望著地上的瘦弱身影,沒由來的感到有些愧疚。


    昨晚變故太多,一時間竟讓我把他忘在這兒。


    本想著,由大鯉看著,福生也乖不會亂跑應當出不了什麽事情。


    但見著滿頭是水,頭發披散的福生蹲在地上的樣子,還是讓我不由得有些難過。


    福生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一瞬間,這家夥的眼神中好似流露出了某些情感,不再是空洞和迷茫,而是確確實實的又了一份複雜而熱烈的情感。


    就在我以為他難道恢複了記憶的時候,福生突然嘿嘿傻笑了起來,他嘴裏有些含糊不清的說了句“嘿嘿,它們在蓋大房子。”


    我望著他指向的地上,一條黑色長線正在緩慢移動著,細看之下那是一群螞蟻,三三兩兩身上都背著些許東西,在那負重前行著。


    方知有從懷中摸出手帕,他幫福生擦了擦頭上的雨水,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了句“虧的你能靜下心來,還好沒出什麽岔子。餓了吧,咱們吃好吃的去。”


    福生臉上笑得更是開心,方知有拉著他,去找早點鋪去。


    我則朝天上吹了聲口哨,頓時一條赤影如飛蟲掠過般鑽入我的懷中。


    懷明玉看的有些疑惑,一時間也不知是該問哪些,但見我笑著對她道“你別見怪,福生是因為一些事故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懷明玉搖了搖頭,“福生…道長確實和那些得了癡病的人不一樣。”她說著,自顧自的補充道“在我老家,因為得了病還是出了事摔傻的人太多了,但那些人都是口斜鼻歪,有些連路都走不了。而且分不清誰是誰,常常連照顧了自己幾十年的親生父母也都不認識。”


    我聽她說的這些,心中有些唏噓。懷明玉繼續道“但福生道長,似乎不光記得你們是誰,而且這癡傻症狀也不深,我想,過不多時便能痊愈。”


    我口上附和著她的話,可心裏想的卻是“福生是被人洗去全部記憶,自然不是得病癡傻那般。其實,相比較恢複記憶的福生,如今雖然行為與孩童無異,但至少天真爛漫的他是快樂的。”


    福生招呼我和懷明玉坐下,不見方知有,我卻知道這家夥定是在後麵與老板討價還價呢,比較以他的性格,出門在外,自然是有價還價,絲毫不能吃虧。


    福生望著隔壁熱騰騰的包子,眼睛盯得發直。


    旁邊那被福生看著的漢子,臉上有些疑惑的回看著福生,而後似乎是被福生看的心裏發毛,最終幾口吞下,而後趕緊走人。


    熱騰的湯水上來了,方知有從後麵走了上來,當店家看著座上的女子,突的表情一邊,他有些遲疑道“懷…懷小姐?”


    被認出來的懷明玉臉色不無尷尬,薛家事情還未傳遍全城,這也是我和方知有敢帶懷明玉進城吃早飯的根由,其二則是懷明玉自己說的,她雖來江城有兩年,但薛家規矩甚多,更不允許她這個尚未過門的媳婦拋頭露麵。所以,這城裏,能認出她來的人不多。


    但很顯然,這個老板不光認識,而且這一嗓子還吸引來更多人的目光。


    懷明玉一時間是不知該作何答複,隻能尷尬的喝著麵前的湯。


    “別亂說,你認錯人了。”方知有反應極快,他把手中錢囊裏的一把銅板塞到店家手裏。


    店家也撓了撓頭,他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不過,您和那位懷小姐長的可真像啊,都是頂好看的美人。”


    對於店家的奉承,懷明玉也隻是客氣點了點頭,她不發一言,並且打算以後也如此。


    我四下掃了掃,看著眾人隻是在懷明玉身上多打量了幾眼,暫且沒有那多事之人,便也放下心來,同時也做好決定,打算先和道教所的濟德道長聯係好,先去神皇派為妙。


    福生喝著湯的同時,拿筷子夾了塊碎皮,然後輕輕放在了地上。


    觀察著福生如此行徑的我沒有多言,方知有嘖嘖道“福生有顆獨一無二的心,是為善。”


    懷明玉望著福生認真的模樣,心中卻是另一番感悟,她說“福生道長似乎並不是出於簡單的善意。”


    我尋著她的思路去看福生,方知有疑惑道“此話怎講?”


    懷明玉說“福生道長是在很認真的去做一件事,但他的認真是出於一種……”說到關鍵處,突然卡殼的她有些懊惱自己讀書少。


    “尊重。”我替她補上。福生所做之事,旁人看來不過是把吃食放在地上,也許會有蟲蟻來享用,隻不過,目之所及旁人不可能在意。


    但福生還是做了,他在不同區域各放了一點,大小均勻,份量相當。這些細小的食塊像是一個個信號,彼此相隔,而體積大小又決定了這一塊隻能由那麽些個數量的食客來取,從根源上避免了不同的兩夥人相撞從而產生摩擦。


    有考量的善,有不同於懵懂的孩童,經曆過大是大非的智者,而是獨屬於福生的一種奇妙心境。


    “他不僅是心懷慈悲,而是平等的看待它們。”說這話的時候,福生也忙活完了。


    見我們都在看他,也不奇怪,抱著桌上的湯,一揚腦袋咕嘟嘟全喝下去。


    懷明玉笑著遞過一張手帕。


    當然,接過手帕的是坐在福生右手邊的方知有,他先道了聲謝,而後對著福生道“你小子可有福了,大美女的隨身香物。”說著,在福生臉上擦了擦。


    那手帕自然不是直接還給懷明玉,而是方知有考慮到傻子的口水,於是提議洗幹淨了送還。


    懷明玉自是豪爽,並不在意這些。


    匆匆食過早飯,懷明玉這一身紅裝還是太過礙眼,眼下又不確定府衙那邊最快什麽時候會發榜通告,於是乎,我做了決定,由方知有帶著懷明玉去置辦衣物,我則帶著福生去道教所一趟。約定一個時辰後,在城東外集合。


    於是,兵分兩路的我們,在早點攤前分散。


    帶著福生的我,步伐不快。一晚上過去了,我不知道福生是否有休息。


    於是,我問道“福生,你昨晚有睡覺嗎?累不累。”


    福生搖了搖頭,他道“不睡,不累。”


    我也沒多說什麽,當然,我是沒什麽,以我現在的體魄,休息對我而言並非必須的,但方知有還是肉體凡胎,陪我折騰這一宿,我看見他途中偷偷抹了幾次眼睛。


    想著趕緊把事情辦妥了,先找個地方讓他睡一覺。


    一路上走的很是順利,我尋著昨晚的印象,一路找了過去。


    偌大的門庭閉著的,沒了昨晚值守的士卒,我帶著福生來到門口,在獸頭門環上用力叩了叩。


    聲音回蕩,福生把腦袋貼在門上,他感受著那仿若遠古洪荒般的轟鳴,雙目竟然緩緩閉上。


    站在一旁的我自是無法覺察到他內心的想法,隻是覺得,福生這種對萬事萬物都甚感興趣的心態,讓我很是羨慕。


    裏麵腳步聲臨近,門房被吱呀推開。


    裏頭的小道士看見是我們二人站在門口,他輕咦了句“你不是昨晚的”


    我點點頭,雙手捏在一起,右手拇指按在左手指腹,行了一禮道“在下棲雲宗弟子一盂,這位是我的師弟,煩請求見濟德道長。”


    眼下,福生的紫府道宗身份自是不能暴露,而說起我這個棲雲宗的弟子,昨晚也和濟德道長有過數麵之緣,想來應當沒有太多的麻煩。


    那小道士上下打量了福生一眼,倒沒多說什麽,而是將我們迎了進去,他道“濟德道長說了,若是有二位前來可直接去見他。”


    我拉著福生,邁步跟在小道士的後麵。


    昨晚爭鬥的地方,已經有人在鏟土填平,但就像傷口過後留有疤痕一樣,地麵上那溝壑分明,支離破碎處仍是讓人覺得心驚肉跳。


    身後的福生身體微顫。我回頭望向他時,看見這家夥不知怎的竟然哭了。


    嗚咽聲將周圍人的目光吸引而來,就連那帶路的小道士也一樣。


    福生眼含淚水,望著四周的一切,沒由來的,這家夥長長歎息一聲。


    “福生?”我關切的詢問道,自月餘前的變故,除了福生剛被我搭救回來還留有一些正常人的疑慮之外,便持續昏迷了很久,再次醒來時,變成了個沒任何記憶的傻子。


    可就在剛剛,我看見福生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悲傷憐憫的情感,那情緒流露之大,以至於連我都深受觸動。


    福生望向天空,而後久久不發一言。


    我拉著他,一路走到了濟德道長的屋前,門外蹲著條懶貓,橘黃色的皮毛也遮不住那滾胖肥潤的身材。


    福生還陷在剛剛的情緒裏無法自拔,我則耐心等待小道士的進門匯報。


    房門再被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


    那男子身材高大,約莫有八九尺,體格健碩。我觀察著他的臉上沒有傷痕但眉宇間有一股常年累月爭鬥下的剛毅,他的左手按在腰間,看樣子是習慣性動作,右手虎口處則有層厚厚的老繭。


    以上的觀察隻是一瞬間,我大概判斷出來,這個人是個常用右手劍的,至於身份,我想這並不難猜。


    “在下棲雲宗弟子一盂,見過神皇派道友。”


    那被我看穿身份的男人眉頭挑了下,他右手單掌豎起,朝我行了一禮道“神皇派,楚清河。”


    “三位,進屋一敘吧。”濟德道長迎了出來,他在我和楚清河的身上掃了一眼,而後目光溫和的望向福生。


    我趕忙道“這位,是我的…師弟。”我頓了頓,本來想把福生的事說與楚清河聽,但見周圍人多耳雜,想了想還是算了。


    楚清河看了福生兩眼,便不多理會,他倒是對我頗有些興趣道“你修為不低。而且,自稱棲雲宗門下,且有我派令牌?”


    我當然明白他是沒有惡意,但隨著楚清河走來,我卻更明顯的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盛氣淩人的壓迫感。


    隻是,臉上表情自若的我,從懷中摸出那塊巴掌大小的東西遞交了過去,楚清河接過,打眼瞧了幾下便又遞還了過來,他語氣鄭重道“確是真品無疑。”


    我拉著福生,隨濟德道長進屋,楚清河站在我們身後,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福生身上,而且是在我轉過身去之後。


    隨著屋內燭火閃動,以我和福生在內的一共四人,相繼都走了進來。


    濟德道長說到“道友一直在尋神皇派的聯係,如今楚道長也來了,不若你二人好好聊聊。”


    我望向楚清河,後者麵無表情,隻是氣態內斂,仿若一尊雕像。


    “我想尋貴派掌教,有要事和他商議。”


    也許是因為直接談到掌教的事情,楚清河很明顯的眉頭緊了緊,而後他道“那你得去山門麵見掌教才行,我這邊有要事在身,不太方便陪同。”


    楚清河嗓音低沉,給人一種冷漠的既視感。


    “無妨,這邊能知道貴派掌教的行蹤也是有益。”我心裏還是有些失落的,想著,能直接跟著神皇派的人就方便了。


    楚清河接著道“但我可以送各位去神皇派的驛站,在那裏可以省去沿途阻饒,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揚州。”


    聽聞此事,我眼眸一亮,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了句“那,有馬車嘛?我這邊還有兩位,其中一個身體不太方便。”


    楚清河搖了搖頭,他道“並無馬車供應,但馬匹數量應是夠數的。道友的隨行夥伴中可有不會騎馬之人?”


    我想了想,福生這個狀態隻能和我共乘一匹,方知有不知道會不會,那懷小姐在山間長大,又來到這繁華都市裏,出入也都是馬車,斷然不會騎在馬上拋頭露麵。


    於是,思索了片刻,我有些尷尬道“可能,都不太會。”


    沉默了好一會兒,楚清河輕歎了句“我可以替你們拜托一下驛站的工人,替你們送行一段路程,但接下來的路還是得你們自己去走。”


    “實在是太感謝了。”想著如此麻煩也委實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一向是走路趕路的我,在有了福生隨行之後,確實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拜別了濟德道長,我帶著福生往城東走去,楚清河跟在身後。路上,這位神皇派的道士一直都沒有開口,隻是默默跟在我們身後。


    我能感覺到他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他的耐心可遠比我想的要好。


    一直來到了,城東門,附近還沒有看見方知有和懷明玉的身影。料想他們估計還在路上,我停下腳步,福生晃著腦袋,傻頭傻腦的樣子。


    楚清河開口道“你師弟,一直就這樣?”


    “原先不是,途中發生了些變故。”我回應著他的話,目光在四周遊曆,尋找著方知有他們的身影。


    “前段時間,嶺南可不太平。”楚清河說著,我下意識的回了句“怎麽說?”


    “梧州那邊有傳言,陰兵借道,城中當晚一整戶人家失蹤,懷疑是被地府抓走。”楚清河的聲音平平淡淡,語氣起伏也不大,似乎隻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梧州?”我語氣有些疑惑,繼而問道“那地方前不久我才去過,怎麽,這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楚清河望向我,他眼眸是天然的淡褐色,故而望向我的同時,似乎眼眸中透著些許光亮,他道“也是前不久。大約一個月前左右。”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個月前左右,那豈不正是袁城事情發生之後。


    “而且,除此之外,嶺南道的一座宗門也發生了怪事,全門上下,宗主及一些個親傳等宗門內的高層,相繼失蹤,我懷疑這兩件事可能有聯係。”楚清河目光不再望向我,轉而是看往福生的方向。


    隨著他腳步靠近,傻福生還擱那搖晃著腦袋,楚清河低聲道“那座宗門頗有些名氣在嶺南也是數一數二的了,名為紫府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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