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和氣氣的聊這麽久,不容易啊”。看著緊閉的房門,易翔鳳感慨了一聲。


    “從金山角到江州,從江州到平陽縣,再到天京,他們兩個共同經曆了無數的生死,相互扶持,相互了解,嘴上雖然不說,但在彼此心中的分量早已重如泰山”。周同怔怔的看著房門,內心感同身受。


    他也有一個這樣的紅顏知己,在天京這些年,兩人相互幫助,相互惦念,那些日子雖然充滿了危險,但卻是他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但是,世上美好的人和事總是轉瞬即逝,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從指尖溜走,讓人猝不及防,空留痛惜。


    自從黃梅去世之後,看似表麵平靜,實則心裏壓抑著的那股仇恨如潛伏的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當陸山民傳遞給他信息,告訴他陸晨龍放棄的時候,內心絕望到了極點。


    以他對陸山民的了解,為了更少的犧牲,為了讓活著的人好好活下去,很有可能真的放棄。盡管海東青告訴他陸山民不會放棄,他的內心仍然惶恐不安。


    如果就這麽結束了,餘生該怎麽活下去,是一死百了,還是帶著遺憾生不如死。


    祁漢也同樣看著那扇門,他與陸山民算不上有什麽交情,之所以來到華夏趟這趟渾水,雖然嘴上說是因為當初的約定,因為追求武道極致,因為想和黃九斤一較高下,但實際上他的心裏清楚,這些是理由,但也是借口。在外漂泊二十年,重過新灘,不過是為了落葉歸根。當年在部隊犯了事逃離華夏,背上了一輩子的汙點,他需要這一戰找回自己的榮譽,哪怕這份榮譽永遠得不到別人的認可,但至少可解開內心二十年的心結。


    “我辛辛苦苦前來湊熱鬧,他敢就這麽算了,我第一個不答應”。


    “放心吧”,相比於兩人,易翔鳳要放鬆得多,“陸山民雖然婆婆媽媽磨磨唧唧,但別忘了還有個海東青,他要是敢就這麽算了,保準海東青打得他媽都不認識他”。


    說著嗬嗬一笑,“別看他倆打打鬧鬧,我倒覺得他們兩個是最般配的,這小子就需要這樣一個女人管教。兩口子過日子哪有那麽多甜甜蜜蜜,打打鬧鬧才是常態,打完了屁事沒有,這才叫情趣”。


    祁漢撇了眼易翔鳳,“別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臉上的傷疤還沒好吧”。


    易翔鳳下意識摸了摸臉頰,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房門嘎吱一聲打開,陸山民從裏麵走了出來,三人下意識同時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陸山民緩步走向三人,“這麽緊張幹什麽”?


    祁漢淡淡道:“我擔心你怕死”。


    易翔鳳笑了笑,“我擔心你擔心我們怕死”。


    周同手心裏全是汗,“我擔心您怕我們死”。


    陸山民心中不禁豪情湧動,哈哈大笑,“感激的話說了沒意思,要死大家一起死”。


    周同眼眶莫名有些發酸,彎腰朝陸山民深深鞠了個躬。“我代梅姐謝謝您”。


    陸山民扶起周同,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是我的梅姐”。


    祁漢挺了挺堅實的胸膛,“我是個殺手,專業是殺人,直截了當說吧,怎麽幹”?


    陸山民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那襲風衣,“既然你們都認她當大當家了,就聽她的安排吧”。


    祁漢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海東青,“我祁漢這一輩子都沒把女人當回事兒,但她,我服”。


    ···········


    ···········


    陸山民還沒到西城區公安局,就接到了馬鞍山的電話。


    按照馬鞍山提供的地址,陸山民來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老·胡同。


    天京的老街胡同看似老舊破爛,但往往都是別有洞天。


    走進一家老茶館,茶館的老板將他帶到一間清雅別致的包房。


    季鐵軍和馬鞍山已經等候在裏麵。


    “陸晨龍的出現,各方勢力愈發焦作,連公安局都有人盯梢,這種混亂的局麵,我們的見麵還是私密一點好”。季鐵軍給陸山民倒上一杯茶,說道:“早幾天就想約你聊聊,恰好今天才有空”。


    陸山民含笑接過茶杯,雖然現在不再懷疑季鐵軍的身份,但現在情況有變,心裏也不太肯定他的想法是否會有變數。


    “事情的發展和預料的有差距,他雖然出現,但並不等於增加了揪出那夥人的籌碼”。陸山民說著苦笑一聲,“或許是有了我這個顧及,他已經將所有的恩怨都放下了。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已經成了他們的人,我們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信息。而且,據我所知呂家和田家多半已經答應了和解”。


    季鐵軍倒吸了一口涼氣,與馬鞍山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滿是不可置信。


    “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季鐵軍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點上,低頭沉思。


    深吸了幾口煙之後,季鐵軍抬頭盯著陸山民的眼睛,“在你看來,他說的話是否可信”。


    “是否可信”?陸山民眉頭微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對他的了解並不見得比你們多”。


    季鐵軍猛烈的吸著煙,香煙燃燒發出輕微的嗤嗤聲,“一言九鼎陸晨龍,他的名聲不是吹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天京凡是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都沒有理由懷疑他說的話”。


    “我認為可信”。馬鞍山突然斬釘截鐵的說道,“現在我們都知道,當初那場劫殺是他主動送死,在你母親去世之後,他本就生無可戀,從來就沒有把報仇雪恨放在第一位。你是他唯一的親人,現在事關你的生死,選擇放棄並不奇怪”。


    季鐵軍眉頭皺成一團,伸手摸了摸有些稀疏的頭發,看上去頗為糾結。


    “放棄就意味著少了很多孤魂野鬼,也少了很多動蕩不安,這是好事。也意味著錯過了揪出那些人的大好機會,要想再把他們繩之以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也許永遠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們就可以繼續逍遙法外了,這是壞事。難辦啊”。


    馬鞍山也是眉頭緊皺,作為一個警察,這確實是一件很糾結的事情。作為警察來說,戰爭會死


    人,戰爭會觸犯法律,但如果沒有更激烈的戰爭,又無法暴露出更多的線索,也拿不到更多的證據。


    陸山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兩人。


    半晌之後,季鐵軍再次點燃一根煙,房間裏煙霧繚繞。


    “你打算怎麽辦”?


    “任何人都該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特別是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陸山民淡淡的說道。


    “季局長,你除了是警察,曾經也是一位軍人,你也不想讓蒙家那位首長失望吧”。


    季鐵軍吸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苦笑道:“你小子,少激將我。不過你說得對,作為一個軍人,立下了軍令狀就必須完成,不能有任何理由”。


    說著歎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該那麽早驚動他老人家,現在倒是騎虎難下了”。


    “所以你必須支持我”。陸山民心裏終於鬆了口氣。


    季鐵軍看向馬鞍山,“馬科長,你覺得呢”?


    馬鞍山轉頭看向陸山民,一雙鷹眼帶著淩厲的氣勢,“會死多少人”?


    “很多”!陸山民迎向馬鞍山的目光,很平靜的說道,就像在說一件很尋常的瑣事。


    馬鞍山轉過頭去,呼吸明顯急促了很多。


    “你知道後果嗎”?


    “沒想過”。


    季鐵軍嗬嗬一笑,“你之前在東海搗毀過一個販毒組織,在金三角也殺過毒販,雖然行為有些過激,但總體來說是在立功,還因此被評為‘東海十大傑出青年’。但這次不一樣,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在天京藏了多少力量,但團夥殺人,私藏殺傷性武器,即便是立功也無法抵消你所犯下的罪行,哪怕不挨槍子兒,也夠你在監獄裏蹲一輩子”。


    “值得嗎”?


    陸山民淡淡道:“我有個朋友說我腦回路很短,很難想到長遠的事情。事實上確實如此,我隻知道眼前的事情必須去做,至於值不值得,想不到那麽遠,也想不清楚,所以我也懶得去想”。


    季鐵軍眯著眼睛看著陸山民,“黃九斤呢?劉妮呢?還有你那些兄弟朋友呢?你不是很重情重義嗎?也沒想過他們的結局”?


    陸山民眉頭跳動了一下,沉聲道:“我隻知道他們不希望,也不允許我放棄”。


    季鐵軍深吸一口煙,嘖嘖感歎,“真搞不懂你們是一群什麽樣的人,讓人喜歡,也讓人討厭,讓人佩服感動,又讓人恐懼害怕”。


    馬鞍山冷冷道:“你們這樣的人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陸山民淡淡的看著馬鞍山,“你又何嚐不是這樣的人,嫉惡如仇,對抗不公與邪惡,其實本質上我們沒有什麽不同,隻是身份不同,方法不同而已”。


    馬鞍山怔怔的看著陸山民,“方法不同就是本質的不同”。


    陸山民笑了笑,雖然到天京之後,馬鞍山變通了很多,但骨子裏還是一樣。但正因為如此,他才特別欣賞這個人。


    爺爺說的‘萬法變幻不移赤子之心’,自己做到沒有不知道,但馬鞍山是絕對做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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