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新人笑,台下佳人哭。


    沒有人能想得到,那個殺伐果斷、冰冷無情,令無數人膽寒的東海女魔頭,此時的雙眸竟然閃爍著淚花。


    那副大得誇張的墨鏡遮住了雙眼,卻遮不住內心的掙紮與痛苦,那是一種魔怔般,如跗骨剜心般揮之不去的痛苦。


    沒有經曆過的人,永遠無法從文字的描述中真正理解那種痛苦。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所有的恩怨情仇、功名利祿,都是浮雲,父母之仇、海家崛起,都不那麽重要了。


    失去了你,整個世界失去了色彩,黯淡無光;


    失去了你,整個生命失去了意義,沒了方向。


    仿佛整個世界都跟她沒了關係。


    海東青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高尚的人,從來都不否認自己的自私與霸道。


    以她的性格,本應該不管不顧的去阻止台上這場交易。


    此時此刻,她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卻沒有行動。


    為什麽?


    她在心中反複的問自己,為什麽自己變得畏首畏尾、優柔寡斷,為什麽自己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因為,她可以不顧自己的後果,卻不得不為他著想。


    她不想讓他失望,就隻能讓自己失望。


    吳崢饒有興趣的看著海東青,雖然他隻剩下一隻眼睛,但這隻眼睛仍然異常毒辣,清晰的將海東青的痛苦看在眼裏。


    “都說東海鷹神殺伐果斷,從來不委屈自己,我要是你,現在就上台把人給搶回來”。


    田衡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海東青,冷冷的對吳崢說道:“吳崢,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吳崢輕蔑的看了田衡一眼,“怎麽,田大家主不會是看上海大小姐了吧,我勸你還是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吧”。


    “你”!田衡怒目圓瞪。


    吳崢不屑的笑了笑,然後索然無味的靠在椅子上,本想激怒海東青大鬧一場,沒想到一向飛揚跋扈的海東青今天反常的無動於衷,讓他覺得有力沒處使。


    “哎,實在想不通陸山民這小子到底哪裏好,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一直沒有動作的海東青突然轉頭看向吳崢,沒有半點殺意顯露,但周圍卻升起淡淡的寒意。


    吳崢嗬嗬一笑,“喲,生氣了”。


    田衡緊張得額頭冒出了汗珠,生怕海東青一怒之下暴走,趕緊低聲勸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海東青身上的冷意漸漸消失,目光再次看向台上。


    陸山民一身大紅唐裝,上麵的金龍張牙舞爪、熠熠生輝。一旁的韓瑤一身鮮豔的旗袍,上麵百鳥朝鳳、五彩繽紛。


    正如主持人口中所說的那樣,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訂婚禮的主持來自於湖省電視台,雖然隻是地方電視台,但他所主持的一檔娛樂節目幾乎影響了華夏整整一代年輕人,其在娛樂圈的身份地位不輸於一線影視明星。


    此刻,他正舌燦蓮花溢、滔滔不絕,恨不得將漢語中所有讚美的詞匯都用在這對新人上,再加上他高超的主持藝術和情緒調動能力,現場一片歡騰。


    陸山民站在台上,這是他第一次在台上麵對這麽多的人,談不上緊張,卻有些茫然,就連主持人說了些什麽都沒有聽清。


    主持人是見慣大場麵的人,見陸山民有些走神,轉身對著台下說道:“看來我們的男主角需要點掌聲,來,讓我們給陸先生點鼓勵”。


    話音一落,台下掌聲雷動,再次將熱烈氣氛推向更高點。


    主持人大聲問道:“大家想不想知道,我們英俊瀟灑的陸山民先生是怎麽追到溫柔美麗的韓瑤小姐的嗎”?


    “想”!“想”!台下喊聲一片。


    主持人抬手壓了壓,示意大家保持安靜,轉身問陸山民道:“那陸山民先生願意滿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嗎”?


    陸山民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看著全場的人,目光停留在了那一襲黑衣上。他突然發現了一個不曾想過、也不曾注意到的事情,那就是,從馬嘴村出來之後,這期七八年的時間裏,陪伴他時間最長的竟然是海東青,共同麵臨生死最多的竟然也是海東青。如果沒有她,他已經死了好幾次。


    從東海到金山角的叢林,江州,陽關,天京,一路生死相隨。


    她身上的氣息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哪怕這麽遠的距離,他也能清晰的感覺到。


    那是心碎的氣息。


    他不想傷害她,但最終還是傷害到了她。


    全場安靜,都在等著他這個男主角。


    見陸山民遲遲不說話,韓瑤緊緊的挽住他的胳膊,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陸山民收回目光,竭力的壓製住內心的煩躁,緩緩的將話筒放在嘴邊。


    “我叫陸山民,正如這個名字,我在山裏長大,十歲之前沒離開過村子,十六歲之前沒離開過小鎮,二十歲之前沒離開過小縣城,小學畢業,連初中的大門都沒進過。”


    陸山民頓了頓,看著滿場表情各異的人。


    “我從大家的臉上看到了震驚,看到了不可思議。其實,我也一樣的震驚,我到現在都沒緩過神來,我這樣一個山野村民,怎麽就莫名其妙的站在了這個台上”。


    “你們好奇,其實我也很好奇,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這是為什麽”。


    “老家的堂屋正中央曾經掛著一幅我爺爺寫的字,上麵寫著‘一步一擂台,一處一場戲,一路一重天’,這簡單的幾個字讓我迷惑了很多年,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今天莫名其妙的站在這台上,不正像是一出戲嗎”。


    台下,羅婷玉冷哼一聲,“這小子到底想說什麽”?


    趙啟明半眯著眼睛,微笑道:“能在這樣的場合下毫不掩飾而坦然的亮出自己出身,單憑這一點,就沒人幾個人能做到。以前總是想不通左丘為什麽會看上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小子不單單是運氣好那麽簡單,而是確實有幾分魅力,連我都不禁有些佩服他了”。


    “聽趙總的話好像認識他”。同桌一位帶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接過話說道。


    趙啟明嗬嗬一笑,“陳總難道沒聽說他”?


    中年男人嘴角翹起一絲微不可查的輕蔑,“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我確實震驚了,一個窮山溝裏走出來的野小子,怎麽就得到了韓家的青睞,太不合常理了”。


    趙啟明淡淡道:“聽陳總的口氣,似乎很看不起他”。


    中年男人說道:“今天來的這些人,有幾個不是看在韓家的麵子上”。


    趙啟明嗬嗬一笑,“那就對了,他是什麽出身,是什麽樣的人壓根兒就不重要,不是嗎”?


    中年男人也笑了笑,推了推眼鏡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攀龍附鳳也是一種本事,我沒有半點看不起他的意思,而且,我也沒資格瞧不上他”。


    趙啟明狡黠一笑,“陳總,我和他有些交情,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引薦引薦”。


    不等中年男人開口,同桌的另一個胖子趕緊說道:“趙總,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趙啟明嗬嗬一笑,“馬總,你也想傍上韓家”。


    胖子嘿嘿一笑,“趙總這話說的,今天來的這些人,有這種想法的可不止我一個”。


    趙啟明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不過啊,他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胖子笑了笑說道:“人嘛,都有弱點,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什麽大問題”。


    趙啟明說道:“聽馬總的意思,好像很了解他”。


    胖子笑道:“我不了解他,但了解他這一類人,這些年山裏人、農村人到大城市闖蕩的人不少,這些人啊,背井離鄉到大城市,無非就是求財嘛”。


    趙啟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朝胖子豎起大拇指,“馬總對人心真是洞若觀火,佩服,佩服”!


    胖子會心一笑,朝台上努了努嘴,壓低聲音說道:“聽見沒,他和韓家千金是自由戀愛,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趙啟明虛心問道:“說明什麽”?


    胖子嘿嘿一笑,“說明他並沒什麽錢。即便靠上韓家也擺脫不了山裏人的命運。韓家是什麽樣的家族,沒有點真材實貨,單憑一個贅婿的身份,也就是隻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而已。所以啊,他現在最著急的是要證明自己,要用實實在在的功績在韓家立足”。


    中年眼鏡男也說道:“我們想和韓家搭上線,他想借助外力在韓家立足,這叫雙贏”。


    趙啟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聽陳總、馬總這麽一說,還真有戲”。


    胖子眯著眼說道:“趙總,那就全靠你穿針引線了”。


    一旁的羅婷玉看了眼趙啟明,眉頭微皺,不明白趙啟明是在演拿出戲。


    趙啟明靠近羅婷玉,輕聲說道,:“陸山民這小子一定是有所圖謀,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你就那麽相信他”?


    趙啟明微微一笑,“你相信左丘嗎”?“如果你相信左丘的眼光,就應該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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