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打算把托曼王子送走。”他們跪在沉寂無聲的暗聖堂裏,周圍是搖曳的燭光和重重的影,即便如此,藍賽爾爵士還是壓低了聲音。“蓋爾斯伯爵將把他扮成侍從,帶到羅斯比藏匿起來。他們計劃染黑他的頭發,聲稱這是雇傭士之子。”


    “她是怕民?還是我?”


    “都怕,”藍賽爾說。


    “哦,”這計劃提利昂事先半點也不知。難瓦裏斯的小小鳥兒這次辜負了他?看來,蜘蛛也有打盹的時候……或者太監在玩什麽更深奧微妙的把戲?“非常感謝你,爵士。”


    “您會答應我的請求嗎?”


    “也許吧。”藍賽爾想在下一場戰役中親自領軍作戰。想英年早逝,這倒是個壯烈的辦。這些年輕士,總以為自己戰無不勝。


    堂弟悄悄溜走後,提利昂在聖堂多留了一會兒。他在戰士的祭壇前,拿起一支蠟燭點燃另一支。守護我哥哥,你這該死的混蛋,他是你的子民。在陌客那裏他也點上一支,為了他自己。


    當晚,紅堡暗下來之後,波隆來到他房裏。他正在封信,“把信帶給傑斯林·拜瓦特爵士,”侏儒將加熱過的金蠟滴到羊皮紙上。


    “上麵寫些什麽?”波隆不識字,因此會提出這種無禮問題。


    “要他挑五十個最好的劍士,去玫瑰大巡視。”提利昂在蠟上蓋了自己的印章。


    “史坦尼斯會走王大。”


    “噢,我當然知。告訴拜瓦特,別理信上說什麽,帶人往北,在羅斯比路上埋伏。蓋爾斯這兩天就會返回自己的城堡,邊帶著十來個士兵、一堆仆人和我外甥。托曼王子會穿得像個侍從。”


    “你要把那孩子搶回來,對不對?”


    “不對。我要他繼續前往羅斯比城。”讓這孩子離開君臨是姐姐為數不多的好主意之一,提利昂決定將計就計。在羅斯比,托曼不會受民的威脅,而讓他和他哥哥分開將使史坦尼斯麵臨棘手的形:即使攻破君臨,死喬佛裏,蘭尼斯特家族依然有王位繼承人。“蓋爾斯伯爵要跑太病弱,要戰又太怯懦,一旦被挾持,定會乖乖聽命,指示他的代理城主打開城門。城之後,拜瓦特應立即驅散守衛,確保托曼的安全。替我問問他,拜瓦特伯爵這頭銜聽起來如何?”


    “波隆伯爵聽起來更好。搶孩子這種事我也能做。隻要能個爵位玩玩,要我抱著他唱搖籃曲都行。”


    “我這裏更需要你,”提利昂。而且我可不放心把外甥給你。若喬佛裏有個三長兩短,蘭尼斯特家要保住鐵王座就全靠年幼的的托曼。傑斯林爵士和他的金袍衛士會保護那孩子;而波隆和他的傭兵則樂於將他出賣給敵人。


    “新領主如何置舊領主呢?”


    “隨他高興,隻要記得喂飽飯,我不想他死。”提利昂手桌子站起來。“我姐姐會派一名禦林鐵衛保護王子。”


    波隆滿不在乎:“獵狗是喬佛裏的寵物,不會離開他。其他人都不是鐵手和金袍子的對手。”


    “告訴傑斯林爵士,如果要殺人,不許發生在托曼麵前。”提利昂披上一件厚重的深褐羊鬥篷。“我外甥心腸。”


    “你確定他是個蘭尼斯特?”


    “我什麽都不確定,隻知冬天和戰爭就要來了,”他說。“來,我與你同行一段。”


    “去莎塔雅那兒?”


    “知我者,非你莫屬。”


    他們從北牆的邊門離開。提利昂驅策坐,沿著夜影巷“得得”而行。聽到鵝卵石上的馬蹄聲,幾個鬼鬼崇崇的影子慌忙竄角落,無人敢上前搭訕。禦前會議業已延長宵時間,暮鍾敲響之後,誰還留在街上,就是死罪難逃。這一措施一定程度上恢複了君臨的秩序,每天清晨在街市發現的屍減少到原來的四分之一,然而瓦裏斯報告說人們因此而咒罵他。他們應該感我,是我讓他們留著咒罵的力氣。經過銅匠巷時,他們遇到兩個金袍衛士,當衛士意識到他們的份後,趕為自己的無禮行為向首相致歉,並揮手示意他們繼續上路。他們在此分揚鑣,波隆轉向南,前往爛泥門。


    提利昂本當朝莎塔雅的妓院繼續行,但耐心卻突然棄他而去。他勒馬回,掃視背後的街。沒有跟蹤的跡象。窗戶要麽黑乎乎,要麽就是關閉。除了巷裏呼嘯的風聲,什麽也聽不到。若是今晚瑟曦讓人跟蹤我,他非扮成老鼠不可。“去他的吧,”他喃喃。他已經厭倦了提心吊膽的子,便調過馬頭,使勁一踢,飛奔而去。如果有人跟蹤,就讓我們來比試比試術。在明亮的月光下,馬蹄“得得”地踏過鵝卵石地麵,他快馬奔出窄巷小,向著人奔去。


    捶門時,他聽見微弱的樂聲從有尖刺的石牆內飄出。那對伊班人之一引他入內。提利昂將馬給他,問:“是誰?”大廳的菱形窗格閃爍著的光,他聽到男人的歌聲。


    伊班人聳聳肩。“大肚子歌手。”


    從馬廄向屋子走,歌聲越來越嘹亮。提利昂向來不喜歡歌手。而這一個雖然尚未謀麵,他已預感到比其同類更令人生厭。門一推開,那人立即停住。“首相大人!”他跪下來,喃喃,“真是榮幸,真是榮幸。”他是個禿頭,肚子活像壺。


    “大人。”雪伊一見他便微笑。他喜歡她的微笑,那是一種不假思索自然在她漂亮臉龐上的微笑。她穿著紫絲衣,圍了一條銀線帶,正好映襯烏黑的頭發和光潔白皙的肌膚。


    “親的,”他喚她,“這是誰?”


    歌手抬起頭。“大家管我銀西蒙,大人。我是個演員,歌手,說書人——”


    “還是個大傻瓜,”提利昂替他說完。“我門時,你我什麽?”


    “什麽?我是……”西蒙的銀似乎成了鉛。“首相大人,我是說,真是榮幸……”


    “聰明人就會假裝不認識我,這雖然騙不過我,但你總該試試。現在,我該拿你怎麽辦呢?你知我可的雪伊,你知她住哪兒,你還知我會在夜裏單獨造訪。”


    “大人!我發誓,決不告訴任何人……”


    “至少這點我們有共識。祝你晚安。”說罷,提利昂帶雪伊上樓。


    “這下我的歌手再也不會唱歌了呢,”她撒嬌,“您把他的聲音全嚇跑了。”


    “一點點恐懼,有助於他醞釀高音。”


    她關上臥室門。“您不會傷害他,對不對?”她點燃一支薰香蠟燭,跪下來替他鞋。“您不來的晚上,他的歌給我安。”


    “我當然希望每晚都能來,寶貝。”他一邊說,她一邊替他摩腳掌。“他唱得怎樣?”


    “不好也不壞,算是湊合吧。”


    提利昂掀開她的長袍,將臉埋她的雙。即便整個城市像豬圈一樣發臭,她的前卻總是芳香。“你喜歡就留著他,但要看,不許他在城裏亂晃,到酒館裏說三四。”


    “他不會——”她剛開口,巴就被提利昂的封住。


    今天,話已經說得夠多,他隻想在雪伊雙之間尋求那簡單甜的歡愉。至少在這兒,他受歡迎,他被需要。


    事後,他把胳膊從她頭下出,穿上外衣,走到花園。半個月亮照得果樹的葉子銀光閃閃,亦倒映在石頭浴池的麵上,波光漾。提利昂徑自在邊坐下,右邊某,一隻蟋蟀啾啾嗚,此此景,真令人適自在。好平靜,他心想,但能維持多久呢?


    一陣臭氣突然襲來,他轉過頭。雪伊站在門邊,穿著他送的銀袍。我上一位白如冬雪的少女,月光映在她的耳鬢。在她後,有一個胖胖的乞丐,穿著打補丁的肮髒袍子,光腳上裹了層泥,脖子上用皮繩掛了個碗,就像修士佩戴晶一樣。他上的足以嗆死一隻老鼠。


    “瓦裏斯大人來見你,”雪伊宣布。


    乞丐朝她驚愕地眨眨眼。提利昂大笑,“真想不到,連我都沒認出,你怎麽知的?”


    她聳聳肩,“他還是他。隻是穿著不同。”


    “不止如此,模樣、氣、走路方式通通都不一樣,”提利昂。“大多數男人都會上當。”


    “或許大多數女人也會,但妓女不同。為妓女,得學會認人不認衣服,否則遲早會橫死街頭。”


    瓦裏斯腳上的傷疤是假的,臉上受傷的表卻不是偽裝。提利昂不咯咯笑:“雪伊,給我們拿點紅酒好嗎?”他恐怕得喝一杯,太監深更半夜來訪,準沒什麽好事。


    “深夜打擾,個中緣由我簡直不敢相告,大人,”等雪伊離開後,瓦裏斯開口。“我帶來了可怕的消息。”


    “你以後改穿黑羽大衣得了,瓦裏斯,你跟烏鴉一樣不是好兆頭。”提利昂笨拙地起,有些不敢往下問。“是詹姆?”如果他們傷害了他,我決不放過他們。


    “不,大人,是另一件事。科塔奈·龐洛斯爵士死了。風息堡已向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打開了大門。”


    沮喪驅散了提利昂腦中所有思緒。雪伊拿著紅酒回來,他啜了一口,反手便將杯子擲出,摔在房牆上爆裂開來。她舉手遮擋碎片。紅酒沿著石牆淌,好似許多長長的指頭,在月光下呈現黑。“他混蛋!”提利昂破口大罵。


    瓦裏斯微微一笑,出滿爛牙。“誰混蛋,大人?科塔奈爵士還是史坦尼斯大人?”


    “他們倆都是。”風息堡固若金湯,原本估計可守半年甚至更長……讓父親有足夠的時間對付羅柏·史塔克。“這到底怎麽回事?”


    瓦裏斯瞥了雪伊一眼。“大人,我們非得拿這種恐怖血腥的故事來打擾您可的小姐眠麽?”


    “貴族小姐會害怕,”雪伊說,“可我不會。”


    “你應該害怕,”提利昂告訴她。“風息堡一旦陷落,史坦尼斯將立刻軍君臨。”他現在後悔把酒摔出去了。“瓦裏斯大人,給我們一點時間,我馬上隨你回城堡。”


    “我在馬廄等您。”他鞠了一躬,腳步沉重地離開。


    提利昂將雪伊拉過來,坐到旁。“你在這兒不安全。”


    “我有圍牆,還有您給的衛兵。”


    “他們是傭兵,”提利昂說。“他們喜歡我的金子,卻不會以死相報;至於這些圍牆,一個人踩在另一個人肩上,轉眼之間就能翻過來。上次亂,有一座跟這裏十分相像的宅邸被燒,宅子的主人是個金匠,隻因為存了糧食就被他們大卸八塊。他們還把總主教撕成碎片,強了洛麗絲幾十次,砸扁了艾爵士的頭。你想想,倘若他們抓到首相的人,會怎麽做?”


    “您是說首相的妓女吧?”她用那雙無畏的大眼睛看著他。“哦,我真希望成為您的人,大人。我要穿上您給我的所有漂亮衣服,絲綢,錦繡,金縷……戴上您給我的珠寶,牽著您的手,在晚宴中陪在您旁。我能給您生兒子,我知我行……我知我決不會讓您丟臉。”


    我對你的就已經讓我丟臉了。“這是一個甜美的夢,雪伊。但是,親的,請把它撇開吧,我求求你,那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太後?我不怕她。”


    “可我怕。”


    “那就殺掉她,一了百了。你們之間又沒什麽感。”


    提利昂歎了口氣。“她是我的親姐姐,謀害血親將惹來人神共憤,遭到永恒的詛咒。此外,不管你我對瑟曦有什麽看,她畢竟深得我父親和哥哥的寵。感謝諸神,我的智略足以對付七大王裏任何一人,但麵對手執利劍的詹姆,我隻能一籌莫展。”


    “那個少狼主和史坦尼斯大人手中也有劍,可他們都嚇不倒您。”


    我親的,對這個世界,你真是一知半解。“和他們作戰,我有整個蘭尼斯特家族為後盾;與詹姆或父親為敵,我就隻剩駝背和短。”


    “您還有我。”雪伊撲過來親他,雙手住他的脖子。


    她的親向來能起他的望,這次也不例外,但提利昂輕輕地掙。“現在不行,真的,親的,我有一個……嗯,姑且稱為萌芽狀態的計劃吧。我在想,或許可以讓你混城堡的廚房。”


    雪伊的臉僵住了。“廚房?”


    “對。此事給瓦裏斯辦的話,應該會不痕跡。”


    她咯咯笑:“大人,我會毒死您的。從前,每個嚐過我廚藝的人都告訴我:你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妓女。”


    “紅堡有的是好廚子,屠夫和麵包師傅也不缺。我要你扮成幫廚。”


    “扮成洗碗小妹,”她說,“穿著亂七八糟的棕布衫。大人想看我這個樣子?”


    “大人想讓你活下去,”提利昂,“你總不能穿著絲綢和天鵝絨洗鍋碗吧?”


    “大人厭倦我了嗎?”她伸手到他的衣裏,找到他的。快速兩下,它就了。“他還要我。”她微笑,“您喜歡跟廚娘做嗎,大人?你可以在我上撒麵粉,再從我的奶頭湯,或是……”


    “別說了。”她的表現讓他想起為贏得賭約使盡渾解數的丹晰。他將她的手拉開,阻止她一步淘氣。“現在不是上運的時候,雪伊。你的人安全岌岌可危。”


    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不是故意要惹大人生氣,隻是……您不能給我更多衛兵嗎?”


    提利昂長歎一口氣。她年紀還輕,不懂事,他提醒自己。他執起她的手。“珠寶可以買新的,衣服可以再做,比舊的漂亮一倍。對我而言,這座宅子裏隻有你最珍貴。雖然紅堡也不安全,但至少比這兒好。我要你過去。”


    “在廚房裏,”她淡淡地說,“洗碗鍋。”


    “暫時而已。”


    “我父親我當他的廚娘,”她牙切齒地說。“所以我逃了。”


    “你不是說逃跑因為你父親要把你占為己有麽?”他提醒她。


    “那也沒錯。我不喜歡洗碗鍋,也不喜歡他那玩意兒在我裏。”她甩甩頭。“您為什麽不能把我收留您的塔?朝中一半的老爺都有婦暖。”


    “我被明令止帶你。”


    “都是你那笨蛋老爸害的。”雪伊撅起。“你已經長大了,想養多少妓女是你的事,他還當你是上無的孩子哪?他能拿你怎樣,打?”


    他打了她一巴掌。不是很重,卻也不輕。“你混蛋,”他說。“你混蛋。不許嘲笑我。你不可以。”


    好一陣子,雪伊沒有說話,四下隻聽見蟋蟀啾鳴。“請原諒,大人,”最後,她用低沉木然的聲音,“我不是故意放肆。”


    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諸神慈悲,我快變成瑟曦了嗎?“很抱歉,”他說,“我們都有錯。可是,雪伊,你不明白。”那些他不想提起的話滔滔不絕地從裏湧出,就如一匹馬在低聲沉。“我十三歲那年,跟一個農夫的女兒結了婚,或者說我以為她是農夫之女。我被衝昏了頭腦,盲目地著她,還認為她對我也有相同的感覺,是我父親我看清了真相。原來我的新娘是詹姆雇的妓女,他找她來讓我初驗男女之事。”而我居然對這一切深信不疑,真是個無可救的大傻瓜。“為了讓教訓更徹底,泰溫公爵將我子給整營的衛兵,讓他們隨意享用,並命令我全程觀看。”等所有人完事之後,他要我跟她再做一次,最後一次,抹去所有和溫柔的記憶。“這樣你才能記住真正的她,”他說,我本該違抗他的,但我的老二卻背叛了我,於是我照做不誤。“在那之後,父親解除了婚約。修士們也說,這樁婚事等於從未發生。”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求求你,就別再提首相塔了,我隻要你在廚房稍作留。一旦打敗史坦尼斯,我會送你一棟新宅子,還有許多像你的手這麽柔的絲衣裳。”


    雪伊的眼睛瞪得老大,但他讀不出其中的含義。“如果我的手整天洗灶盤,就再也不會這麽柔了。等它們讓熱和堿皂得又紅又糙,起了裂紋,您還會需要它們的嗎?”


    “會更需要,”他說。“每當看到它們,我就會想起你的勇氣。”


    他看不出她是否相信。她隻是垂下眼睛。“我聽從您吩咐,大人。”


    顯而易見,這是她今晚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他在她被打的臉頰上了一下,試圖消去她的痛楚。“我會派人接你。”


    瓦裏斯如約等在馬廄。他的馬看上去不僅有些跛,而且半死不活。提利昂也上馬,一名傭兵打開大門,他們默默地出去。諸神救我,我嘛告訴她泰莎的事?他質問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害怕。有些秘密永遠不該提起,有些恥辱一個男人應該將其帶入墳墓。他想從她那裏得到什麽?原諒?她那樣看他又意著什麽?她是真的痛恨洗鍋子,還是受不了他的坦白?聽了我這些話,她怎麽可能還我呢?他內的一部分如是說,而另一部分則嘲笑:愚蠢的侏儒,那婊子當然你,她你的金和珠寶。


    手肘的舊傷隱隱作痛,隨著馬蹄的起落陣陣。他幾乎幻想著聽到了裏麵骨頭摩的聲音,也許該去找個學士看看,點來鎮痛……但自從派席爾的真麵目被揭穿後,提利昂·蘭尼斯特便不再信任學士。隻有諸神才知他們跟誰密謀,在你的裏添加了什麽。“瓦裏斯,”他說,“我要瞞著瑟曦將雪伊帶城堡。”他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他的廚房計劃。


    聽他說完,太監咯咯笑:“當然囉,我會照大人的意思去辦……但我必須警告您,廚房裏耳目眾多。即便那女孩沒有可疑之,也會遭到上千個問題的盤問:出生在哪兒?父是誰?如何來到君臨?實話既然不能說,她就必須撒謊,撒謊,再撒謊。”他瞥了瞥提利昂。“而且,如此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在廚房會起的可不止是好奇而已。她會被,被捏,被拍,被。刷鍋的小弟會黑她的毯子。寂寞的廚師會想討她作老。而麵包師傅會用沾滿麵粉的手捏她的。”


    “我寧願她被,也不要她受傷害,”提利昂說。


    瓦裏斯又往前了幾步,突然說:“也許還有一個子。很湊巧,服侍坦妲伯爵夫人女兒的那個女仆一直在竊取她的珠寶,如果我把這番形告知坦妲伯爵夫人,她會立刻把她打發走。然後,她女兒就需要一個新女仆。”


    “我明白了。”這的確可行,提利昂立即看出。小姐使女的穿著比廚娘好上千萬倍,甚至能戴一兩件首飾。雪伊會高興的。而且在瑟曦眼中,坦妲伯爵夫人乏又歇斯底裏,洛麗絲則遲鈍得像頭牛。她不跟她們打。


    “洛麗絲膽小羞怯,也不多疑,”瓦裏斯說。“別人說什麽故事她都會相信。自從被民奪走了貞,她連房門都不大出,因此雪伊不會引人注目……而在您需要安時,她又不至於離得太遠。”


    “首相塔一直受到監視,你跟我一樣心裏有數。如果洛麗絲的女仆老是往我這兒跑,瑟曦不起疑才怪。”


    “也許,我有辦將那孩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送您的房間。有密門的可不止莎塔雅那一家。”


    “密門?到我的房間?”提利昂惱更甚於吃驚。當然是這樣,否則“殘酷的梅葛”為何死所有建造城堡的工人?定是為了保密。“是,我猜也是。告訴我,門在哪裏?在書房?在臥室?”


    “我的朋友,你不會忍心要我把所有的小秘密都說出來,對吧?”


    “從今往後,把它們當做我們的小秘密,瓦裏斯。”提利昂抬頭看看太監,他還穿著那件臭哄哄的服裝。“假如你站在我這邊的話……”


    “這有什麽可懷疑的呢?”


    “是,我完全信任你。”一陣苦笑回在閉的窗戶之間。“說真的,我當你是我的血親骨一般地信賴。好吧,告訴我,科塔奈·龐洛斯是怎麽死的?”


    “據說他跳樓自盡。”


    “跳樓自盡?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的衛兵沒見人他房間,之後也沒在裏麵找到任何人。”


    “或許殺手事先便躲在屋裏,藏在底下。”提利昂設想,“又或者從屋頂上通過繩子去。再或者正是衛兵在說謊,誰知是不是他們自己的呢?”


    “無疑您是對的,大人。”


    他自鳴得意的語氣明擺著不以為然。“你不這麽認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瓦裏斯很久都沒有說話。唯一的聲音隻是馬蹄踏在鵝卵石上那莊嚴肅穆的嗒嗒聲。最後,太監清了清嗓子:“大人,您相信古老的力量嗎?”


    “你是指魔?”提利昂不耐煩地說。“血魔,詛咒,易形術……諸如此類?”他哼了一聲。“你在暗示,科塔奈爵士死於魔?”


    “科塔奈爵士在去世的當天早上還向史坦尼斯大人提出挑戰。請問,絕望之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嗎?之前,藍禮大人意外地遭受神秘謀殺一事也很奇怪,當時,他的戰陣已經結成,正準備出發與哥哥一決雌雄。”太監停頓片刻。“大人,你曾經問我,我是如何被閹的。”


    “我記得,”提利昂說,“當時你不願談。”


    “現在也不願,但是……”這次的停頓比剛才更長,當瓦裏斯再度開口時,聲音和平時不大一樣。“我是個孤兒,從小在一個巡演戲班裏當學徒。我們老板有條小貨船,載著大家往來狹海,在各個自由貿易城邦表演,有時也去舊鎮和君臨。”


    “有一天,我們在密爾演出,戲班來了個陌生男子,表演完畢之後,他向老板提出要把我買下來。他開的價太人,老板無拒絕。我曾聽說男人會怎麽享用小男孩,擔心那人也有如此打算,因此很害怕。誰知我全上下他惟一要的是我的。他讓我喝下一劑,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但所有的知覺都清清楚楚。接著,他用一把長長的彎刀,將我的命子連帶切下,一邊還念念有詞。我看著他將我的男放火盆燒毀。火焰轉為藍,我聽見有個聲音在回應他的召喚,盡管我不懂它的語言。”


    “他理我的同時,我的戲班揚帆離去,這之後我對他已沒了利用價值,他便趕我走。當時我問他,我該怎麽辦?他回答說,他建議我去死。我恨他,所以決定活下去。我乞討,偷竊,出賣自己殘存的軀,不擇手段地賺錢,很快就成為密爾有名的竊賊。隨著年紀漸長,我更發現竊取人們信件中的內容,往往比錢袋中的內容更有價值。”


    “但那晚的形依然在我夢中縈繞。大人,我夢見的不是那巫師,不是他的刀,甚至不是我的男在火焰中枯萎的樣子,而是那個聲音。火焰中的聲音。那到底是神靈?是惡魔?還是魔術師的伎倆?……不,所有的伎倆我都通,隻有這種我全然不知。我惟一能肯定的是,他召喚了‘它’,而‘它’作出了回應,從那天起,我便痛恨魔及所有行魔的人。如果史坦尼斯是其中之一,我就要他死。”


    他說完之後,他們默默行了一段時間。最後提利昂:“一個悲慘的故事。我很遺憾。”


    太監歎了口氣。“你很遺憾,但你並不相信。不,大人,不必歉。當時我喝了,又痛得厲害,況且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遠隔重洋的地方發生的事。我上千次地告訴自己,那聲音隻是噩夢中的幻覺。”


    “我相信刀劍,相信金錢,相信人的智慧,”提利昂說,“我還相信曾經有存在。畢竟我見過它們的顱骨。”


    “但願那是您此生所見最為糟糕的東西吧,大人。”


    “對此我們意見一致。”提利昂微笑,“至於科塔奈爵士之死,嗯,史坦尼斯不是在自由貿易城邦雇了些船嗎?也許他還替自己買了個老練的刺客。”


    “一個非常老練的刺客。”


    “這類人的確存在。我經常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富裕到雇無麵者去刺殺我親的姐姐。”


    “且不論科塔奈爵士死因如何,”瓦裏斯,“他人已死,城堡也告陷落,從此,史坦尼斯可以自由行。”


    “我們有無機會說服多恩人攻擊邊疆地?”提利昂問。


    “沒有。”


    “真是遺憾。那好吧,至少他們能牽製邊疆地的領主。我父親那邊有什麽消息?”


    “我沒有接到泰溫大人勝利渡過紅叉河的消息。如果他不加行,恐怕會遭到兩麵擊,奧克赫特家的橡樹葉旗和羅宛家的金樹旗皆已在曼德河北岸出現。”


    “小指頭沒有消息?”


    “也許他本沒有到達苦橋,也許他死在了那裏。我隻知塔利伯爵掌管了藍禮的軍隊,決了許多人,主要是佛羅家的。而卡斯威男爵把自己關城堡。”


    提利昂仰頭大笑。


    瓦裏斯不知所措地勒住馬。“大人?”


    “你看不出其中的諷刺嗎,瓦裏斯大人?”提利昂向著那些閉的窗戶,向著整個沉的城市招手。“風息堡已經陷落,史坦尼斯即將帶著火與劍,帶著那些天知是什麽的黑暗力量殺向君臨。咱們的好百姓們卻沒有人保護,沒有詹姆,沒有勞,沒有藍禮,沒有雷加,沒有他們寵的百花士,隻有我,隻有這個他們痛恨的家夥。”他再度大笑。“這個侏儒,這個臣,這個畸形小魔猴。在這片混亂中隻有我一柱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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