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我先走了。”張曉峰放下話筒,走出了市第一看守所。


    材料如今在他的手上,但他不想親自去舉報,他不是政法係統的人,如果他這麽做了,別人雖然表麵上不會說什麽,可是以後極有可能對他敬而遠之。什麽原因,大家都懂。


    出汙泥而不染誠然可貴,但也是不容於泥塘,孤傲獨立,日久必謝。


    入夜後,一夥人闖進城郊一處屠宰場,一番激戰後,把渾身傷痕的白亞紅救了出來。


    張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他當即雷霆大怒,正準備帶人去調查時,市公安局督查室的幾位幹警出現在他的辦公室,下了他的槍,把他強製帶去市局了。


    經過審問,最後也把他關進了第一看守所。


    他和蘇自軒這對昔日的上下級,如今放風的時候,又能碰到一起了。不過,隻能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張宇和蘇自軒相繼被抓,在城南區的政法係統裏,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人們紛紛打聽這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誰舉報的?一問,說是蘇自軒為了立功,舉報了他的上級。這下子,不少人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而這個消息傳出來後,城南區範圍內的商人們奔走相告,彈冠相慶,歡欣鼓舞!


    有幾個知道一點內情的商人,比如那天晚上和張曉峰一起喝酒的藝川公司的杜洪、佳益公司的程加林、凱特龍公司的段三強幾人又聚在了一起,還是在王欣柔的那個私人會所,他們力邀張曉峰過去喝酒。


    能多認識幾個有錢的老板,也不是什麽壞事,人脈資源相當重要,張曉峰欣然應約。


    在酒席上,原來和張宇稱兄道弟的老板們,如今個個開口大罵,齊力聲討,聚餐會變成了批鬥會。


    張曉峰含笑不語。他有肉就吃,有酒就喝,很少表態。他明白,商人逐利,為了利益見風使舵,可以理解。


    王欣柔全程都在觀察著他,研究著他,對他充滿了好奇。


    “王老板,別看了,讓我們的張秘書都不好意思吃菜了。”杜洪取笑說道。


    王欣柔的臉微微一紅,不在意地抿嘴笑道:“我發現張秘書和有些官員就是不一樣……”


    不一樣嗎?張曉峰捫心自問,卻高興不起來。蘇自軒雖然伏法了,但他曾經主辦的那件新港海鮮酒樓的殺人案,卻像一根刺,讓張曉峰坐立不安。


    一件故意殺人案,主要凶手隻被判了五年,各級官員如此徇私枉法,實在令人觸目心驚!


    這件事情嚴重傷害了社會的公平正義,傷害了司法公信力。


    如果他不知道也就算了,但他是清楚的,作為一名在黨旗下宣誓過的黨員,他得對得起黨性,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主辦案子的兩個關鍵的人物都進了看守所,那就是蘇自軒和張宇,至於他們會不會供出來就不得而知了。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新港海鮮酒樓的老板高明義,他為了自己的兒子減少罪刑,行賄了多少官員,他最清楚。


    看來,得會一會這個高明義了。


    這次和眾老板吃飯,雙方沒有過份勸酒,很有節製,畢竟喝酒對每一個人的身體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喝得差不多了,大家就興盡而歸。


    隻有張曉峰還坐在那裏,慢悠悠地吸著煙,看著王欣柔在幫服務員收拾打掃。


    王欣柔對他嫣然一笑,說:“曉峰呀,我說一句話你可別生氣……”


    這個王欣柔很會做人做事,從不叫張曉峰為張秘書,就像老朋友老熟悉人一樣,而又做得不動聲色,做得很自然,讓人和她相處,有一種輕鬆愉快的感覺。


    “說吧,大家都是朋友,生什麽氣呀,你就是罵我,我都不會生氣。”張曉峰說道。


    “男人容易得到的東西是不是不願意珍惜?”王欣柔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身來說道。


    “你說這話指的是哪個方麵?比如……”張曉峰愣了愣,還真摸不清她的心思。


    “比如那個蘇自軒請你到酒吧享受,比如那天晚上……”王欣柔輕咬著嘴唇,瞟了他一眼。


    “你不就是想問我是不是太監的事情嗎?”張曉峰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王欣柔的臉紅了紅。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當初要是隨波逐流,入了他的圈套,慢慢地就會失去自我,嚴重的話,就為淪為別人的一條狗……”張曉峰正色地說。


    “嗬嗬,你鑽牛角尖了吧,有那麽嚴重麽?”王欣柔微笑道。


    “不嚴重?哼!俗話說,公生明,廉生威。他們之所以請我吃飯,請我享受,不就是怕我壞了他們的事情嗎?如果我屁股也不幹淨,他們還會理我嗎?”張曉峰直白地說道。


    “你說得有道理。”王欣柔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我留下來,就是有一點事情要問問你。”張曉峰轉移話題,說到了目的。


    “哦,有什麽事情,你問吧。”王欣柔坐到他身邊,心裏卻微微有些失落。


    “你認識高明義麽?”張曉峰直截了當地問。


    “高明義?認識呀。這可是個大老板,他公司旗下包含餐飲、建築、製造業等等,範圍很廣呢。你來這兒的路上就經過一家佳美紙品廠吧?那就是他的產業。”王欣柔說道。


    濱海市的城市發展很快,十幾年前的城鄉結合部如今變成了市區。佳美紙品廠進入濱海市的時間比較長,占地麵積廣,單是土地的價值,如今變成了一筆天文數字。


    “那他兒子殺人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張曉峰又問。


    “知道。這裏的老板誰不知道呢?”王欣柔反問道,“都說他和政府的官員關係不錯呢,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


    “黑白通吃?”張曉峰冷笑。


    “他得罪你了?”王欣柔驚呀地問。


    “他沒得罪我,他隻是跨越了社會的正常秩序,成為了一個特權階層。”張曉峰漫不經心地說。


    “嗨,社會就是這個樣子,我們隻有順應它,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王欣柔心有所感地說。


    “好了,多謝你的款待,我要走了。”張曉峰站了起來。


    “不多坐一會兒?”王欣柔挽留他,“要不,我開車送你?”


    “不了,我隨便走走,順便醒醒酒。”張曉峰拒絕了她的好意。


    “張曉峰,你有空的話,常常過來坐坐喲。”王欣柔依依不舍地說。


    “你這裏太高檔次了,我經常來的話,會犯錯誤的。”張曉峰搖了搖頭。


    “那你以私人身份過來嘛,誰還敢說什麽呢?”王欣柔幽怨地說。


    “這能分得清嗎?官員們晚上吃飯還不都是下班時間。”張曉峰說。


    “那你的意思是當官的人就不能交朋友了?”王欣柔撇了撇嘴。


    “這個問題嘛有些複雜,主要看你是交我這個人,還是交我的身份。”張曉峰說。


    “我兩個都交。”王欣柔毫不諱言。


    “我的身份從來都不拿來交往的,所以,我們還是有認識上的不一致。好了,再次感謝你的招待,再見!”張曉峰向她揮了揮手,就走下山去。


    王欣柔愣了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還站在原地發呆。


    街上的熱鬧和會場的清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入夜。主幹道上鱗次櫛比的燈箱廣告便眩目地閃了起來,林林總總的男人和女人好像忘記了疲勞似的,一頭鑽進大大小小的夜生活場所。


    在眼花繚亂的聚光燈下瘋狂地搖擺著自己的軀體,絕對的繁華造就絕對的墮落,這句話一點也沒有說錯。物質生活豐富了,人們就自然有了別的欲望,夜幕下的城市也是屬於罪惡的,因為壞人都出來了。


    在一個廣場邊,張曉峰看到有幾個穿城管服裝的人正在抓擺汽槍打氣球的老大爺和老大娘,沒收他們的東西,帶上執法車,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幾個老大爺和老大娘隻是把這種射擊攤子當作一種謀生的手段,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擾亂環境的故意,也沒有那種違法的意識,對他們從嚴懲處的話,有就些過了,失了公允。


    執法行為如果拈輕怕重,失了偏頗,就會讓人詬病。


    ……


    二天後,張曉峰隨著唐月英區長對城南區範圍內的環保工作進行大檢查!


    每年投入好幾個億資金進行汙水處理,但是效果一直不見效,轄區內幾條河湧總是臭味難當,標準達到了劣五類的級別,市民的意見很大。


    區長的市民意見箱裏塞滿了這方麵的投訴,引起了唐月英的極大關注,她召開了有關部門負責人參加的會議,下定決心要進行整改。


    然後對一些重點汙染企業進行了實地走訪,對一些相關工廠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和罰款,勒令他們把排放的汙水進行處理,達到標準以後再排入市政管道。


    隨行的人有環保局、水務局、園林局、衛生局、城管局、河湧管理處等單位。


    一行人中午時分來到高明義的佳美紙品廠附近地段,環保局的莫開福局長說:“唐區長,時間也不早了,有好幾個老板弄了個飯局,等著我們吃飯呢,檢查就暫停吧。”


    唐月英猶豫了起來。


    “我們還是去這家紙品廠看看吧,反正來都來了,不可能吃完飯又往回走吧?”隨行的張曉峰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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