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半後,在會議室內,一眾鎮委領導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鍾濤腆著肚子走進來,手中拿了一個筆記本,筆記本裏像是夾了一份厚厚的東西。


    鍾濤坐下來後,翻開了筆記本。夾在裏麵的東西露了出來,是個紅包。


    鍾濤看了看大家的反應,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才開口道:“今天找大家來,是因為這次中層競崗,出現了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有些年輕人,上進心切,無視組織紀律,竟公然到我家裏上門送錢,大家都商量商量吧,如何處理這情況。”


    鎮長金凱歌是個正義感極強的人,他憤怒地敲了下桌子道:“對於這種行為我們要堅決給予打擊,我認為要從重處理,防止用人上的不正之風。”


    金凱歌這麽一說,其他常委也紛紛表態要嚴懲。


    鍾濤點點頭,笑道:“既然大家意見一致,我向大家通報一下:來我這裏送錢的人,就是原黨委秘書梁健。”


    “啊,是他?”眾人都驚訝道。


    眾所周知黃少華與鍾濤的關係惡劣,給原領導的對頭送錢,不是自尋死路嗎?


    金凱歌道:“既然紅包拿上來了,我們拆開看看,到底送了多少錢,再做處罰的決定吧。”


    鍾濤道:“為了確保證物的完整性,這個紅包我原封不動地拿來了。章副書記,你來拆吧。”


    章華得到允許,將會議桌上的紅包拿了過來,撕掉了封口。


    小冊子被攤在了桌子上。大家傻眼了。


    “優生優育袖珍手冊”。


    鍾濤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金凱歌一直嚴肅,此刻也禁不住笑起來:“鍾書記,這東西,算不算賄賂?”


    章華哭笑不得,不過他見到鍾濤的樣子,打起了圓場:“這個東西,還是我來處理吧。”


    然後就飛快地收了起來,然後對大家道:“今天會議的內容希望大家保密,別外傳了,就我們幾個知道就行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流言傳播最快的地方,就是機關了,這才剛到中午,這件事就已經在鎮裏傳的沸沸揚揚了。


    中午機關食堂。


    在大廳用餐的鎮幹部,都偷偷地瞄著鍾濤走進去。


    鍾濤一進入裏麵,大廳的人就開始議論。


    “鍾書記肯定已經被梁健這小子氣炸了。”


    “那肯定的,誰想到梁健會送優生優育袖珍手冊。這個梁健到底安的是什麽心啊?難道鍾濤的女兒不是他親生的?”


    “這值得考察考察。”


    在辦公室裏,梁健瀏覽著網頁。他對鎮上的流言蜚語已有耳聞,但並沒有太在乎,反正事情本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妻子陸媛打來電話,劈頭就問:“梁健,你都做了什麽好事?”


    梁健裝糊塗:“什麽啊?”


    什麽?你難道不清楚自己給鍾書記送了什麽東西!你這是把自己的前途斷送在自己手裏了。我老爸很生氣,說你是扶不起的劉阿鬥。”陸媛不滿地抱怨。


    “你老爸生什麽氣。”梁健也火了,“他應該為他的餿主意向我道歉才對。你知道嗎?鍾濤把我送錢的行為定為行賄買官。如果從紅袋裏拿出的是錢,他就會讓紀委立案調查我。真那樣我才死無葬身之地了!”


    “鍾濤真的會那麽做?”陸媛將信將疑。


    “鎮上所有人都清楚這個事情。”梁健道,“你不相信我,就去問他們。”


    掛了陸媛的電話後,梁健也沒心思再在辦公室待下去了,索性提前下班,還叫上了厲峰,順路一起看望項瑾去了。


    病房裏,厲峰多次稱讚項瑾的路虎車質量好,經撞。


    項瑾聽出了厲峰的小心思,就道借給他開幾天。


    厲峰若獲聖旨,滿臉笑容,屁顛顛去給項瑾買晚飯去了。


    看護的劉阿姨道:“醫生來看過片子了,說上了石膏就可以出院。但起碼一個半月要在家裏休養。”


    梁健聽到不用開刀先是覺得好,但又想到一個棘手的問題,項瑾到哪裏去休養?


    她不願意打電話給家人,那總得找個地方吧。


    項瑾看出梁健若有所思,問道:“你怎麽了,在單位受氣了?”


    梁健看她一副關心的模樣,也不好意思跟她提去哪裏休養的事情,於是道:“鄉鎮工作不好幹啊。”


    項瑾說:“領導不待見啊?”


    領導不待見的事情倒是事實,梁健道:“被你猜著了。”


    項瑾揮揮那隻可以自由活動的手:“小事情,小事情。如果不是我現在跟……早幫你解決了。不過,也問題不大,我到時候教你幾招,準能把你領導治得服服帖帖的。”


    梁健不知她來的哪門子本事,也不計較:“那先謝謝了。”


    沒想到這一謝,項瑾就順杆子往上爬了:“別謝我,幫我把這單子上的東西買來就成了。”


    梁健下意識的把單子接了過來。


    單子上列著:女外套一件、連衣裙一套、鋼琴一架……


    零零碎碎有十幾條名目。


    梁健有些傻眼了:“這麽多東西,用得著嗎?”


    項瑾點點頭道:“絕對用得著,少的話以後再補,今天就隻能想到這麽多了。”


    梁健頭皮發麻,如果換作別人,他可能早就發作了。


    可梁健對項瑾卻偏偏說不出這話,一方麵是傷病員一個,另一方麵,他就是狠不下心對她說些不中聽的。


    他有時候想,也許在他與她之間,就是有那麽些緣分,否則為什麽偏偏她出車禍被他撞見了呢?


    項瑾瞪大了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道:“你又在想什麽心思?”


    梁健道:“我在想去哪裏弄這些東西。”


    項瑾:“別急,麵包總會有的。”


    梁健沒好氣地道:“對你來說,麵包當然總會有的,因為有人替你去辦嘛。”


    項瑾:“你的麵包也會有的,我說過了,我會還你的。”


    兩人拌了幾句嘴,厲峰買來了晚飯,梁健看看時間不早了,沒留下吃飯,就提出了告辭。


    以往這時候,妻子陸媛都會打電話來,問他到了哪裏。


    可今天,妻子電話還沒打過來,讓他有些隱隱的不安。


    他給陸媛打了個電話。


    梁健:“今天怎麽沒電話啊?在家裏?”


    陸媛道:“你直接到爸爸媽媽家吧。”


    接著就掛了電話。


    梁健愣了一下,還是踩下油門,往丈人家方向開去。


    進了家門,看到眼前的情況,梁健有些想笑。


    飯廳中一桌剩菜剩飯。


    他對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陸媛一家道:“都吃過了啊?”


    丈人丈母都沒說話,隻有陸媛對梁健道:“吃過了,你去吃吧。”


    梁健想到一個人扒著剩菜的感覺實在太不是味兒,幹脆道:“我也吃過了,你們收起來吧。”


    回去在車裏,陸媛道:“你要把自己餓死?以後都不想在家吃了?”


    梁健道:“今天可是你們第一次沒等我一起吃飯。”


    陸媛道:“爸爸說,以後也不等了。除非你要求上進了。”


    梁健終於等到了他要的答案:“就是因為我不當黨委秘書了,你們就不等我吃飯了?”


    陸媛沒說,算是默認了。


    梁健沒有抱怨什麽,道:“以後我自己做飯吃。”


    陸媛說:“隨你吧。”


    接下去的幾個禮拜,陸媛也基本不回家吃飯了,每個禮拜總有兩三天在外麵應酬,基本上每次都喝了酒。


    梁健心裏不高興,可這樣的日子自己以前也有過,就不好發作,心裏的不高興卻一天天在膨脹。


    這天晚上,梁健也喝了點酒回家。


    走到小區門口時,梁健見到妻子從一輛小車中鑽出來,笑意盎然,腦袋又探入駕駛座的車窗裏,不知道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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