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尋這才緩緩開口。


    “那日秋日宴與世家貴女同桌,常人處在你的位置,要麽惴惴不安,要麽沾沾自喜。


    “你呢,這兩種情緒都沒有,對你來說,仿佛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起先,我以為你是第一次參加那種宴會,不知規矩,不懂輕重,才會是那種反應。


    “後來與你的每次接觸,我才確定,你心裏,沒有尊卑之別。


    “我相信你在國公府甚至外人麵前,言行舉止都會做到得體有禮,但那些都是你有意為之,並非你心甘情願。”


    一股怪異的感覺順著脊梁骨,慢慢爬遍全身,柳依依身體止不住微微發抖。


    她不是怕。


    她隻是詫異、心驚。


    她沒想到,這個見了不過數麵的人,竟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趙寧尋繼續道。


    “今日與你一起的那名女子,她見到我和太子時的反應,才是正常的反應。


    “而你的反應,是不正常的,在你而言,仿佛隻是見了友人一般。


    “所以我斷定,你的的確確是一個離經叛道的女子。”


    被扒得如此徹底,柳依依麵色清冷,隻覺自己一直以來為人所不知的保護膜被掀掉一層,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趙寧尋緩慢傾身,握住柳依依的手。


    “依依,你不必怕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心裏的想法。”


    柳依依不怕她,隻是有些忌憚她。


    玉棋姐姐之前說過,若郡主是男子,科舉場上,必定能與小公爺一決勝負。


    文章上的學問,她不懂。


    不過,單單這洞察力和敏銳度,小公爺怕是比不過郡主。


    “郡主僅憑五百兩一事,就斷定我想要離開國公府,未免有些草率了。”


    照寧尋捏了捏她的手心,遂放了手,退回去坐好。


    柳依依:???


    正談著話呢,這時候都還想著要調戲自己一下?


    “你衣食住行都在國公府,裴銘平日裏應該也給你不少好東西,就算要使銀子,五百兩,對一般人,對你,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你一開口就要這麽多銀兩,說明你是在計劃什麽,你冒著被裴銘猜忌的風險,也要開口要這筆銀子,說明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我是在臨回京城之時,才知道這事,當時就猜到,你有何逃離國公府的打算。


    “直到這些日子的接觸,我斷定,你不隻是‘想’這麽簡單,恐怕早就在計劃這件事了。”


    “何以見得?”


    “我若猜的沒錯的話,不久後,國公府就要為小公爺定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對方定是各方麵都配得上小公爺的名門貴女。


    “先不說國公府這位未來少夫人品行如何,以及容不容的下你,就是每日的請安、接受正室的問詢訓斥等事,你也受不了。


    “你離經叛道,心中所想,皆不能以常理去理解,別人以為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卻接受不了。


    “你這樣的性子,若是能心甘情願留在國公府,除非一種可能:小公爺今生今世隻有你一個女子。”


    趙寧尋神色微斂。


    “但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個中道理,我不說,你自己也知道。


    “所以,你絕對不會留在國公府。”


    說完這番話,趙寧尋端起茶盞喝了口水。


    才複又看向柳依依。


    “你不用急著回複我什麽,等你需要我的時候,告訴我,我會幫你~”


    柳依依身體微微繃緊,不敢在這人麵前再多說一句話,就怕又被她發現什麽。


    這人太可怕了!


    高智商的人,都是這樣嗎?


    她是很喜歡趙寧尋,但喜歡並不代表自己願意被她扒得隻剩下遮羞的衣物啊!


    至於郡主所說的幫她逃離國公府的事,目前而言,她還是比較傾向於自己解決。


    等到了萬不得已非走不可的時候,自己又沒有能力離開的話,再考慮找郡主幫忙。


    趙寧尋察覺出她的戒心,並不介意。


    依依若是這樣簡單就相信一個人,她反而會為她擔心。


    馬車外,人聲漸漸變小。


    約一刻鍾後,馬車停下。


    “郡主。”車外傳出厲也的聲音。


    “到了?”


    “額,快了,不過,前麵被堵了。”


    這一塊,趙寧尋熟悉。


    周圍都是京官府邸之處,正門前大道通暢,五輛馬車並行也沒問題,怎麽會堵住?


    車內兩人都下了馬車,朝前麵一瞅。


    隻見一群人圍在一座府邸門前。


    趙寧尋拉起柳依依的手,對厲也道:‘找個地方將馬車停了。’


    “是。”


    趙寧尋拉著柳依依,直接朝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郡主,這,莫不是?”


    “你不是要去甄府?這就是甄府。”


    聞言,柳依依一臉好奇地看著那群人。


    走近的時候,談話聲傳來。


    “這妾室倒是個不錯的,主君和主母和離,她特地跑來這裏,跪求主母不要和離。”


    說話的人,是一名男子。


    “是啊,看來這妾室平日裏與主母關係不錯,才跑到主母娘家來。”


    “有妾如此,實乃大幸啊!”


    柳依依兩人站在人群外,一時沒有進去,隻是透過人群縫隙,觀看內裏的情況。


    卻隻見一個身姿娉婷、身著黛藍色長褙的女子,正跪在石階下。


    地上也沒有放軟墊之物,女子竟是直接跪在地上,拿著一塊帕子抹眼淚。


    而對著她的朱漆大門則是緊緊閉著,隻有兩個門房站在兩側。


    眼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門房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聽說已經是第三天了。”


    “不會吧,這女子已經在這裏跪了三天了啊?”


    “可不是,昨兒個傍晚的時候暈了過去,還是被甄府的下人送回去的,沒想到今個兒一早又來了。”


    “那甄家那位小姐一次也沒出來過?”


    “沒有,要我說,這位千金小姐未免有些鐵石心腸,夫妻兩人鬧矛盾,妾室是奴婢,跟她不搭噶的。”


    能說出這種話的,就算沒聽見這人的聲音,柳依依也能猜到這話是出自男子之口。


    一旁一個婦人聽不得這話,反駁道。


    “你怎麽知道跟她不搭噶?說不定就是她從中作梗,致使主君和主母失和,才鬧了和離呢。”


    “就是就是。”幾個婦人附和道。


    先前說話的幾名男子看了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憐的女子,搖了搖頭。


    “看著不像啊~”


    “你們男人懂個屁!這種女子才會做戲呢,麵上看著又柔弱又可憐,骨子裏壞透了,就會在暗地裏作妖。


    “這種伎倆也就騙騙你們男人,老娘可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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