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問話這樣直接,張懷恩臉色一僵。


    不過因他的臉實在腫的不像樣,一般的微表情,別人也看不出來。


    柳依依指著葛年。


    “張掌櫃見過葛先生吧?”


    葛年麵無表情地看著被打的慘兮兮的張懷恩。


    若說他心中不覺得痛快,那是不可能的。


    柳依依繼續不緊不慢麵帶笑意道。


    “這世上的事,怎麽說好呢。


    “聽說葛先生前幾日惹惱了張掌櫃,被打了一頓不說,還被抓進了縣衙大牢。


    “可如今,葛先生全須全尾地從大牢裏出來了,身上的傷也好了。


    “而張掌櫃你,卻被人打成這般模樣。”


    話到這裏,柳依依突然換成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


    “所以說啊,做人不要太作怪,否則哪天被打了都不知道。


    “我這位賬房先生,我最是了解不過,為人忠厚老實,雖然有些小災小難,最後也能逢凶化吉。


    “而有的人,興許是平日裏混賬事做多了,說不定哪天就遭了報應。”


    這一番話說下來,最先明白這其中關竅的,是張懷恩。


    大管家特地讓這賬房先生跟在她身邊。


    分明就是故意讓自己知道。


    賬房先生,是她將人從大牢裏弄出來的。


    人,是被王旭才買通了縣令大人,才弄進了大牢。


    她竟然有這般手段,能將人弄出來?


    又說什麽自己這是報應。


    莫非,自己這平白無故的一頓打,是大管家的手筆?


    就是因為這個賬房在自己鋪子裏被打?


    他本就覺得這一遭毒打有些蹊蹺,若是大管家派人幹的,他信。


    一時瞪大眼睛看著依舊是一臉笑意的年輕姑娘。


    大感不妙。


    不隻張懷恩,其他人也差不多猜出張懷恩這傷的由來。


    一個個喝茶的喝茶,要不就是低頭裝思考狀,以免被大管家瞧出自己滿臉的震驚之色。


    原以為大管家今日叫他們過來,就是為了給他們下馬威。


    誰知這下馬威,前幾日就已經在進行了。


    一聲不響將賬房先生從大牢裏弄出來不說。


    又出其不備派人把張掌櫃狠揍了一頓。


    柳依依淡淡掃了眼眾人,慢慢走回椅子上坐好。


    收起笑意,正了正神色。


    “今日讓各位前來,一是想見見各位。


    “我自擔任鄧家大管家以來,已有數月,按理說,各位是不是應該去見我?”


    不少人聽了這話,一個個看向正廳中間那個坐在椅轎上的人。


    柳依依冷笑,還真是這人搞的鬼。


    “各位瞧不上我,難道是要另謀高就?”


    十幾人神色一頓。


    這大管家的思維未免跳的太快了。


    “若是各位有更好的去處,我也不攔著,索性今日就把這件事辦了。”


    說著,便讓丫鬟去準備筆墨紙硯過來。


    眾人被她這一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


    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丫鬟將文房四寶端了進來,又有兩個小廝抬了一張書案進來。


    待丫鬟將筆墨紙硯放置在書案上。


    又聽得大管家對那個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道。


    “石管家,麻煩你給他們草擬一份解聘契約吧。”


    “……是。”


    石海眉頭輕蹙。


    解聘契約,是個什麽契約?


    不隻他不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聽說。


    唯獨趙寧尋能從“解聘契約”這四個字推斷出其大概內容。


    石海剛在桌案前坐好。


    柳依依的聲音就從身後不斷傳來。


    “這解聘契約,無非就是規定各位離開鄧家鋪子後,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比如說,沒有妥善處理好你們目前還在處理的事情前,以及沒有將手頭上的事轉交給下一任掌櫃,你們就不能立即離開。


    “再比如說,不能將鄧家鋪子裏的機密信息泄露出去,至於何為機密信息,契約裏自會寫明。”


    眾人這才明白這所謂的解聘契約是什麽。


    其實不用大管家說,即便他們以後真的離開鄧家,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將有關鄧家生意的重要秘密泄露出去。


    若是這點基本的誠信都沒有,以後誰還敢找他們做事。


    不過在柳依依看來,口頭保證和慣例做法對她來說,可靠性沒有白紙黑字強。


    “若是各位沒有做到這些,到時候我可是要拿著這契約,去官府告你們的。”


    眾人神色微變。


    柳依依卻是不管他們如何想,繼續道。


    “當然,鄧家作為東家,也有該做的和不該做的。


    “比如,你們做了多少日工,我就會將相應的工錢發給你們。”


    又對石海道。


    “石管家,就依據我剛剛說的,先草擬一份契約出來。


    “我看過後,在座的若有想另攀高枝的,今日就可以在契約上摁下手印,我絕不攔著。”


    “是。”


    石海執筆,開始悶頭書寫。


    廳中坐滿排椅子的十幾人,一個個麵麵相覷。


    這……


    就因為他們沒去青徽見大管家,大管家這是,要趕他們走?


    他們雖然有錯,可真沒有要離開鄧家的意思啊!


    於是又一個個瞪著張懷恩,眼神很是不善。


    若不是姓張的極力反對,他們早就去青徽見了大管家,哪裏會有現在這件麻煩事。


    這時,先前那位上了年紀的掌櫃又站了起來。


    “大管家莫急,還請聽我一言。”


    鑒於這位出場次數多,年紀也比較大。


    柳依依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下他的姓名。


    “這位是?”


    葛年道:“是藥鋪的廉掌櫃。”


    柳依依了然。


    這藥鋪的掌櫃,想必是懂些醫理的。


    這樣的人,與其他隻在乎金銀的掌櫃相比,也應有所不同。


    眼前這位,看上六十多,雙眼卻是炯炯,精神看上去也很不錯。


    平日裏可能注重保養身子。


    “廖掌櫃請坐下說話。”


    “是這樣,我們先前沒有去青徽見大管家。


    “這一來呢,是因著鄧員外突然……我們知道大管家定是抽不出空來見我們,我們也不想去打擾大管家,便作罷。


    “二來呢,待我們之後正準備過去的時候,又聽說大管家在處理租戶的事,想來大管家也是事務繁忙,便想等等再去青徽。


    “誰知大管家竟是提前來了齊陵。


    “這真的是一場誤會,大管家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廉掌櫃這話,聽上去似乎很有理。


    不過壓根經不起推敲。


    若是下定決心要去青徽見柳依依,廉掌櫃說的這些理由,屁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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