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旭開的車子衝入路旁的深溝。


    深溝並不算深,但因最近連日大雨,溝裏都是水,水也不深,半人多高,但水底都是淤泥。


    車頭一頭紮進去,直接陷入泥裏。


    田悅在車子衝下去的時候,便鬆開了手,在斜坡上一路滾下,幸虧抓住了一顆小樹,這才沒有墜入水溝中。


    楚黎川停好車,衝下斜坡。


    車子在水中一動不動,大半個車身都在水裏。


    楚黎川正要衝入水中去救楚月,被林放攔腰抱住。


    “boss,不要衝動,鄧旭有槍!車子衝下來的坡度不高,姑小姐不會有生命危險!”


    話雖這樣說,若車裏進水,又陷入淤泥中,不盡快把車子從水裏拉出來,車裏的人照樣有危險。


    楚黎川衝著後麵跟上來的人低吼一聲,“趕緊找繩子,拉車!”


    盛萊帶著人也趕到了。


    數輛車子一起亮著車燈,把周圍照得通亮,也將周圍團團圍住。


    林放讓一名保鏢看住楚黎川,不許他衝動下水。


    他則奔向田悅。


    在他開車追來的時候,在車燈的照耀下,便看見鄧旭的車子上掛著一個人,不畏生死地緊緊攀著那輛車,被一路疾行拖行很遠。


    當時林放並未發現那個人是誰,隻隱約看到一身警服。


    如此英勇無畏的警察,心中很是敬佩。


    直到距離靠近才看清,那好像是田悅。


    林放當時渾身血液逆流,恨不得自己會飛,立刻飛到田悅身邊。


    “你瘋了嗎?”


    林放看到田悅渾身是血,身上的警服已經破碎不堪,雙眼都紅了。


    他不敢碰田悅,生怕隨意碰觸,加重她的疼痛。


    她的褲腿已經被扯破磨碎,鞋子也丟了一隻,腳底血肉模糊,幾乎見骨。


    林放見多了生生死死,慘烈血腥的畫麵,這一刻卻心生畏懼,不敢看田悅。


    他慢慢俯身下來,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聲音都是破碎哽咽的。


    “還……還好嗎?哪裏疼的厲害?別……別怕,我,我們都來了!救護車,救護車馬上到。”


    田悅有氣無力平躺在地上。


    她渾身都是癱軟的,沒有一點力氣,吃力張了張嘴,嗓音沙啞低弱。


    “不……不痛。”


    她現在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渾身上下都是麻木的。


    她甚至還笑了笑,“幸虧,幸虧你們來的快。”


    說完這話,田悅徹底沒力氣了,隻剩短促無力的呼吸。


    盛萊衝下來,看到滿身是血的田悅,低喝一聲。


    “你怎麽能獨自行動!你不要命了!”


    盛萊蹲下來,想要幫田悅檢查傷口,被林放阻止。


    “現在別碰她!”


    盛萊雖然也是退役下來的,但沒有林放在部隊時間長,而且林放會急救處理,田悅現在的情況,隨意碰觸很可能造成二次傷害。


    必須等專業醫護人員才行。


    盛萊看了林放一眼收回手,對著上麵的人喝了聲,“拿瓶水來!”


    當即有人送下來一瓶水。


    都是警局的同事,他們平時雖然不太喜歡田悅總是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樣子,但看到她受傷如此之重,不少同事都紅了眼眶。


    “田悅,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千萬不要有事,我們以後還要一起查案子!”有同事哽咽說。


    田悅喝了點水,幹涸的咽喉舒服了些,微微張了張嘴,“盛隊,對不起,是我的失誤……鄧旭手裏的槍,是我的。”


    警察丟槍可是嚴重錯誤。


    是要被處罰的。


    若因為造成嚴重後果,這身警服很可能不能再穿了。


    “你先不要想這些,不管出什麽事,有我幫你頂著!這是特殊情況,你也是為了追擊嫌犯!”盛萊看到田悅傷得沒力氣說話,還在擔心怕被處罰不能再當警察,心頭一酸,大男人的眼圈都濕了。


    盛萊再看田悅的目光,溫柔下來,語氣也變得柔和,“你不該冒這麽大的風險爬車,再重要的案子,也要先保證自身安危!”


    田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整個人都暈沉沉的,要睡過去了。


    “我身上有……有定位器……”


    她當時沒想那麽多,隻有一個念頭,哪怕就是死了也要攀著鄧旭的車,讓盛萊時刻掌握鄧旭的逃亡路線。


    田悅虛弱說完,眼皮發沉,陷入一片黑暗。


    “田悅,田悅,田悅……”


    大家焦急呼喊。


    林放第一次失去理智,心底積壓的情緒,第一次毫不掩飾的外放出來。


    他那張俊臉此刻猙獰得可怕,仿佛失去了什麽定重要的東西。


    他俯身聽了一下田悅的胸口,確定田悅還有心跳,隻是昏厥過去,起身衝向被已經被拉上來的車。


    鄧旭一直被楚月蒙著頭,窩在駕駛位。


    楚月那一刻是抱著和鄧旭一起去死的決心。


    可惜水並不深,車子裏也沒滲入什麽水。


    由於水底淤泥的緩衝,車身也沒有受到什麽損毀。


    他們兩個在車裏都是安然無恙的。


    楚黎川讓人把他們的車子拖上來,鄧旭全程沒什麽反應。


    他一直任由楚月蒙著自己的頭,直到確定車子已經查不到被拖上來,忽然發力推開楚月,掀開蒙在頭上的外套,一把將楚月摟入懷裏,槍口正對楚月的頭。


    鄧旭對著車外的人大吼一聲,“還想楚月活命的話,都給我退後!”


    楚月無所謂地任由鄧旭挾持自己,下巴微抬,目光決然。


    “黎川,別聽他的!不用管我。”


    “小姑姑!”


    楚黎川吼了一聲,讓所有人全部後退。


    警方的人舉著槍,也都紛紛退後。


    鄧旭拉著楚月從車上下來。


    鄧旭還是受了傷,額頭一片通紅,應該是衝下去的時候被撞的。


    當時千鈞一發之際,鄧旭還是本能地護住了楚月。


    楚月這才沒有受傷。


    正是因為他當時下意識的舉動,才會讓楚月愈發痛苦。


    她也如鄧旭愛她一樣愛著鄧旭。


    可她不能讓鄧旭再錯下去了,不能再讓更多無辜的人受牽連。


    楚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滿身血肉模糊的田悅,忽地笑了。


    她笑得自嘲,笑得諷刺。


    如果早些知道鄧旭如此喪心病狂,在父親的墓地,她不該用自己的性命威脅楚黎川,放他們走。


    如果當時楚黎川便抓住了鄧旭,田悅也不會傷得那麽重。


    逃亡這幾天,若不是她一直極力壓製著鄧旭,他已經不知殺了多少人了。


    一起同乘黑車的幾名乘客和司機,鄧旭就差點殺了他們。


    都是她的錯,是她愛錯了人,將危險帶到了家人身邊。


    她不能再錯下去,因為她,再給鄧旭逃跑的機會。


    楚月轉頭看向神色肅冷的楚黎川,笑得淒美又絕望。


    “黎川,幫我照顧好吉祥三寶!等他們大一些,告訴他們,媽咪永遠愛他們。”


    楚月說著,抱著鄧旭的手,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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