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紀源消停下來。


    不再給紀雲惜打電話發消息,將自己關在臥房裏,不肯出門。


    傭人送進去的飯菜,一口不動。


    她開始絕食,人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


    紀源覺得,隻要自己病了,紀雲惜一定會回來,紀雲惜不會真的不管她。


    如果紀雲惜也不要她了,她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沒有了。


    活著又有何意義?


    傭人見她這副樣子,怕出事,沒辦法交代,給紀雲惜打了電話,說了紀源的情況。


    紀雲惜聽說紀源絕食,餓得虛弱起床的力氣都沒有,趕忙帶著家庭醫生過去看望紀源。


    好在紀源情況不算嚴重,輸了液逐漸蘇醒過來。


    她看到紀雲惜來了,將頭偏向一旁,賭氣不理紀雲惜。


    “你來幹什麽?”


    “媽……”


    紀雲惜一開口,聲音哽咽,忍住眼角的酸澀,想扶紀源起來吃點米粥,被紀源一把推開。


    “少和我假惺惺!你不是管我,不認我這個母親了嗎?”


    “媽……不要鬧了好嗎?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這又是何必呢?”紀雲惜將米粥放在床頭櫃上,免得被紀源打翻。


    紀源哼了一聲,語氣刻薄,“對啊,身體是我自己的,我想怎樣,關你什麽事?我想死就死,想活就活!你不是讓我在這裏自生自滅嗎?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如願,擺脫我這個刻薄刁鑽拖累你的養母!”


    “你現在是慕家的大小姐了,我算什麽?不過就是一個偷走你的人販子!我這種人怎麽配當你的母親,別叫我媽,我擔不起!”


    “媽……非要這樣嗎?折磨我的心,讓我不安,看我難過,你才滿意嗎?你沒有想過,是你的控製欲,你的故意刁難,才讓我不願意接近你?你知道,我不可能不管你!我隻是想清靜一段時間,不然我怕我的情緒會崩潰!”


    紀雲惜捂著心口,那裏麵又痛又堵,仿佛壓著一塊千斤巨石,呼吸都是艱難的。


    紀源看著紀雲惜眼角不住滾落的淚水,緩緩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哀涼,眼角也逐漸濕潤了。


    “我是怕……你離開我……我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你……我這一輩子,隻有你啊……”


    紀源捂住臉,嗚咽出聲。


    紀雲惜撲到紀源身上,緊緊抱著她,“媽……不管什麽時候,我都不會離開你!我們找一個彼此舒適的方式一起生活,不好嗎?不要再這樣互相折磨了!我想要的不多,隻要我的親人健康安了,我在意的,我愛的人和睦相處,沒有矛盾紛爭,我就滿足了!”


    紀源緩緩抬起手,輕輕落在紀雲惜哭得顫抖的肩膀上,咬著牙關壓住哭聲,微微點了點頭。


    “你們還能原諒我,接納我嗎?”


    紀雲惜見紀源終於鬆口,願意退步,欣喜抬起頭,“當然!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是我媽!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


    紀源嗚咽著,緊緊抱住紀雲惜。


    “雲惜,媽媽不能沒有你。”


    翌日,紀源帶著禮盒去看望慕爺爺。


    她一直不敢麵對慕家人,不想丟掉在紀雲惜麵前的驕傲和尊嚴,在紀雲惜心裏落了身價地位。


    其實紀源知道,自己欠慕家人一句道歉,獲得他們的原諒。


    紀雲惜很高興,紀源願意邁出這一步。


    帶著紀源來到慕家大門口,紀源羞愧,不敢進去,在門口猶豫糾結好久。


    慕爺爺和奧特姆不願意原諒紀源,可他們實在舍不得紀雲惜夾在中間為難。


    從他們的立場,紀源的錯不值得被原諒。


    可從紀雲惜的立場,紀源辛勞一生,含辛茹苦把她撫養長大的感情無法割舍。


    紀源扭扭捏捏進門,拘謹地來到慕爺爺麵前,抿著嘴唇半天,才對慕爺爺深深鞠躬,說了一句,“慕老先生,對不起!”


    慕爺爺端坐在沙發上,雙手握著拐杖,半天沒吭聲。


    紀源便一直保持鞠躬的姿勢彎著腰。


    她的腰都酸了,快堅持不住了,慕爺爺才稍稍抬手,讓她起來。


    “行了,過去的事都不提了!日後隻要你善待雲惜,我們就是一家人,我可見不得我的寶貝孫女受氣被欺負!”


    慕爺爺對紀源的怨氣,不僅僅是紀源曾經偷走紀雲惜,還有紀源對紀雲惜的控製欲,把紀雲惜折磨得整日愁雲籠罩。


    今日的紀雲惜,眼底終於浮現了發自心底的笑意,眼神都變得清亮明豔。


    慕爺爺舍不得掃孫女的興,壓了壓手讓紀源坐。


    紀源沒有坐,而是走向奧特姆,鞠躬道歉。


    奧特姆繃著臉,一句話沒說,起身徑直上樓。


    奧特姆才不慣著紀源,讓她登門致歉,是他對紀源最大的退步。


    他不阻撓紀雲惜和紀源往來,也不會原諒紀源。


    紀源站在原地一陣尷尬,求救地看向紀雲惜。


    紀雲惜知道父親脾氣衝,不可能這麽快原諒紀源。


    她扶著紀源的手臂,輕輕拍了拍。


    紀源忍著尷尬和丟人,訕訕笑笑。


    慕爺爺還是留紀源在家裏用了午餐,豐盛的十道菜,不至讓紀源太打臉。


    午餐時,艾維過來了。


    他對紀源一如既往,仿佛這段時間紀源折磨紀雲惜的事沒發生過一般,席間不住給紀源夾菜,盡可能不讓紀源覺得被冷落。


    沐沐咿咿呀呀地說著嬰語,大多數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麽,但紀雲惜和艾維聽得懂。


    紀源還是很喜歡沐沐的。


    放下心結,看沐沐的目光柔和充滿慈愛,隻是沐沐已經忘記她這個外婆,不肯和她親近。


    紀源幾次想抱一抱沐沐,沐沐都是一頭鑽入紀雲惜的懷裏,不讓紀源碰。


    紀源有點傷心,眼圈微紅,“沐沐,你忘啦?你剛出生時,都是外婆帶你的。”


    沐沐那麽點大,哪裏記得這些,依舊用陌生的眼神好奇打量紀源。


    紀雲惜怕紀源又敏感,急忙打圓場,“媽,你都多久沒見沐沐了,熟悉一下就好了!沐沐肯定和外婆親的!”


    紀雲惜又哄著沐沐,讓外婆抱一抱。


    沐沐很聽紀雲惜的話,勉為其難地讓紀源抱了下,急忙又鑽入紀雲惜的懷裏。


    小家夥調皮的樣子,逗得慕爺爺哈哈大笑,對沐沐招招手。


    沐沐搗騰著小短腿,撲入到慕爺爺的懷裏,嫩聲嫩氣喊,“太爺爺……”


    慕爺爺被奶團子萌得心都要化了,又哈哈大笑起來,得意地掃了紀源一眼,“這小孩子啊,都是誰帶和誰親!你帶他,真心對他好,他才能和你親。”


    紀源看到沐沐和慕爺爺親昵的畫麵,眼裏流露出些許羨慕和懊悔。


    如果沐沐一直在她身邊,由她來帶,現在一定和她很親很親吧?


    可惜那時她隻顧著慪氣,想讓紀雲惜和她低頭,從來沒把沐沐真正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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