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溫藍父母的開明之處。


    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教育方式,溫藍的個性才這樣的與眾不同。


    “小藍,你看你的生活經驗,現在是不是找到用武之處了?”


    謝秋芸鼓勵著女兒。


    “那是!好歹我也是從小吃著部隊的食堂長大的嘛。”


    溫藍同意。


    溫誠給溫藍舀了一勺芹菜涼拌的花生豆。


    溫藍端著碗,有關於部隊食堂的美好回憶鋪天蓋地而來:


    豆沙的蘇式月餅,酥皮像白雪一樣;


    肉三鮮的大餡兒包子,咬一口別提多滿足了;


    食堂大師傅自己醃的鹹鴨蛋,起沙流油;


    把它們夾在剛出籠的刀切饅頭裏,連吃兩個都不夠!


    還有蛋包肉、炸響鈴、糖醋帶魚、滑炒裏脊……


    溫藍大概就是屬於那種可以用童年治愈一生的人。


    “哎,小藍,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來咱家的那個孩子?”


    謝秋芸見這父女倆白切雞長,白切雞短,忽然想起來溫藍小時候的事情。


    “媽,你是說那個吃白切雞吃到哭鼻子的男孩兒嗎?”


    “對對對,就是他!”


    謝秋芸給溫暖夾了一塊雞肝。


    “暖暖,就吃一小塊。補充維生素a。”


    溫暖衝姥姥笑了笑,美美地吃掉了。


    “也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怎麽樣了,真是太可憐了。”


    謝秋芸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


    溫藍趕緊安慰媽媽。


    “哎喲,媽,你瞧你!”


    “我敢說,他現在一定是學業飛升,事業有成!”


    “說不定還是個大老板呢!”


    謝秋芸苦笑了一下。


    “但願如此吧。真希望那孩子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往事浮上心頭,溫誠也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發生在溫藍八九歲的時候。


    溫藍和部隊大院裏的孩子們,幾乎都在部隊駐地旁邊的鎮小學讀書。


    那時候的教育沒那麽卷。


    這些孩子寫好了作業,就在田野裏瘋玩兒。


    玩著玩著,他們認識了好幾個旁邊村子裏的孩子。


    有一次,溫藍調皮,踩在池塘裏拔茭白,說是要給謝秋芸拿回去炒菜吃。


    除了她這個野丫頭,別的小孩都不敢踩著淤泥下水。


    拔了幾根,溫藍不知不覺地往池塘深處走。


    忽然她覺得腿上一陣鑽心的疼,好像被什麽蟄了一下。


    溫藍一隻腳獨立在淤泥裏,把另一隻腳抬出了水麵。


    隻見那麽肥的一隻螞蝗,吸在了她的小腿上。


    溫藍被嚇得不輕,大叫一聲,失去了平衡。


    她一下子栽到了水裏,池塘底下都是淤泥,哪裏站得穩。


    一眨眼的功夫,咕嘟咕嘟,溫藍嗆了好幾口水。


    所有孩子都嚇傻了,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


    這時候,有一個村裏的小男孩,二話不說踩進池塘。


    他把鋤頭的另一端遞給了溫藍,把她從水裏拽了上來。


    要不是他,溫藍的小命恐怕就得交代在那裏了。


    兩個孩子渾身濕透,身上掛著浮萍和泥巴。


    “你去我家吧!”


    溫藍還不忘拎著那幾根茭白。


    “不,我怕回去晚了,我爸打我。”


    那個男孩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恐。


    “你有勇有謀,救了我的命,你爸應該表揚你啊。”


    兒時的溫藍,天真又單純。


    “走吧,跟我回去洗洗吧!”


    溫藍指了指不遠處的家。


    “要是你爸看到你這麽髒,不也得打你嗎?”


    兩個落湯雞一樣的孩子,結伴回到了溫藍的家。


    謝秋芸和溫誠知道了溫藍闖下的禍,不免後怕。


    他倆拿了兩張幹淨的毛巾被,把兩個孩子包得嚴嚴實實。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謝秋芸親切地問他。


    “我叫卜凡。”


    那男孩怯生生地回答。


    “不凡?這名字取得真好。”


    溫誠和謝秋芸都以為這孩子叫“不凡”。


    “好孩子,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


    謝秋芸兌好了一個大澡盆的熱水,把孩子領去了衛生間。


    然後她又到隔壁鄰居家,借了一套幹淨的男孩衣服。


    等不凡洗好澡,才輪到溫藍洗。


    “藍天,你趕緊洗去,就知道闖禍!”


    溫藍的原名,叫做“溫藍天”。


    因為溫誠是飛行員的關係,翱翔在藍天,執意要給女兒取這個名字。


    在溫藍上初中的時候,謝秋芸才給改了名。


    說這麽水靈的一個女孩子,本來就夠皮的了。


    再叫“藍天”可不是更像男孩子了?


    溫誠把不凡領到臥室裏,幫他換衣服。


    浴巾一打開,溫誠驚呆了。


    那男孩子的身上,布滿了傷痕。


    有鞭打的痕跡,也有煙頭的燙傷。


    “孩子,這是誰欺負你了?”


    溫誠看著那些紫青色的新傷舊傷,既心疼又憤怒。


    “叔叔,這是我爸打的。”


    “你爸爸打的?那你媽媽呢?你媽媽不攔著?”


    “我媽媽,她走了,她不要我了。”


    那男孩囁喏著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秋芸!秋芸!”


    溫誠幫不凡穿好衣服以後,找謝秋芸商量這事。


    這兩口子,本就是軍人,既正義,又熱心。


    謝秋芸知道以後,一把就摟住了不凡。


    “可憐的孩子,別怕,啊。”


    她撫著不凡身上的傷,淚如泉湧。


    “疼吧,孩子?”


    “阿姨,我不疼了,我是害怕。害怕我爸爸。”


    “不凡,你這個傷口,怎麽弄的?”


    謝秋芸撫著不凡胳膊上綻開的一道裂口。


    “我爸爸要用啤酒瓶子砸我腦袋,我用胳膊擋了一擋。”


    “什麽?這!這是人幹的事嗎?溫誠,這孩子再這樣會出事的!”


    謝秋芸心都碎了。


    溫藍洗好澡出來,看著眼前這一幕,似懂非懂。


    “來,孩子們,咱們先吃飯。”


    那天的晚餐,溫誠做了一個白切獻雞。


    謝秋芸又去部隊的食堂打了幾個炒菜。


    溫誠給不凡夾了一個大雞腿。


    “孩子,你嚐嚐叔叔的手藝,看好吃不?”


    “孩子,蘸點兒這個醬油。”


    謝秋芸把調料舀到了他的盤子裏。


    不凡拿著雞腿,蘸了一下調料,不好意思地吃了一口。


    “藍天,你給小朋友夾菜吃啊!”


    溫藍笑眯眯地把韭黃炒肉絲放到了不凡跟前兒。


    “多吃點兒!食堂的老師傅做菜可好吃了。”


    這頓飯,兩個大人吃得心裏都不是滋味兒。


    飯後,溫誠在小車班要了輛吉普,趕去了不凡的家。


    這孩子所住的村子,就在部隊駐地的旁邊。


    這孩子一直不敢告訴外人,自己被父親長期毆打的事。


    溫誠頗費了一番功夫,在各方努力之下,不凡的表姑,願意接受孩子同住。


    表姑家裏靠種地為生,收入微薄。


    孩子一多,負擔很重,經濟跟不上。


    所以一切費用,溫誠主動提出要負擔。


    溫誠又委托村裏的領導知會孩子的老師,對這孩子多加照顧。


    事情辦得很順利,好心人還是很多的。


    等這一切安排妥當,溫誠才把不凡送了回去。


    “孩子,以後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來部隊找叔叔!”


    “有叔叔阿姨在,你不用害怕。”


    謝秋芸把他摟在懷裏。


    自那以後,溫誠和謝秋芸會定時給不凡的表姑送去生活費。


    不凡的表姑也是個實心腸,是真心對孩子好。


    普通的農民家庭,要負擔幾個孩子的學費和日常開銷,感到力不從心,也是客觀存在的問題。


    兩個家庭的往來,一直持續了三四年。


    等到溫藍上初中以後,溫誠夫婦辦理了轉業手續。


    那個村子也因為修建鐵路的關係,拆遷去了別處。


    那時的通訊不如現在通暢,兩家人這才中斷了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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