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趴在窗邊,一直往下看。


    “怎麽,小道士瞧著人家長得好看,便想換換門庭,不跟著我們寺卿了?”還以為道一同樣被那一張臉給迷住了,暫時性忘記眼前的寺卿姿容也是不差的。


    逮著空的揶揄一句,小潼暫時放棄了腦子。


    至於那人嘛,倒也是認識的,可就是不想告訴她。


    “哦!”隻是因為從未見過那麽旺盛的霧氣,這才起了好奇之心。現在得知與王玄之是好友,那就是好人吧,至於弄清楚自己這能力到底有什麽作用,有的是時間,來日方才嘛。


    青年眉宇意氣風發,好似從天而降一抹青衣。通身的儒雅都掩蓋不住他的張揚,身姿挺拔如鬆的坐在馬背上,一夾馬肚揚塵而去。


    離去前青年朝她挑釁一笑,卻並不令人生厭。


    道一胸中甚至升起有一股無名豪氣。


    她想立刻跳窗追著那道身影,再掛起一麵旌旗,擂動戰鼓,吹響號角。


    道兩旁慌不擇路的百姓,差點兒被撞到,嚇得倒吸一氣,轉眼又癡迷得不行,道一還眼尖的發現,有些人眼中竟然還有惋惜。


    她也有同感,卻是不知何故。隻能深深感慨一下,好個少年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實在是那男子,長得與委實像書裏說的狐狸精了,整個像是會發光一般,走在哪裏,人家的視線便跟著移動,她又回頭看了一眼。


    嗯,寺卿仍皎潔如那天上月。


    不愧是她九霄觀的師祖,真真高不可攀也。


    至於臉什麽的,能有桌上的吃食香嗎?


    再說了她來長安這麽久,還沒見過比寺卿更好看,每回出個門都快擠死個人了,長安的人可真熱情呀。


    張揚的背影絕塵而去。


    道一發現王玄之有些心不在焉,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他都完全沒注意。


    她又埋頭苦吃了,正好店家新的菜上來了,才不慣著別人。


    小潼:...就好氣,怎麽辦!


    小潼扭頭撇了一眼仍在大吃大喝的道一,他覺得這是一個轉機。


    “他和我們寺卿可是兄弟,打小一道兒長大的。”小潼觀察兩人,王玄之並沒有製止他說下去的意思,而一直在吃的道一好像在聽,又好像沒有。


    道一吃完一塊炸得外黃裏脆的小魚,“可我看他們不太像好兄弟,倒像是有什麽仇怨似的,那人根本不理寺卿啊,還是說寺卿有什麽地方得罪他了?”


    對於道一的無理揣測,小潼自是要據理力爭的。


    可還沒來得及說,那邊王玄之便給了他一個眼神,小潼會意,起身去門外守著。


    看來事情很重要,那人也很重要啊,道一垂眸。


    “文淵是崔家子,是與我一道長大的好兄弟,小時候幾人也都是長安城裏讓人頭疼的存在,那時但凡有人罵我...都是他與夷之一道幫忙打回去的。”


    “那些人罵寺卿什麽?”道一反而更關心這個問題。


    王玄之一怔,隨即笑了笑,“無事,早已經過去了。”


    道一撇撇嘴,分明不信,但看他不願說,也沒再追問。


    “後來呢,從小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怎麽就鬧得相見不相識的地步了?”


    王玄之卻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嗯?”


    道一這回是真的放下了手中的筷箸,“你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不鬧點兒矛盾,還能說不理就不理了,這是學著小姑娘鬧脾氣嗎。”


    竟是將他們比作小女兒家的打鬧。


    王玄之一陣好氣又好笑,那點兒傷春悲愁一下沒了去處。


    小潼在門外聽見了笑聲,也不由得高興。看來他選擇將事情說出來,果然是對的。他們家寺卿哪次不是提到崔家郎君,便不願開口,可把旁人給急壞了。


    今日笑了,說明事情有好轉的跡象。


    “其實我也不知從何說起.....”王玄之回想了一下說道。


    道一覺得世人也太複雜了些,“直接從你們相識,再到如何鬧成如今這模樣的。”


    “這些事改天有時間再告訴你吧,你還是和我說說方才你說凶手不對勁,是怎麽一回事?”話到了嘴邊,王玄之還是改了口。


    道一也不強求,吃了最後一口飯菜,便起身,“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說罷。”


    王玄之:......


    ......


    夜深人靜的西市西北向一個隱蔽能觀察大街的角落裏,貓著幾個黑色的身影。


    小潼蹲在最後忍得十分辛苦,才勉強沒有衝上去,把前麵的兩顆腦袋分開。他家寺卿怎麽就答應了來做這等子不可思議的事呢。


    兩人在前麵毫無所覺,即便有感覺也是一個不在乎,另一個不關心,他們的心思都在這空蕩蕩的大街上,仿佛要在這夜色當中盯出一個人來。


    “道一你說在這裏真能等到凶手?”王玄之還是沒能明白她的想法。


    道一束手束腳的比劃,“寺卿你想啊,這長安城裏東北的坊盡是權貴,沒天大的膽子一般人不敢去招惹,即便是凶手也一樣...”


    “凶手殺人還挑軟柿子嗎,他當的什麽凶手,膽子這麽小。”小潼不服氣的哼哼。


    道一頭也不轉的回道:“我看這凶手在屍體上留下的痕跡,倒像是在做某件事,若是貿然惹了權貴,權貴施壓,城中必定戒嚴,對他行事沒有好處。”


    “什麽痕跡?”


    道一將頭微靠過去,湊近王玄之,“先前我不是說了凶手殺人很利落嗎,幾乎是瞬間便將死者的腿斷落。不止這樣,死者的身體不止沒有受到虐待之類的,反而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這不是凶手,這是什麽腦子有問題的人吧。”要不是顧忌他們在蹲守,小潼都得跳起來。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死者養起來,還養得很好那種,最後再把他的雙腿砍掉,這是為何?”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凶手,王玄之覺得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所以今夜來一試運氣,看看能否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為什麽選這裏?”


    “眼下死者身份不明,又沒人去官府報案,南邊的坊西還有西南西北的坊,基本都沒有人居住,甚至西南那邊時有猛虎一類的禽類出沒,一般不會有人去。


    所以我將目標定在西北角。”


    “你不是不識路嗎?你分析的位置,當真沒有什麽問題嗎?”小潼再次質疑。


    “你閉嘴!”小聲的慍怒。


    王玄之垂眸沉思。


    西北角徹底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一陣秋風卷起了等不到黎明清掃的枯葉,四下瑟瑟。


    “梆梆梆梆...”一慢四快的敲梆子聲傳來,這一回應當是隔了一條街。


    更夫的聲音洪亮而深遠,“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三蹲石像動了動早已經僵硬的脖頸,“啊,已經五更天了。”


    “走罷,我們回去,凶手或許隻害一個人呢,我們再回去看一看屍體。”王玄之對垂著頭似乎很喪氣的道一說。


    “小潼你先回去休息吧,叫小甲來。”


    “是。”


    與此同時,平康坊一條無名小巷。


    青年男子喝得有點兒多,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嘴裏還哼著愉悅的曲子,時不時睜一雙清醒一瞬的眼,似在尋找回家的路。


    他絲毫不知,背後有一道與夜色完美融合的黑色影子在接近。


    ————


    守了一夜一無所獲,道一他們穿過距離居德坊、醴泉坊中間的通曲,這才回到了在義寧坊的大理寺。


    道一一言不發直奔驗屍房,想要開口讓她休息一下的王玄之,都沒來得及說話。


    王玄之也想要整理一下卷宗,好從中發現一些之前忽略的東西,有利於破案,轉轉仍舊沒緩和過來的脖頸,便見一位捕快急匆匆的跑來。


    嘴裏還喘著粗氣,都不及喘勻,“寺卿,不好了。”


    “不是寺卿,是城南郊區,又出事了。”


    “著人速去驗屍房通知道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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