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嬪在承乾宮到底,被貴妃損成了什麽樣子,宮裏頭沒人知道。


    但是毓秀宮的人看得很清楚,因為宜嬪回來之後,整個人的氣場都很低,連帶著主殿的宮人們心情都不好。


    姚錦瑟她們這邊因為是偏殿,其實和主殿的距離稍微遠一些,但是畢竟是在一個宮裏麵,若是稍微熱鬧一點,很容易就被那邊盯上。


    所以姚錦瑟吩咐了下人,做事情一定要謹慎些,不要在小事情上被人抓住了錯處。


    她和宜嬪之間的關係,其實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小主其實不用為這件事情擔憂,娘娘那個性子,咱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白檀勸慰了兩句,他不知道姚錦瑟已經悄悄換了人,從前的小主都是對宜嬪陪著小心討好的,他們也覺得這件事情沒錯。


    活在他們這樣的環境裏麵,這就是他們這種人的生存法則。


    至於姚錦瑟後來不再和宜嬪來往,這件事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宮裏頭大家都在爭,奴才們爭著主子的注意力,主子們爭著更高主子的注意,這事原本是避不過去的。


    “我雖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隻是她如今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姚錦瑟隻是覺得有點可惜,要說宜嬪原本也是有些資本在身上的,不管是從原著裏還是她現實之中認識的這個人,她都覺得,這人手裏抓著一副非常好打的牌。


    如果能夠好好利用的話,說不定會成為非常好的助力。


    在這座深宮之中,她可以用的不多,


    陳美人也好,昭嬪也好,原主遺留下來的這些情誼,都隻是浮於表麵的。


    這些東西多說也就隻能用一次,人情淡薄的時候,用一次也就夠了。


    宜嬪其實能夠成為另一種人,她能夠成為姚錦瑟的交心夥伴,甚至於在姚錦瑟最初的計劃裏,是打算把她一起保下來的——說到底,這終究是一個隻講究利益的地方。


    隻可惜……


    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


    “她走的時候,挺不高興的吧。”


    承乾宮。


    容貴妃倚靠在軟榻上,一張未施脂粉的麵容,仍舊如同春日裏妖嬈桃花一般,配上那雙如秋水般的眸子,更顯得整個人,無比清爽。


    然而現在的容貴妃,並不怎麽高興。


    “老奴看著,是有點。”


    康嬤嬤絲毫不在意,在這個時候要不要給宜嬪留些什麽情麵,人老成精的人物,自然是知道貴妃喜歡什麽樣的。


    在貴妃身邊這些人裏頭,宜嬪的出身高貴些,自然覺得自己和旁人不同。


    她若是能夠像姚錦瑟一樣,放低一些自己的姿態,而不是受了委屈就到娘娘這裏來哭哭啼啼的,說不定娘娘還能高看她兩眼。


    到那個時候,她老婆子自然願意,幫著美言兩句。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這個事兒放在姚婕妤身上,也不會處理成現在這副模樣。


    這做人的本事和道理,實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


    “本宮抬舉她了。”


    “娘娘寬心,畢竟是當初在王府時候就跟著娘娘的人,況且當初宜嬪娘娘的確也是有些恩寵在身上的,誰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呢?”


    人都是會變的,從前在王府的時候,大家不過都是一個王爺身邊的人,說不上有多少權勢,更何況,王爺那時候的所作所為,就連當時作為王妃的沈清音和如今的太後都不甚清楚,王府裏麵除了陳依妙知道些內情之外,其餘人等都是抱著一種混日子的心態在過日子。


    在大家看來,反正作為王爺的謝雲安不可能繼承皇位,那以後好歹也是一個閑散王爺,自然是可以在這京城之中安享榮華富貴的。


    既然如此,大家又何必費心思去鬥那些什麽呢?


    一個王爺的後院,本來就是應該很安寧的。


    但是入宮之後,情況便完全不同。


    待在皇帝的身邊,就自然而然地待在了這個世界權力的最中心,女人們的枕邊風吹得好,就是能夠給自己的家族帶來無窮助力的,哪怕隻是皇上的一個起心動念,都足以讓他們受用無窮。


    這就是皇權富貴帶來的好處。


    陳依妙自己坐在了貴妃之位上,看的甚至比旁人更加清楚一些,她同樣也清楚,樹大招風烈火烹油,是何等景象,要知道她長這麽大,從小看的可不是什麽女則女訓,而是兵法軍書。


    凡事過猶不及。


    “娘娘如今一心都在皇上身上,皇上也感念娘娘情深,所以願意聽娘娘兩句勸,往一些平時不想去的地方去。


    可是皇上終究是皇上,娘娘若是推的太急反而會惹皇上不高興,這樣的道理就連老奴都看得明白,可是宜嬪娘娘卻看不出來。


    娘娘別怪老奴多嘴,單看宜嬪娘娘如今的性子,恐怕是會招惹一些禍患。”


    容貴妃眼神閃了閃,顯然是把這話聽到了心裏去。


    貴妃娘娘在宮裏頭我行我素慣了,對於底下人的勸誡,大多數時候是不怎麽能聽得進去的,今時今日,也的確是因為宜嬪的所作所為,讓她的心裏實在不滿,所以反而能夠聽進兩句去了。


    康嬤嬤說了兩句之後,便識趣地閉上了嘴,有些時候說話不能說太多,不然的話,便會讓主子以為自己不安分,最好的便是像如今這樣,該說的話說了,點到為止即可。


    至於貴妃心裏怎麽想,那本來就是貴妃的事情,和她這個做奴才的有什麽關係?


    “找人盯著毓秀宮,還有,讓人傳話過去,別讓她再動什麽手了,這兩次的事情還不夠惹眼嗎?如今她怕是眾矢之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她身上。”


    有心辦事兒是好,可是這事情做得如此粗陋,絲毫沒有身為深宮中人的謹慎,那麽做的再多也是錯的。


    不過這樣一來,這宮裏頭能辦事的人就少了。


    若是要扶持新人,容貴妃自己心裏麵也不自在,但是如今她身邊的確是沒有一個可用的人選。


    所以,終究也還是走到了這種地步。


    她閉了閉眼睛,動聽的聲音裏麵,有些許說不出的憔悴:“你們到毓秀宮去一趟,傳姚氏過來吧。”


    ……


    姚錦瑟來到承乾宮的時候,天色已經稍稍有些暗了。


    秋收冬藏,這樣時節交替的時候,原本是該好好待在自己宮裏的,然而在這後宮之中,想要安定下來,實在是一件相當不易的事情。


    她來的時候,容貴妃正靠在榻上出神。


    按照道理來說,一個自小練武長大的人即便是個女子,也不應該像容貴妃一樣身量纖纖。


    能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自然是因為容貴妃自身的緣故。


    練武隻能養得了身,但實在養不了心。


    這心思難以疏解,自然會致使心腸鬱結五內躁動,姚錦瑟最近看了不少醫書,雖然在醫術上沒什麽長進,但是卻多多少少能看得出一個人身子骨的好壞來。


    畢竟上輩子一直都是個亞健康的人,為了防止自己猝死,養生這一件事情,姚錦瑟是上過心的。


    隻可惜,沒什麽用處。


    “給娘娘請安。”


    “起來吧,”容貴妃並沒有什麽興致和姚錦瑟閑話,她今兒個叫後者過來,是有事情要吩咐:“前一段時間,你說有一個人想要引薦,這人如今還在嗎?”


    姚錦瑟搖了搖頭。


    “娘娘當時是吩咐過,不要這個人的,所以嬪妾就沒有再多留,前些時日,放出宮裏麵那一批,就有那個人。”


    如今已經能夠做到隨口胡編而麵不改色的姚錦瑟,在容貴妃麵前扯起謊來也毫不心憂,她也是沒辦法,如今金釧兒被送去了靜妃那裏,她難不成還能把人拽出來?


    靜妃娘娘雖然是個離群索居的人,素來不大和外麵交際,可終究是妃位上的存在。


    姚錦瑟還沒有自大到,敢和這樣的人碰一碰的程度,而且金釧兒既然已經進了永和宮,貴妃這邊便不會再用了。


    人心總歸是難以付出全部的信任的。


    容貴妃對於這話倒也有些心理準備,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如今的國公府不方便往宮裏麵送人,容貴妃自己也不願意家裏麵在這件事情上摻和過度,這件事情也不至於如此難辦。


    “既然沒有人了,便再找一個吧,不拘是什麽人,新人也好,宮人也罷,你既然能找出一個,想來也應該能找出第二個。”


    姚錦瑟低頭把這件事情應下來,問了兩句娘娘的身體,就行禮離開了。


    這件事情原本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隻是她沒有想到,容貴妃切入的點,居然兜兜轉轉又轉了回來,回到了一開始她拋出的那個問題上頭。


    隻是如今,選誰好呢?


    宮女顯然是不能再選了,有一個金釧兒就已經足夠了,再多來一個,反倒會讓如今的人心生變。


    那便得在新人之中選——回去的路上,姚錦瑟心裏頭轉著念頭,捏了捏身邊白檀的手。


    “待會兒回去之後,你去找先前我讓你們做的那份冊子出來,今兒個晚上,咱們有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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