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與我關係不好,他的命令我肯定不聽,因此他也懶得禁止我外出。但大伯父利用了一個心理詭計,那就是他一開始就跟我介紹黃德軍是個啞巴。世界上很少有人願意裝啞巴,更不會有人讓別人介紹他是介紹。我們聽到大伯父的介紹,自然不會懷疑,更不會去問村民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想不到大伯父也這麽會用心理詭計!”我一想起這一年來的經曆,不少人用過這種計量,我情不自禁地渾身發冷。心理詭計太可怕了,比鬼神還厲害,如果大伯父在這件事上用了心計,或許其他事情也設計了圈套等我們鑽。搞不好父親的失意,也是大伯父一手造成的,畢竟是他死活不告訴父親月泉古城在哪兒,害得父親越來越癡迷,早說清楚不就得了。


    話說回來,這座黃厝如果是假的,那真的黃厝應該就在十幾米外。可是,整片海崖上就隻有一座古厝,要是還有一座古厝,我們不可能瞎了眼地看不到。也許是在戰亂時被毀了,這事問問村民就知道,大伯父就因為擔心這些事,三個堂兄妹才被禁足了。


    可大伯父為什麽要這麽做,真正的黃厝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嗎,即便原來的黃厝已經被毀了,那件重要的東西還能留到現在嗎?


    卷三《南洋怨杯》 19.死路一條


    所有的謎底,隻能寄托於黃厝本身,今晚等大家睡了後,木清香就去附近看看有沒有黃厝遺址之類的東西。我被悶了幾天,整個人都快發黴了,一聽到有刺激的事情幹,馬上踴躍地報名。


    木清香木清香將藍圖收好,然後說:“你現在就休息吧,這事先別對任何人說,知道了嗎?”


    “你放心好了。”我保證道,不過隨即又擔心地問,“我的針盒被人偷走了,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幹的,萬一這幾天這個人用毒針害人怎麽辦?你也看見了,那晚我們差點被毒針射到了。我們拿著盾牌去擋,也不一定能擋得住。”


    我以為木清香會因此愁眉不展,沒想到她很輕鬆地說:“這件事你不需要擔心,如果真有人要拿毒針害你,你拿我去擋好了。”


    “真的假的?”我狐疑道,“你比盾牌還厲害?”


    木清香懶得搭理我,把事情說清楚以後,她就把我趕出了房間,叫我先回去養精蓄銳。我乖乖地回去睡覺,直到傍晚才醒過來,這時天都已經黑了。木清香比我醒得早,或者根本沒睡,我到她房裏時,她還在看那本《鏡花緣》。晚飯時,我跟老嚴說不在黃厝裏吃了,找了借口帶著木清香出去吃了頓好的,然後打聽黃厝的曆史。


    我上回在村裏的小店裏吃飯時,店主就告訴我黃厝原建於1905年,花了三年才建成,是一個旅菲華裔黃姓商人所建。但根據房契記載,黃厝是“光緒六年購買翻建”的,也就是說原來已經有屋子了,黃姓商人隻是做了加工而已。這事聽起來很普通,但現在一想,很可能是說以前的黃厝因故被毀,現在的黃厝是重建的,隻不過重建的位置已經移動了十幾米。再一問,黃德軍也不是啞巴,村裏人說他一直住那裏,經常出來買東西,還與村民殺價,怎麽可能是個啞巴。


    店主對我們說風暴快來了,恐怕海崖邊不安全,還是到其他地方避一避的好。我謝過店主,說黃厝很堅固,風暴無法摧毀,不需要擔心。店主看我不聽勸告,就不再羅嗦,自顧自地去做防災準備了。


    得到了村民的肯定,我和木清香吃完飯後,就馬上回到了黃厝,準備夜探古厝遺址。我們打算在深夜動手,是擔心現在大家未睡,會有人在暗處窺視。等大家都睡了,動起手來就無須顧忌。現在暗無天日,鹹腥的風浪很大,一個海浪打過來,比跟一座小山似的,即便麵對麵說話,風浪聲也能將人聲淹沒。


    終於,經過了漫長的等待,我和木清香在淩晨1點時走出黃厝,向它的右邊慢慢走去。海浪這時更大了,一個浪拍過來,水花都濺到了石崖上。風也越來越大,隻要一張嘴,就真的會閃了舌頭。


    在走過去之前,我叫住木清香,讓她先跟我去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就是黃厝的圍牆邊,另一邊則是主廳外的天井。我將手電打開,想要找尋一件東西,以證明心中的推斷沒錯。果然,我在圍牆的外麵找到了幾張黑瓦片,但它們都已經碎成了許多片。白天時,我們就發現主廳屋簷少了幾張瓦片,其實它們就掉在這裏。


    屋簷的瓦片如果掉下來,肯定會砸到主廳外麵,除非台風吹過來,否則掉下來的瓦片絕不可能飛到黃厝的外麵,唯一的可能是有人丟出來的。我蹲下來看了看破碎的瓦片,它不僅是碎掉,上麵還有鮮紅的血跡。


    木清香看我蹲著不動,對我說:“時間不多了,快去那邊看看吧。”


    我心中已解出了一個疑惑,聽到木清香催我了,便不再拖延時間,跟她走往右邊的海崖走。海崖幾乎都是石質,要在這裏建房子可不容易,但要毀掉卻很容易。我們一直沒在四處走動,全因為一望就是平地,所以沒想到那麽多。當我們走出十多米後,就發現地上有一些殘磚爛瓦,雖然被侵蝕得支離破碎了,但仍能從渣滓裏找出它們的本原。


    海浪不斷地拍打,水花越濺越多,崖麵上不少地方都積了水。我們不時踩到水坑裏,就在我們以步子測量遺址大小,走到一處黃泥地時,腳下的磚泥卻忽然叭地一聲,緊接著我和木清香冷不防地就掉了下去。


    原來黃厝在挖地基時,就已經把海崖打穿了,這一處長期被海水侵蝕,變得軟綿綿的,踩上去就如流沙一樣散開了。不過就算散開了,也不會漏出一個坑來,這個坑就如小型天坑似的,坑底離地麵起碼有四、五米,要爬上去談何容易。四壁全是又滑又濕的泥漿,一抓就脫落,根本不可能從坑底爬上去。


    我仰頭對著地麵大喊救命,但風浪聲太大,根本不可能有人聽得到。木清香屬於既來之,則安之的人,她掉下來後不像我大喊大叫的,拿起手電後就叫我注意看看周圍的環境,因為這個坑不尋常。


    我把手電壓低一看,發現這個泥石洞有很多挖鑿的痕跡,洞壁的表麵就如狗啃一樣,凹凸不平。泥石洞的一麵又有一個分岔洞道,有點像人工挖的,又有點像天然而成的。很可能原來的泥石洞沒有那麽大,是後來有人把它挖大的。看情況挖洞的人快挖到地麵了,可惜沒有成功,要不也不會被我們踩塌了毀掉的地基泥層。


    坑裏有幾把鏟子,我見了就嘖嘖地驚歎,要在地下挖洞,那得多大的毅力才能挖得出來。我記得藍圖上畫了一個地下室,應該就是真正的黃厝裏才有的,這裏有個泥石洞,莫非就是藍圖記載的地下室?木清香對此不肯定,她說地下室不會這麽簡陋,應該和黃厝一起完工的。因為地下室這種東西會影響地麵的建築,一般會都先把地下室挖出來,很少有人反過來做的。


    “那就怪了,你說有沒有知道這個泥石洞?”我舉起手電,往泥石洞的深處照,看到了一個轉角。


    “既然都來了,進去看看吧。”木清香提議。


    我看了看泥石洞的四周,隻有這一條路,除非我們能爬上地麵,否則就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提起泥石洞裏的一把鏟子,想用來防身,誰知道泥石洞裏有什麽古怪。泥石洞有點潮濕,估計和它的位置有關,整個海崖都靠著海,難免有海水倒灌入崖底。


    泥石洞沒有分岔,當我們走到了轉角,沒想到就看見了兩具白骨。這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為泥石洞裏有無數的法國銀幣,現在看見的卻都是一些晦氣之物。白骨穿著衣服,都是晚清時期的那種長袍,在衣角還繡了一個“黃”字。


    “他們是黃厝的人?”我驚疑。


    “應該不會有錯。”木清香說完就解開了屍骨身是的袍子。


    我太緊張了,因此沒有注意到禮儀,忘了阻止木清香脫死者的衣服。等我醒悟過來,兩具白骨都遭了毒手,被人脫個精光。木清香蹲下仔細檢查了白骨,它們完好無損,沒有受到致命傷害,也就是說他們死前身體都是好哈毆打。而且骨頭全是黃白色,也中毒而死。


    “那他們怎麽死的?”我緊張地問,難道人好端端的,忽然就死掉了。


    “不知道,看不出死因。”木清香搖頭道。


    “那藍圖標注的地下室會不會就是這裏,要不他們把房子建在這裏時,不可能不知道地下有個泥石洞吧。”我問。


    “地下室的位置不應該在這裏,我們繼續往前麵看看吧。”木清香抓起手電,又往泥石洞深處走。


    泥石洞有很多石頭鑲嵌著,所以有幾處逼不得已挖出轉角,有幾處更是窄得要蜷縮著身子才能通過。越往裏走,空氣越悶,我擔心繼續走下去,呼吸會出現問題,於是就問木清香要不要折回。畢竟泥石洞就在這裏,它又跑不掉,何況我看這個泥石洞藏不大結實,沒準它很快就塌了。


    木清香叫我別擔心,泥石洞既然是泥和石混合而成,它就不會這麽容易崩塌。我們之所以掉下來,完全是因為原來有房子建在上麵,已經挖出了泥層地基,破壞了泥石洞的頂端。我聽了木清香的保證,心理就踏實了許多,就算餓死也不能被活埋,那太痛苦了。


    繼續走了十多步,我們提著手電看向前方,倆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倒不是前麵有豺狼虎豹,也沒有懸崖深淵,而是前麵竟然是死路一條,隻有一堵泥石牆了。我驚訝地走過去,摸了摸泥石牆,這麵牆幾乎全是石頭,隻有一點泥巴。這麵牆有被挖掘過的痕跡,但牆上全是石頭,所以怎麽挖都不可能挖穿。


    “會不會有別的岔道,我們剛才沒注意?”我疑問。


    木清香搖頭說不可能,一路走過來,明明隻有一條路。既然此路不通,我們隻好又往回走,可是走到坑底下,始終找不到另一條路。我們疑惑地在洞裏穿梭,當走回盡頭處的那麵牆時,木清香就伸手去摸它,仿佛一摸就會出現門似的。


    “別摸了,這種地方不可能有暗門的,分明是那兩個先人挖出來的,他們都還沒挖成功就死掉了。”我喪氣道。


    木清香轉身對我說:“的確沒有暗門,這個泥石洞也是他們挖出來的。我想我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了。”


    “怎麽死的,難道是被鬼害死的?”我亂猜道。


    “這裏是死路,我們掉下來的泥坑他們也沒來得及挖穿,既然上天下地都不成,那他們怎麽進食呢?”木清香推測道,“無法補給,他們自然就會死,難怪屍骨完好,也沒有中毒跡象,原來是活活餓死的。”


    “呃……”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裏罵道,他媽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我剛才還想就算餓死也不能被活埋,沒想到才發現那兩個人是被餓死的。萬一我們爬不出去了,別人又找不到我們,豈不是要步白骨的後塵。


    想到這裏,我就算是爬不上去,也得拚了命去試一試,老子才不要窩囊地餓死在泥石洞裏。可就在這時,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如果泥石洞的盡頭處是死路一條,無法打通,泥坑的頂端又沒能挖穿,每一處都有暗門,那這兩個先人是怎麽出現的泥石洞裏,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


    我疑惑地望著轉角處的白骨,一陣陣陰冷迎麵襲來,心裏不停地問自己:那倆個人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


    卷三《南洋怨杯》 20.蝦群


    泥石洞並不長,從頭到尾,隻有十來米,如果真有暗門秘道,我們早就發現了。除了繡了“黃字”的衣角,兩具白骨身上沒有其他線索。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恐怕會多生事端,還是盡早爬出泥石洞的好。


    夜裏無光,風聲呼嘯,海浪滔天。泥石坑的四壁幾乎都是軟泥,石頭比較少,要爬回地麵談何容易,搞不好還沒爬上去,泥牆就被我們弄塌了,到時候肯定被活埋。我們站在泥石坑下,一籌莫展,即便是猴子也很難爬出去。現在呼救又沒人聽到,難道真要坐著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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