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香動作利索,握著斷掉的青霜劍,風似地又下到第二層船艙裏。我被弄暈了頭,跟著走回去,要看這女人玩什麽把戲。很快地,我就明白木清香要幹什麽了,她拿出青霜劍是想劈開用黑風木建造的庫房。這把劍不知為何斷開,可用它的殘劍劈黑風木,那肯定輕而易舉。我一想到庫房裏的東西要跑出來了,於是馬上拾起木清香放在地上的手電,然後把手中的兩支手電都對準那間陰氣彌漫的庫房。


    幾聲巨響過後,木清香揮動殘劍將庫房劈出了一道口子,奇怪的是她並不是朝門劈,而是朝木牆劈的。我乍舌地在一旁看著,同時在心裏嘀咕,這女人下起手可真狠,以後絕不能惹她生氣。當庫房被劈開後,那道口子就流瀉出一股寒氣,穿得再厚都沒用,似乎南極的寒冷也不過如此。


    我還沒來得及把手電遞給木清香,甚至沒回過神,她人就已經鑽進了庫房裏。那裏麵不見天日,我怕她會出事,急忙也從劈開的口子擠進庫房。我緊張地用兩隻手電照了照庫房,這麵空間不大,但裏麵的情況卻叫人甚為不解。


    原來,門後有一座冰山似的東西擋著,難怪我怎麽都推不進來。庫房裏除了那座小冰山,還有幾隻四川金絲猴,兩隻大的,一隻小的。兩隻大的已經沒氣了,它們抱著那隻小的,可能不想讓那隻小金絲猴被凍死。剛才可能是金絲猴哭的,盡管沒人知道金絲猴會不會哭,哭得像不像女人,但這裏除了它們就沒別的東西了,總不可能是冰山在哭。


    冰山穩穩地擋在門後,這種冰山像冰又不像冰,就如一座透明的水晶假山一樣。死去的那兩隻金絲猴雖然很大,但也隻有五歲小孩那樣大,要推動這麽一座冰山十分困難,人類都不一定辦得到。這三隻金絲猴大概是一家人,森林裏的危險逼得它們逃進古船,並吃力地將冰山頂住木門,不讓危險跟進來。


    我心驚肉跳地想,到底是什麽危險,為什麽森林的野獸都落得如此下場。看著那兩具屍骨已寒的金絲猴屍,我不停地感慨父母之愛,臨死前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就連這麽大的冰山都能推動。可憐的小金絲猴被嚇壞了,父母死後它一個人抱著屍體哭個不停,剛才木清香強行闖入,嚇得它一直哆嗦地盯著我們。


    庫房裏太冷了,我怕小金絲猴會凍死,於是就抱起它放到外麵去。可是,小金絲猴不肯離去,直到我把它父母的屍體抱給它,它才想把父母的屍體拖走。小金絲猴身小力弱,哪裏拖得動,無計可施的它又哭了起來。


    我看了就難過,而且猴子的哭聲很嚇人,索性就幫小金絲猴把屍體抱出古船,放到古河道的旁邊。小金絲猴終於不哭了,一個勁地抱著那兩具屍體,似乎希望父母還能活過來。我看了一眼小金絲猴,又歎氣地走回庫房,木清香還站在裏麵,視線沒離開過那座神秘的冰山。


    我怕木清香走火入魔了,於是拋出個話題:“剛才的哭聲是金絲猴的,那六聲求救……會不會也是它們?”


    “哭聲是它們,但六聲求救不是。”木清香對我說,“不過凡事無絕對,也許發明六聲法的人,就是從金絲猴那裏學到的。”


    “你還真會自圓其說啊。”我笑道,隨即又問,“這裏這麽冷,那兩隻金絲猴是不是被凍死的?”


    木清香說道:“有這個可能,但我覺得它們逃進這裏時,那兩隻猴子已經快死了,它們用了最後一口氣,推動這座東西壓到門。”


    我又一次被父母之愛溫暖心窩,它們為了救自己的孩子,耗盡所有的生命,物尤如此,人何以堪。我不願意再聯想到自己,隻好逼自己轉念去想那座奇特的冰山,仿佛這間庫房陰寒刺骨,全是這座冰山在搗鬼。古人用運河運送冰山,還把它鎖在黑木風建造的房間裏,想必這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冰山與冰無異,我隔著手套摸了它,居然就像沒戴手套似的。搞了半天,庫房裏居然隻有一座冰山,我不禁感到失望,還以為庫房裏不是鬼就是怪獸。不過,它肯定不是一座普通的冰山,否則這麽多年過起來,冰山早就該化成水了。黑風木雖然堅硬無比,但沒聽說它能當冰箱使。木清香手裏還握著青霜劍,一刻都沒有鬆開,也沒有向我要她的手電。我看她眼神有些奇怪,便問這座冰山有何來曆,古人為什麽要把它收在庫房裏,而青霜劍卻被丟在外頭。


    “這是冰精。”木清香幽幽地說,並伸手去摸了那座冰山。


    我還沒問冰精是什麽東西,木清香就告訴我,冰精是極寒之地留下來的冰雪之精。傳說,以前的大地都是一片冰雪,沒有一處是暖和的,更沒有夏天,隻有冬天。後來世界又有了四季,很多地方的冰雪消融了,可地下、海底、湖底的一些地方仍留有冰塊。那種冰塊是不會融化的,它們處於當年極寒地下,深埋千裏,亦算一種千古難得的異寶。


    我覺得說不會融化是吹出來的,放到火裏燒,不化成水,也得變成糊糊。不過這塊冰山都被放在古船這麽久了,現在依舊如初,恐怕這並不是普通的冰。這種東西要來沒用,與其研究它是什麽成分,不如讓它繼續留在這裏,最好又埋回地下。


    庫房裏隻有一座冰山,我和木清香看夠了它,就想離開古船,怎知此時又傳來了那六聲求救。我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媽的,到底有完沒完,搞了一夜還沒煩呐。這個聲音就在古船上,可我們現在都找遍了,仍沒影子。木清香和我走回第一層船艙,這聲音就從緩緩的六聲變急了,就跟開槍一樣,嘣嘣個沒完。


    木清香不急不慢地把青霜劍放回去,接住我遞過去的手電,然後和我走出船艙。轉過身再看古船,我哭笑不得,剛才的敲打聲竟是這麽一回事。樹上的積雪慢慢地掉落,正好砸砸古船的拱頂上,形成了慢慢敲打的聲音。不過我覺得剛才的敲打聲不是那樣,可搜遍了古船也沒找到別人,除了落雪就沒別的可疑之處了。


    我垂頭喪氣地走下古船,雖然沒找到活人,但至少救了小金絲猴,要不它會被餓死在庫房裏。小金絲猴有點怕人,看到我和木清香走下船,想要跑開又舍不得父母。我不想驚擾小金絲猴,於是就和木清香快步離開,留下驚恐的小東西。


    走回去時,營地的火光要死不活的,幾乎快熄滅了。頓時,我犯嘀咕,李小北怎麽變老實了,好久沒朝古船這頭催著我報平安了。木清香也意識到不對勁,和我一起飛跑回營地,到了那裏就看到梅子茶和李小北也剛從另一頭的樹叢裏走出來。


    我著急地問:“你們搞什麽名堂,怎麽不留下來守著營地?”


    李小北生氣道:“你問老梅吧,跑去撒尿,越走越遠,路都找不到了。我哪放心得下去,所以就去找他了。老梅,不是我說你,你看不見也得帶上風燈啊,不然我找不到你怎麽辦?”


    梅子茶不好意思地說:“我看不見了嘛,所以沒拿燈,剛才找不到路,誰知道方向走反了。”


    李小北沒有計較,坐下來後就問我們在古船裏發現了什麽,當知道古船裏的事情後,他和梅子茶都張大了嘴巴。夜已深,我們明天還要走很長的路,聊了一會兒大家就睡了。可剛要躺下,古船那邊竟又傳來敲打聲,我不確定那是不是鬼魂在敲,又或者是雪落在古船上發出的聲音,但已沒必要再去第二次了。


    睡覺時,由於太冷了,我一直哆嗦個不停,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天還未亮,我就已經爬起來把火燒大,固體燃料明顯不夠用了。天灰蒙蒙時,大家依次醒來,簡單地洗漱後,又往森林的盡頭出發。森林裏彌漫著一層層的雪霧,層次感很強烈,有時覺得可以跳上去騰雲駕霧,不會從霧氣上摔下來。


    那條古河道的盡頭會穿過森林,為了不迷路,我們就決定沿在古河道前進。走過古船時,李小北忍不住爬上去,想要看一眼冰精,我勸他別去了,趕路要緊。李小北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硬要爬上去看個究竟,就連木清香都勸不住。我心想看一眼花不了多少時間,幹脆由他去看吧,何必浪費唇舌。


    失明的梅子茶又是羨慕又是妒忌,催促李小北看完了跟他形容冰精的樣子,好像再說我昨晚形容得不貼切。李小北一個人爬上我,半天都沒出來,我擔心古船裏還有危險,於是就大喊看完了就快回來。


    李小北納悶地走出來:“哪有冰精,裏麵一塊冰都沒有。”


    我愣了一會兒,說道:“在第二層船艙裏,你看哪兒去了!”


    李小北很嚴肅地說真沒看到,情急之下,我爬上古船要給李小北指方向。木清香和梅子茶站在岸邊,我爬上去以後就說馬上回來。可走下第二層船艙,我就傻眼了,庫房裏空空蕩蕩,哪有冰精,連味精都沒有。


    卷五《蒙頂神香》 41.百花開


    庫房就這麽大,我走了一圈,確實沒看到冰精,這和昨晚見識的大有出入。那麽重的冰精,若非金絲猴臨死前爆發,誰也移動不了冰精,起碼得幾個人合力搬動。不多時,我就找到了冰精的下落——地上有灘水,它悄悄地融化了。


    木清香對我誇口,冰精千年不化,火對它都無效。現在冰精沒遇火,又是在冬天裏,其他的冰雪還未融化,牛氣的冰精竟然提前化了。我嗤之以鼻地走出古船,質疑木清香添油加醋地胡謅,世界上哪有冰精那種古裏古怪的玩意兒。本以為木清香會為自己辯解,可她處之泰然地望著我,一個字也不說,任由別人口水滿天飛。


    我隨即又抱歉地對木清香說:“唉,這事不能全怪你,畢竟你以前也沒親眼見過,都是聽別人瞎說。”


    李小北尷尬地站在一旁,打圓場道:“算了,可能昨晚有人扛走了。”


    梅子茶啥都看不見,也就沒失望,反而高興地說:“快上路吧,趕時間呢。”


    木清香神色冷漠,但我注意她看了看右手,眉頭微皺了一秒,然後又鬆開了。我覺得剛才有些激動了,於是熱心地幫木清香背包袱,她卻冷冷地回答自己背得動。我泄氣地隨著河道走,推想剛才有沒有惹人家生氣,都怪自己心直口快。


    這條河道越走越寬,寬的地方達十米,甚至還有一潭潭死水在河道裏。河道旁邊雜草野樹不多,幸虧我們選對了路子,要不然幾天都走不出森林,其他地方太難開路了。早上,陽光偶然穿過灰雲,傾斜地射入森林中,給白色的雪地抹上了一層金色。森林以冷杉居多,其次就屬鬆樹了,也因為如此,森林才在雪中保持了生命的綠色。我們踩在雪地上,腳下發出吱吱的細小聲音,有時會誤以為有人在後麵跟著。


    大約走到森林中央了,鼻子變靈敏的我就聞到一絲花香,問李小北有沒有聞到,他就說誰放屁了吧。我又問木清香有沒有聞到,梅子茶搶著回答,他已經聞到了,還說瞎子的嗅覺跟狗一樣。木清香隨後對我對點頭,肯定我的猜測,森林裏的確有花香。現在已是冬雪時節,有些灌木都死了,百花裏除了梅花,應該早凋謝了。


    我正詫異花香是哪來的,再沿著河道走幾步,赫然看到森林裏竟開花了彩色的鮮花,把此處點綴得如仙家之地。麵對這種場景,李小北又猛喝了一口酒,大讚這景色真他媽美,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剛才冰精消失,現在又出現百花盛開的景色,梅子茶以為我們在拿他尋開心,過了幾分鍾才相信這是真的。


    我對花認識的不多,森林裏有淡紫色的鏽絲菊、打破碗碗花、醉魚草;藍色的沙參、高烏頭;白色的紫斑風鈴草、香青、一年蓬;金黃色的花有金絲桃、過路黃、景天,還有隨處可見的紅花及白花車軸草,它是歐洲植物,屬入侵物種,不知深山裏怎麽會有這種外來花。除此之外,還有數不勁的奇花異草,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人隻能不停地讚歎。


    木清香沉默地看著,似乎也沉醉在百花開的美景中,欣賞了一會兒就說:“這很奇怪啊。”


    我笑說:“是很怪,難道世界真完蛋了,四季都亂套了。”


    李小北跟著說:“我剛才還以為是塑料花,原來都是真花。”


    木清香耐心地對我們說:“現在是冬天,還下了大雪,再加上森林裏的百花一夜之間盛開了,難道你們沒想起什麽來?”


    梅子茶憋了半天,接話道:“我想拉屎。”


    此話一出,我和李小北都無語了,隻有處變不驚的木清香說了聲:去吧。我連忙說去去去,要拉就走遠點,可別拉在鮮花上。這是什麽時候啊,如此良辰美景,不想女人、不想金錢、不想偉大的情操,竟然想拉屎。梅子茶看不見了,需要人攙扶走到別處去,不然找不準位置拉屎。木清香是一介女流,自然不能陪男人去拉屎,所以這艱巨的任務就落在李小北和我的身上。


    李小北很仗義,主動說:“我陪你去,老梅,正好我也想拉!”


    平時,要是沒有女人在眼前,我也這麽粗言粗語。可現在畢竟有個美女在場,他們卻一點兒都不收斂,我都替他們臉紅了。既然有人陪梅子茶走開,我就不搶功勞了。李小北和梅子茶拿出幾張紙,把背包和刀等東西都放在地上,然後才慢悠悠地去找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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