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草傀


    古老爹看了一眼矗立在水田裏的草人,立刻明白過來,咧嘴一笑,道:“你是把那草人看成大活人了吧。”


    “是。”我坦然承認。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草人是麻老五紮的,紮的真是有模有樣,不但跟人差不多高,而且手腳俱全。也不知他是在哪學的手藝,按理說牢裏應該不教這個吧。”


    一聽草人是麻老五紮的,我頓覺心頭一怔。


    古老爹又道:“不過,好像昨天草人不在那田裏啊。”


    我忙問:“您的意思是有人移動過草人?”


    古老爹笑了笑:“嗨,誰移動它幹嘛啊,可能是風吹的吧,昨天夜裏風大。”


    “那麽大一個草人,就算風再大,頂多是把草人吹到,不至於把草人從別的地方吹這兒來了吧。”


    我隱約感覺草人有問題,徑直朝著草人走了過去,古老爹也跟在了我身後。


    由於草人矗立在水田中央,剛插完秧沒多久,田裏的水能沒到膝蓋。我穿著鞋襪沒法走近,隻能站在田埂上觀察。


    我盯著草人仔細看了看,發現草人似乎隻是在表麵鋪了一層稻草,內裏塞的是另一種草,因為顏色不太一樣。


    也許是光線問題,塞裏麵的草看上去呈深紅色。


    而且仔細觀察會發現,竟然有一絲絲肉眼幾乎看不到的鬼氣從草人身體裏散溢出來。


    果然有問題!我立刻轉頭對古老爹說道:“古老爹,這草人有問題。”


    “草人能有啥問題?”古老爹不解。


    “它在散發鬼氣。”


    “啊!”


    古老爹轉頭看向矗立在水田中央的稻草人,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古老爹,這草人是麻老五什麽時候紮的?”我又問。


    “大約半個月前吧,那小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忽然把自個兒關屋裏,連門都不出。他在家裏整整待了三天,就紮了這麽個草人。大家都說他草人紮得不錯,還勸他今後專門紮草人賣。”


    “那他紮完草人後,有沒有什麽異常表現?”


    “異常表現?”古老爹思索片刻,說道:“這我倒是沒注意,不過我聽他嬸子說,他經常對著草人自言自語,有時候還咯咯發笑,像是魔怔了。”


    “跟草人對話?難道是草傀?”


    “啥草傀?”


    古老爹並不知道傀術,師父對外都說自己是茅山正宗,沒什麽人知道他其實是傀門中人。


    我笑了笑,說:“沒啥。古老爹您剛才說原本草人不在現在的位置,那是在哪兒?”


    我岔開了話題。


    “麻老五原本是把草人放在他家的菜地裏,也不知道是啥時候被人扔水田裏來了。哦,對了,麻老五的屍體就是在那塊菜地裏發現的。”


    我一聽,脫口而出:“草傀殺人!?”


    古老爹聽得雲裏霧裏:“南辰你在說啥啊?我咋聽不明白呢。”我沒回答,衝他反問道:“昨晚發現麻老五屍體的時候,草人在不在菜地?”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待會可以問問長林,我三孫子,他昨晚跟麻老五在一塊打牌,也是他最先發現麻老五的屍體。他這會兒應該就在麻老五家。”


    古老爹說到這,向我確認道:“南辰,這草人真有問題?”


    我點了點頭:“沒準麻老五的死跟它有直接關係。”


    古老爹臉色陡然一變:“那……那是不是得趕緊把它燒了啊。”


    “先別急著燒,待會您找人把草人從田裏拉出來,我再好好看看。”


    “行。”


    “對了,您得找陽氣重的人去拉草人,老弱婦孺盡量別靠近它。”“為啥?”


    “它在散發鬼氣呢。身子弱的人若是沾了鬼氣,隻怕遭不住。”


    “那我得好好想想村裏誰陽氣比較重。”


    “找你們村的殺豬匠就行。”


    “殺豬匠?”


    “對!殺豬匠煞氣比較重,鬼邪不敢近身,少許鬼氣也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那就找張彪了,村裏的年豬大多都是他殺的。”


    古老爹說著,衝著不遠處一座宅子大喊了一聲:“張彪!”


    然而並沒有回應,隻聽到一陣犬吠聲。


    “對了,這會兒他應該正在麻老五家幫著殺豬,咱們要不還是先去麻老五家看看?”


    我點了點頭:“去吧。”古老爹領著我來到了麻老五家,村裏不少人都在,幾名婦女正跪在麻老五的靈柩前哭唱,仿佛傷心欲絕。


    按照古老爹的說法,麻老五從小就是孤兒,因為經常偷雞摸狗,所以就連他的親姑姑對他也是退避三舍。


    所以這幾名婦女未必是麻老五的正親戚,也許是專業哭靈人。


    哭靈人又叫哭婆,農村一些孤寡老人死後沒人披麻戴孝,就會請幾個哭婆在死者靈柩前哀嚎痛哭,帶動悲傷得氣氛。


    不過氣氛顯然沒有帶動起來,大多數村民都坐在靈堂外麵,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毫不避忌地討論著麻老五的死。


    見到古老爹,眾村民紛紛起身,讓座的讓座,敬茶的敬茶,也有人認出了我,跟我打招呼。


    古老爹掃了一眼四周,問道:“張彪呢?”“在殺豬呢。”有村民回答。


    “他殺完豬叫他過來一下,有事找他。”


    古老爹說完,轉頭對我說道:“南辰,你看是先叫長林過來問話,還是你先看看麻老五的屍體?”


    “先看屍體吧。”


    我走到麻老五的棺材旁,由於還沒封棺,麻老五的屍體就在棺材裏躺著。


    村民們已經給他換上了幹淨的衣服,身子也擦拭得幹幹淨淨,皮膚白的就像一張白紙,沒有一絲血色。


    就像古老爹說的,他的眼睛還沒有合上,瞳孔徹底放大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瞪出來,而且麵部扭曲,嘴巴大張著,看起來還真像是被活活嚇死的。


    但我又感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更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血。我一番觀察,很快發現,在麻老五的脖子左側,有一團似乎是皮膚潰爛過後留下的疤印,疤印周圍的皮膚已經變成黑褐色,而且有無數如同頭發絲一般的黑絲,以那疤印為中心,沿著灰白的皮膚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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