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急匆匆上樓時,還不忘問龜公是出了何事,花小王爺好端端的,怎就發了那麽大的脾氣。


    龜公苦著張老臉道:“多半是因為老王爺叫人來尋他的緣故,雖說小王爺才回來大半年,可京都裏誰不曉得,這爺孫倆往日裏不大對付,一個過分嚴厲,一個不服管教,要不然,這小王爺今個兒也不能垂頭喪氣的來這兒啊。”


    老鴇擰了眉頭,“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等下進去咱們隨機應變。”


    龜公道:“也隻能如此了。”


    兩人說著,快步到了二樓,便瞧見縮著身子站在外頭的幾個姑娘。


    老鴇忙壓低聲音問:“出了何事?你們怎的都出來了?”


    幾個姑娘聞言,忙圍上前開了口。


    老鴇和龜公凝眉聽著,生怕聽漏了什麽。


    姑娘們道:起初,是因為樓裏的純兒姑娘在走廊上不小心碰到了心情不好的花小王爺,於是,被叫進屋裏罰跪。因著小王爺一直沒叫純兒起來,來伺候的幾個姑娘,也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花小王爺心情雖未轉好,卻也沒變得更差。


    直到,王府來人……


    用樓裏姑娘的話來說,“原本王爺心情好了不少,偏偏那女子,來了就給王爺添堵,還用不幹淨地手拿雞腿強塞給王爺吃,這才使得王爺煩躁,而後,王爺發了脾氣,那女子便說王爺流連於花叢間,對不起老王爺的諄諄教導,可是把王爺氣的不輕。”


    回想起花赫發脾氣的模樣,說話的姑娘打了個哆嗦。


    老鴇擰著眉頭問:“那後來呢?”


    另一姑娘道:“後來,那女子便說王爺高高在上慣了,不知道體諒人,還說王爺這麽罰純兒,是糟踐人,還說,她回頭要告訴老王爺,讓老王爺責罰小王爺。”


    聽到這裏,老鴇已經黑了臉,但還是問道:“小王爺可曾說什麽?”


    姑娘道:“小王爺停了很是生氣,掀了桌子說,他不光要罰純兒,還要殺了她!他倒是要看看,他殺了人,老王爺會不會也殺了他。”


    老鴇一聽這話,瞬間臉色大變。一旁的龜公也擰了眉頭,他擺手讓姑娘們先行回去,又交代她們此事萬不可聲張。


    直到姑娘們離開,龜公方才道:“那純兒長得一般,往日裏也不大招客人喜歡,死了也就死了,但如果是因為小王爺而死,怕是……”


    老鴇眸光冷厲,語氣也陰沉了幾分,“她的命不值錢,但若牽扯了旁的,隻怕咱們要遭殃。”


    龜公道:“那,您的意思……”


    老鴇沒說話,隻做了個手勢,龜公會意,點了點頭,兩人一同往裏走。


    諾大的屋子裏,此時隻有四個人。


    除了跪在地上的純兒,便是氣的想殺人的花赫,以及戴著兜帽,低頭抹眼淚的雲芷,和站在她身後勸說的福來。


    “呦,幾位貴人,這是怎麽了?”


    瞧見花赫,老鴇當即笑得滿臉褶子的迎上前,一邊甩著帕子給他順氣,一邊道:“可是姑娘們伺候的不盡心,王爺,是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您,您盡管說,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然而,不等花赫開口,雲芷便期期艾艾地開口:“哪裏是旁人得罪他?明明是我得罪了他,我得罪他,他尋我出氣就好,何必牽連別人,可憐這位姑娘,要被他罰跪折磨。”


    這話聽得老鴇直皺眉頭,她看了看麵前穿著披風看不見臉的女子,又瞧了瞧純兒,心下頓生同情。


    這純兒,究竟是倒了什麽黴?被刻薄的主母賣到煙雨樓也便罷了,還要因為性子軟被樓裏的人欺負,今日裏倒黴,碰上心情不好的花赫被罰跪,原以為花赫出了氣也便罷了,誰曾想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


    想到這兒,老鴇恨恨地看了雲芷一眼,心想:你這是哭的哪門子的喪?要不是因為你這一番茶味發言,純兒受完罰也就沒事了,可就因為你多嘴,純兒命都要沒了!


    純兒賤命一條,沒了也便沒了,可她今日裏若這麽死了,會給樓裏招來數不清的麻煩!旁的不說,先說老王爺,就不輕易放過他們!


    老鴇心下氣惱非常:奈何雲芷打的是老王爺的名號,她不認得雲芷,也看不出她是誰,隻得陪著笑臉道:“貴人說的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您得罪了王爺?滿京都裏誰不知道,王爺最是心善,也最是脾氣好,他哪裏會跟您做計較?”


    “至於這樓裏的姑娘,那更是不可能了?雖然咱們王爺平日裏不曾來這地方,但,他的好名聲大家都曉得,所以,姑娘們都喜歡王爺,至於這丫頭,她是自己犯了大錯,開罪了王爺,王爺本是不跟她計較的,是她自己心裏過意不去,這才堅持要在這裏罰跪的,不信你問她?”


    “真的?”雲芷止住了哭泣,做出一副比懵懂純真模樣。


    老鴇笑著道:“自然是真的,不信讓這丫頭自己同你說。”


    她話落,扭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純兒,你自己同貴人說說,看事情是不是我說的這般。”


    一直垂著腦袋的女子抬起頭來,紅著眼看了雲芷一眼,便又低下頭去。


    “回貴人的話,就是媽媽說的這樣,是我自己不小心衝撞了王爺,王爺好心,不曾怪我,我心裏過意不去,這才堅持來的。”她頓了頓,又道:“奴本意是給王爺賠罪,不成想讓王爺被人誤會,是奴該死,是奴該死。”


    她說著,雙手伏地,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雲芷握著帕子的手猛然一緊。


    老鴇眸中浮現一抹滿意,而後同雲芷道:“貴人,我就說王爺人最是好,是您誤會他了不是。”


    雲芷低頭抽噎著不說話。


    福來有些急,同老鴇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快別讓她磕了,頭都磕破了。”


    “是是是。”老鴇連連應聲,轉而看向純兒,“貴人說不讓磕了,你還不快謝謝貴人。”


    “純兒謝過貴人。”女子說著,又磕了一個頭。


    那老鴇道:“今個是你運氣好,碰上咱們脾氣最好也最善的王爺,若碰上別人,你可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純兒又忙磕頭謝恩:“純兒謝過王爺,謝王爺不怪罪之恩。”


    老鴇察言觀色,見幾人沒說什麽,便道:“行了,下去吧,別在這兒礙貴人的眼了。”


    聞言,純兒雙手摁在地上,艱難地起身。


    然而,她剛要抬腳往外走,就因為雲芷的一句話,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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