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俗的。”桑疆越想越覺得心酸,以至於眼尾都開始泛紅,他拿過紅木盒子笑著道:“這麽好的鐲子,我祖母這輩子都沒見過,世子,你等我拿回去給她老人家開開眼,她肯定能高興壞了。”


    “若桑奶奶能喜歡,那就再好不過了。”裴煜揚起嘴角笑起來,說完想起什麽來,又道:“對了,我府上還有些料子,適合上了年紀的人做衣裳穿,可惜我府上沒什麽長輩,一直都用不上,不如回頭我叫人送雲芷這裏來,你拿回去叫桑奶奶做衣裳,你看可好?”


    “好,多謝世子。”


    花赫見兩人聊得極好,咬著小魚幹哼笑一聲,將兩人的目光齊齊吸引了過來。


    “光知道謝啊?!”


    聞言,桑疆一臉茫然。


    而後便見花赫瞥了一眼粥碗,“沒看世子的粥碗都空了?還不趕緊幫著盛一碗。”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桑疆忙端起裴煜的粥碗去一旁的木桶裏盛粥,可剛掀開木桶,旁邊便遞過來一隻諾大的白碗,愣怔間,便瞧見福來咧著嘴大白牙朝他笑。


    “嘿嘿,桑公子,幫我也盛一碗。”


    “還有我。”花赫緊跟著出聲。


    “我也沒了。”小滿也拿著碗跑過來。


    桑疆看著跟著蹭的幾人,嘴角狠狠一抽,心下簡直無語了。


    果然,這麽一屋子的人,除了他家阿芷,也就裴小世子最招人喜歡,至於剩下的這幾個……全都招人討厭!


    哼,耽誤他給世子盛粥!可惡!


    -


    裴煜坐車回去時,已經臨近子夜。


    小滿打著哈欠問:“世子,您先前打一整夜也不是花小王爺的對手,今日,為何還要同他打?”


    裴煜原本閉著眼睛休息,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看了眼困得不行的小滿,笑了。


    “大概,是想體驗人世間的煙火氣吧。”


    “煙火氣?”小滿一臉茫然,“什麽叫煙火氣?”


    “我也不知道。”裴煜換了個姿勢靠在車廂上,怔怔地望著眼前的虛空出神。


    “就是覺得,雲芷家,同咱們世子府不同。”


    “有嗎?”小滿困惑地抓了抓腦袋,“不都是有院子有仆從嗎?有什麽不一樣?”


    裴煜看向他,“自然是不一樣,不然,為何你在雲家時,精神放鬆,吃的也多。”


    “那不一樣。”小滿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鼻子,“咱們家,世子,你知道的,但雲姑娘家裏,尤其是雲姑娘院子裏,到處都是藥材味兒,讓人很安心,而且,除了有點兒討嫌的花小王爺,其他人,都很好。”


    “對。”裴煜笑意綿長,“雲芷的園子,很溫暖,很有溫度。”


    這話,小滿聽不懂,苦著腦瓜想了好一會兒,方才道:“仔細想想,好像,雲姑娘那裏,就是不一樣,我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就想過來,雖然什麽也不幹,但走的時候,就開心多了。”


    “是吧?”


    “嗯。”


    兩人相視一笑,裴煜掀開簾子往外瞧了一眼。


    因著已是半夜,路上沒什麽人,裴煜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後,又放下了簾子。


    “其實,昭和大師說的很對。”


    “他老人家說什麽了?”小滿好奇的湊過來問。


    裴煜道:“咱們臨走前,他同我說,我這病一直不好,多半是在寺廟裏悶的了。”


    “嗯,有可能。”小滿抱著手,嚴肅又認真的點頭,想了想又道:“難怪,這些日子世子頻繁出門,還打牌到半夜,身子非但沒差,還更好了,原來從前都是捂得了。”


    裴煜笑出聲來,耳邊不知怎的,就想起第一次打麻將時,花赫說的那番話了。


    他心下感念,果然,有時候最了解你的,不是身邊人,而是那個看不對眼的人。


    他耳邊又想起昭和大師說的話來。


    ——世子生來,本該是翱翔天際的飛鷹,自由自在,瀟灑肆意,卻因意外要困在寺廟的一隅,身體難以施展,心情自是困頓,久而久之,必是衰敗之相。


    那時,他怎麽說的來著?


    他想起來了。


    那時的他,了無生意,不過是慘然一笑,道一句“既是命該如此,那就,這樣吧。”


    昭和大師聽聞他此言,止不住的歎息。


    而他,就隻是閉上眼,靜靜地等待死神的降臨。


    然而,事情,卻在此時出現了轉機……


    裴煜長舒了一口氣,輕聲問昏昏欲睡的小滿,“你還記得,咱們在寺中的事麽?”


    “什麽事?”小滿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不解地問,“咱們在寺中,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裴煜彎著眉眼笑起來。


    是了,人啊,還是要生活在塵世中、煙火間,隻有曆經煙火氣的熏陶,才是真正的生而為人。


    否則,一直待在與旁人隔絕的寺廟孤院中,就隻能是一縷魂……


    若不然,如今出來才不過半年,回憶起寺廟生活的那十多年時,怎就沒什麽印象呢?


    想到這兒,裴煜理了理衣裳,說道:“小滿,待有機會,我還帶你來打麻將吧。”


    “哦,好……”困得不行的小滿拉著尾音,迷迷糊糊的回答,而後,便靠著車廂,睡了過去……


    -


    “嘶……”眼看著大半銀針沒入手背上的肉裏,花赫疼的倒抽一口冷氣。


    雲芷看了他一眼,無奈道:“現在知道疼了?”


    花赫想笑,但因為疼的厲害,就隻能忍著眼淚道:“這不是不知道麽?”


    雲芷歎了口氣,“你不舒服的時候,就該同我說,你倒好,不當一回事,這下好了,本就落枕難受,又坐著打了這麽久的麻將,你不疼,誰疼?”


    “我這不是想著,那病美人難得來一趟麽?好嘛,大家都在這兒吃吃喝喝,但我一個人同你說,我約莫生了病,這多不合適。”


    “那你現在就合適了?”雲芷嗔了他一眼,“你眼下難受成這個樣子,我熬夜給你看診,你怎麽不說不合適?”


    花赫嘿嘿一笑,“咱倆什麽關係,哪兒用得著不好意思?我跟你說,小丫頭,咱倆那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我找自己妹妹看診,那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別……”雲芷撇嘴,“我可不敢跟忠義王府的王爺攀親戚,再說了,我娘就生了我一個,我可沒哥哥。”


    “都說了,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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