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真的。”那官兵看完,將通關文牒遞還給雲芷,不解地詢問道:“我聽聞姑娘這幾日一直在城中給百姓治病,這好端端的,怎的忽然要去烏寒?”


    雲芷道:“我和清和大師查了數日,越查越覺得這瘟疫來的奇怪,想著烏寒國人過往行徑,懷疑是他們派人故意為之,是以,清和大師叫我去烏寒查探。”


    官兵點了點頭。


    雲芷又道:“烏寒國人為人卑鄙,縱使此事與他們無關,我們也可以借此機會將瘟疫帶過去,如此,也能給他們添些麻煩,省的他們老想攻打咱們。”


    官兵聞言眸子裏露出讚許的光亮,“雲姑娘真真是女中豪傑!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可惜,眼下城中大多人都已經感染,我等未曾感染的,需得留在這裏守著這道城門,否則,我必親自帶人去一趟!”


    雲芷笑起來,“無妨,我去了,就相當於大家都去了!”


    “哎,是這個理!”官兵笑得敦厚,神情中又帶著一抹擔憂,“那姑娘此去一路小心,若是遇到麻煩,就想法子回來。”


    “嗯,好。”


    雲芷點頭,鄭重又感激地朝著官兵道謝,那官兵帶著幾人將城門打開,送雲芷出去。


    聽雨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他們出城數十裏,直到,他們回頭,再也看不到城門時,她方才開了口。


    “小姐,為何突然決定要去烏寒?”


    雲芷騎在馬上,目光看向遠方,聞言颯然一笑。


    “沒什麽,就是我和清和大師覺得這瘟疫來的奇怪,思來想去覺得有可能是烏寒人下的黑手,所以,我決定親自去烏寒一趟。”


    聽雨心中隱約覺得不對,眉頭皺了皺,又緩緩舒展開來,問雲芷道:“小姐是昨天就想好了嗎?”


    “你覺得呢?”雲芷笑看著她。


    聽雨抿了抿唇,道:“我在咱們馬車上,發現了一些幹糧和藥材,但,之前咱們抵達雲梁時,我和春生,明明把車上的東西全都卸下來了。”


    雲芷收斂了笑,聲音也沉了下來。


    “那你可是覺得我狠心?”


    這話問完,不等聽雨答話,雲芷便移開視線望向遠處,“明知道雲梁缺吃少藥,我還是帶了糧食和藥材出來,甚至,還塞了幾件厚衣服。”


    聽雨看著她消瘦的身影,隻覺得鼻酸,難受了好一會兒,卻隻說出一句:“來雲梁之前,姑娘胖了好些,瞧著,很有福氣,眼下,倒是比在京都時,還要瘦了。”


    “瘦好啊。”雲芷又笑了,“瘦了苗條,瘦了好看,瘦了啊……就不用減肥了。”


    明明雲芷說這話時在笑,可聽雨卻想哭。


    她知道雲芷這是寒了心了,畢竟,雲芷來雲梁之前,是想著解救他們的;而且,因為知道藥材不夠,特意自掏腰包,在金州買了許多藥材帶過來。


    等抵達後,又為了給雲梁的百姓治病,幾乎不眠不休的忙。


    那可是兩千來人啊!她家小姐要一個一個的紮過去!一個一個的救治!可她隻有一個人啊!她怎麽忙的過來啊!


    她從白天忙到黑夜,從黑夜,又忙到天亮,熬得沒時間吃飯、沒時間睡覺,饒是這般,卻依舊多的是人不滿。


    春生沒生病之前,那些人也總是在抱怨,雲芷為何不先給他們紮針?


    春生感染之後,他們又抱怨雲芷有私心……


    可春生都高燒昏迷了啊!那些藥也是他家小姐掏錢買的啊!怎麽就不能給春生喝一碗了?!


    難道,非要等春生燒死過去才行嗎?!


    一想到那天夜裏百姓們的態度,以及第二日一早,自己去給春生端藥時,百姓們的冷嘲熱諷,聽雨心裏便難受的要命。


    明明,那些日子她和春生也從早忙到晚,盡心盡力的幫助大家,甚至於……飯不夠吃的時候,兩個人都是餓著肚子給大家端飯吃,可他們溫熱的嘴裏,怎麽就能說出那麽冰冷無情的話呢?


    ——身體不好來跑來出什麽風頭?


    ——就是!明知道咱們糧食少,還跑來搶!安得什麽心啊!


    ——可不麽?我看呐,就是想借咱們博個好名聲罷了,就跟之前在城門口施粥的那位小姐一樣,說什麽是為了百姓好,可她要真為了咱們百姓好,就該給咱們發米、發麵!


    ——所以說啊,他們這種人,都虛偽的很!就是來虛的!真金白銀,那是一丁點兒也舍不得掏!


    ——我也這麽想,她要是真盼著咱們好,得知消息的時候,就應該派人多多送糧食和藥材來,而不是自己舔著個臉過來!


    ——可不麽,來了一點兒用沒有,竟給咱們添亂了,還愛擺架子!我呸!要我說,老天就是不開眼?叫她的情郎感染有個屁用!老天應該讓她感染!再讓她發高燒燒死!


    ——就是就是!


    細密的話語像是一把把猝了毒的尖刀,一刀、一刀,狠狠紮在聽雨身上,紮的她鮮血橫流,痛的她向死難休。


    她想過要反駁,可是,想到房間裏高燒昏迷,還等著她端藥去救的春生,便硬生生忍住了。


    她咬著牙、忍著淚,在眾人或不滿、或怨恨的聲音中,端走了一碗湯藥,又在他們如利刃般地目光裏,背對著他們離去。


    也許,人在麵對生死時,呈現出來的多是惡念。


    也許,那兩千多人裏,有人心懷善良,也有人曾喏喏地替他們辯解……


    可是,聲音太小了,真的太小了!小的如一粒塵埃落入大海,小的如一滴雨水落入沙漠,隻一瞬,便被吞噬、被淹沒。


    所以,她看不見,也聽不見。


    既聽不見,那便隻能當它是……不存在吧。


    -


    “小姐……”夜風吹過臉頰時,聽雨看著燃燒的篝火,不放心地看了眼馬車。


    “春生他……真的能好起來嗎?”


    “能的。”雲芷將抹布疊了幾層,這才拿起蓋子,而後用勺子攪了攪裏麵的湯藥,又蓋上。之後,又拿起旁邊的另一個蓋子。


    但見聽雨沒說話,雲芷側過臉來,看著她擔憂的眉眼,笑起來。


    “你要相信我。”


    她伸手捏了捏聽雨的臉,“我也在這裏,而且,附近都是山,我總能想到辦法,若實在不行,我會說的。”


    聽雨緩緩點頭,泛紅的眼眶裏滿是荒涼。


    雲芷心知,她是被傷透了心。


    可她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勸她,畢竟,她也傷心,而直到現在,她也還沒勸好她自己。


    “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拍了拍聽雨的胳膊,又往篝火裏添了柴火。


    “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


    她望著燃燒的火苗,疲憊又荒涼的眼眸,好似有了光亮。


    “你信我,聽雨。”


    “嗯,我信你,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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