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瀾沒要到春紅,當然更不可能要梁高。


    離開枕雲堂時,心情比上墳還沉重。


    蔣惜梅還當她被梁高氣著了,恨恨地道:“瀾兒別氣,我都不氣了,跟那種人一般見識,不值得。”


    夏瀾掀開轎簾瞥她一眼,懨懨的哂笑:“還說不氣呢,後槽牙都快咬斷了。”


    蔣惜梅一噎:“……”


    夏瀾縮回轎子裏,倦怠的閉上眼睛。


    秦王那抹清極淡極的笑,在腦海中閃閃發光。


    夏瀾搖搖頭,想把那張從沒見過真容的臉趕出去。


    她覺得有些奇怪。


    不——


    應該說很奇怪。


    小轎平穩抵達湯池。


    夏瀾陰翳的心情瞬間烏雲轉晴,迫不及待解了外衣踏入池中,往軟兜子上一躺,舒服的眯著眸子輕籲一口長氣。


    那模樣,就跟辛苦減肥三個月,突然喝到一大口奶茶似的,無比滿足。


    蔣惜梅坐在假山上,單手托腮垂眸看著池中的小姑娘。


    瘦瘦小小一隻,比她矮足足半個頭,瘦兩圈。


    那小腰細的,她兩隻手能圈過來。


    怎麽看都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從頭發梢到腳後跟,沒有一絲一毫能與厲害的黑衣臉譜神秘人沾邊。


    嘖!


    不合理!


    但絕對沒錯!


    夏瀾一睜眼,正對上蔣惜梅打量的目光。


    她從水中抬起一隻手,水淋淋的衝蔣惜梅招了招:“梅姐姐,你來,我問你個事兒。”


    蔣惜梅縱身一躍,輕巧落地,無聲無息。


    夏瀾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女俠厲害!這一手也教教我唄?”


    蔣惜梅眯著眸子,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個來回,遺憾的搖了搖頭:“你不行。”


    夏瀾心口一梗:“……”


    行吧,原身資質差,這鍋她背了。


    “梅姐姐,這幾次接觸下來,我覺得秦王殿下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


    蔣惜梅眉頭一挑,語氣上揚:“傳言是哪樣?”


    “凶殘暴虐,殺人如麻,男女不忌,秦王府隔三差五往外抬屍首,還都是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的。”


    夏瀾吸了口冷氣,搓著滿胳膊的雞皮疙瘩,“老實說,我被抓來的時候都想好了,要是他真敢動我,我就一頭撞死。”


    最後一句純屬瞎掰。


    蔣惜梅眸子眯成兩條線,上上下下的打量夏瀾。


    一頭撞死?


    撞死誰?


    就她那談笑間將人噠噠成一攤肉醬的手段,要撞死那也是撞死秦王殿下。


    蔣惜梅心裏暗暗好笑,臉上卻裝得一副同情又憐惜的神態,溫言安慰:“別怕,秦王不是那樣的人。”


    夏瀾點頭,柔潤長發在水中鋪散開來,如同水藻般搖曳。


    “秦王對手下人很好,對外人——別人不清楚,單就我來說,他將我擄來,固然壞了我的名聲,可說到底,他並沒有真正對我做過任何歹毒的事。


    反倒周家算計我的時候,秦王還出手收拾了他們。後來陛下降旨賜我義絕,想來也有秦王的安排在裏頭。”


    要說她給秦王治病之後,秦王對她以禮相待,那是因為小命捏在她手裏,不得不暫時虛以逶迤。


    那在此之前,秦王沒對她下手,足見有些事情,並非全如傳言中那麽不堪。


    蔣惜梅深深凝視夏瀾,少頃,唇角彎起一抹苦澀。


    兩年半前,秦王是東黎開國以來最傑出的武將、最厲害的戰神,受萬民敬仰,是上京城貴女們的春閨夢裏人。


    北境鷹嘴峽一役,兵力布防圖被盜,糧草和援軍遲遲不到。


    秦王率領前鋒軍被困在暴風雪中三天三夜,九死一生撿回一條命,卻成了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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