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如茵如蒙大赦,擦擦眼淚,落荒而逃。


    采萍怔怔的,目送賀如茵跑遠,才淚流滿麵的爬起來,遊魂似的跟了上去。


    春紅對著賀如茵的背影呸了一聲,去正房回話。


    進門就見石頭正站在博古架前盯著擺件看,時不時伸手輕輕摸一下。


    “石頭別碰,小心摔了。”


    春紅一出聲,石頭被驚到了,猛一轉身,胳膊肘子將一個棗紅色錦盒撞了下來。


    錦盒咚一聲砸在地上,蓋子摔開,裏頭的東西摔了出來。


    春紅失聲驚呼,疾步衝過去,一把推開石頭。


    隻見地上散落著幾塊土疙瘩,三個泥娃娃已經摔得不像樣子了。


    “完了!”春紅雙手顫抖如雞爪瘋,想撿起碎片卻又不敢觸碰。


    夏瀾從沒見她如此失態過,也被嚇了一跳,連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


    隻看一眼,她就跟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頭暈目眩,險些站不穩。


    她竟然看到了絕不可能在這個時代出現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夏瀾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顫抖著手撿起泥娃娃,拚拚湊湊。


    湯姆貓抽煙,傑瑞鼠飛吻,肥狗斯派克鞠躬……


    眼淚瞬間撲簌簌落下,夏瀾顫抖著唇,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擠出嘶啞的聲音。


    “這是……誰捏的?”


    春紅臉色灰敗,喃喃道:“王爺每年生辰都會親手捏三個泥偶,這三個是十九歲那年捏的,也是捏的最好的,半年後王爺就失明了……”


    !!!


    夏瀾如遭雷擊,呆呆佇立許久,忽然拔腿就跑。


    風晴日暖,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頭。


    仿佛一輩子都走不完。


    夏瀾耳邊響起呼嘯的風聲,瓢潑的雨聲,渾身疼的發抖,仿佛從雲端跌落,每一根骨頭都摔得稀碎。


    衝進醉雲軒時天已經擦黑,屋裏掌了燈,秦王正在燈下獨自下棋。


    夏瀾跌跌撞撞撲過去,一把抱住他。


    小腿撞在羅漢床的實木邊沿,徹心徹肺的疼。


    疼的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秦王一怔,手拈著棋子僵在半空,不知是該安慰她,還是該推開她。


    夏瀾哭得上不來氣,仿佛要將七年末世的辛酸苦楚,以及魂穿異世的彷徨悲哀,在這刹那間宣泄而出。


    秦王輕歎口氣,放下棋子,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嗓音不自覺的輕柔些許。


    “出什麽事了?”


    夏瀾咬著他肩膀的衣料死命搖頭,肚子裏裝著千言萬語,喉嚨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梁溪被夏瀾過於大膽的舉動驚到了,見秦王沒生氣,忙行了個禮往外走:“屬下這就去查。”


    夏瀾顫著嗓音大叫:“不準去!”


    她雖是秦王的座上賓,但到底是商戶女,梁溪是有官身的,她對梁溪一向尊稱“梁大人”,從未疾言厲色過。


    夏瀾這一嗓子吼出來,梁溪頓時察覺到不對勁,改口道:“那我去打水來,給夏姑娘梳洗。”


    夏瀾心跳劇烈如擂鼓,死死地揪住衣襟,大口大口的喘粗氣。


    一雙通紅的月牙眸,牢牢地鎖住梁溪,一字一頓地道:“不!準!去!”


    看到滿地泥娃娃碎片時,夏瀾什麽都明白了。


    難怪秦王會破例帶她回臥雲莊——


    因為他就是林騰,而她那時叫宋瀾。


    難怪他不吃茴香餡的餃子。


    難怪他明明目不能視,卻常常對著牡丹叢枯坐。


    難怪他總是自己跟自己下棋,還非要教她學下棋。


    不是秦王對她好,而是林騰在透過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寄托一份虛無縹緲的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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