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高黝黑的臉頓時垮了,滿是失落。


    春紅拉著他朝外走去,低聲道:“後日方家要在金穀園舉辦宴會,慶賀方大公子封侯、姑娘封郡主之喜。


    到時候王爺一定會來,你就在大路上守著,遠遠的看一眼,別去惹王爺心煩。”


    梁高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道:“哦。”


    春紅不愛看他那呆頭呆腦的蠢樣子,擺著手趕人:“行了,你去守著夏爺吧。”


    梁高應了一聲,扛起靠在遊廊柱邊的大板斧,低著頭悶悶不樂的走了。


    夏瀾從窗口望見大猩猩肩上扛著板斧,手握在最常握的部位,滿意的彎了彎唇。


    優哉遊哉喝一盞茶,吃兩塊茶點,慢條斯理下山,吩咐去濟安堂。


    從東郊到城北,路上剛好睡個午覺。


    濟安堂中,蔣惜梅一個人躺在廂房的床上,床邊擺著一溜大大小小的木雕。


    或躍馬揚刀,或迎風而立,或弓步出拳,或扛刀前行。


    姿態各異,栩栩如生,都是她。


    蔣惜梅斷了三根左肋,一根右肋,兩邊都綁著夾板,平平的躺著,動彈不得。


    目光在每一個木雕上流連,眉眼含笑,嘴角咧到耳後根。


    聽見腳步聲,蔣惜梅眉頭一皺臉一板,故作不悅:“不是說用功讀書麽?還不到下學的時辰吧?第一天就逃學,你這哪裏是用功讀書?”


    夏瀾第一眼就看到排成一排的木雕,再聽蔣惜梅的語氣,不由笑出了聲,背著手搖頭晃腦的吟詩。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出自元.徐再思《折桂令》】


    床頭垂掛著藕荷色帳子,用銅鉤挑著,層層褶皺遮住視線。


    蔣惜梅看不見來人,聽見夏瀾的聲音,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耷拉著眼皮子,弱唧唧的嘀咕:“別胡說,叫人聽見了笑話。”


    夏瀾快步走過去,將整齊的木雕隨手攏向一側,側身在床畔坐下,眉眼含笑斜睨蔣惜梅。


    “誰敢笑話你,阿溪可饒不了他。”


    蔣惜梅有些害羞,又克製不住想要同好姐妹分享喜悅的心情。


    咬了咬嘴唇,紅著臉蚊子哼哼:“瀾兒,阿溪他……他說要娶我。”


    夏瀾挑了挑眉,心裏一萬個支持,臉上卻表現的不甚讚同。


    “阿溪年紀小不醒事,恐怕不是良配。”


    蔣惜梅頓時急了:“他很好,他……”


    夏瀾抬手打斷,認真的問:“男人的熱情來得快,去的也快,尤其像阿溪這樣的少年,未經打磨,難當大任。一輩子那麽長,若遇到重大挫折,他如何頂得住?


    況且他敬仰的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而你隻想做個尋常女子;你愛慕的是斯文俊秀的書生,可他卻隻是個一事無成的紈絝。


    梅姐姐,你確定他真的是你想要的良人嗎?你又有幾分把握,他能與你白頭到老,不辜負,不背棄?”


    蔣惜梅神情漸漸凝重,抿著唇一言不發。


    夏瀾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婚姻於女子,無異於第二次投胎。


    男子若是錯娶,可以休妻,可以納妾。但女子若是錯嫁,要麽忍,要麽死,能和離的十中無一,且要受盡世人白眼。


    梅姐姐,你要想清楚,用一輩子做賭注,你賭得起嗎?”


    蔣惜梅沉默了很久。


    夏瀾的心搖搖欲墜,慌得一批。


    她怕蔣惜梅一時衝動,在梁高的刺激下腦子一熱接受方蘭溪。


    此時反悔,頂了天也就是方蘭溪哭幾天,傷心一陣子。


    要是婚後發現對方不是自己想要的,在雞飛狗跳中耗盡情分,磋磨成怨偶,那才是真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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