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夏瀾斬釘截鐵地道,“我大哥的信才剛送出去,現在我義父收沒收到都是兩說。


    你是方家要明媒正娶的二少夫人,三書六禮、八抬大轎,一樣都不能少。


    可這三書六禮,又不能直接交到你手中,總要有娘家長輩為你收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蔣惜梅懸著的心這才落回胸腔裏,喉頭堵得厲害,幾欲哽咽。


    她不知道這是方蘭溪與夏瀾為她爭取來的,還是忠毅侯方蘭竹的意思。


    但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將軍府對她的重視。


    “瀾兒,我……”


    夏瀾輕輕抱了抱她:“梅姐姐,明日我請秦王派一位老嬤嬤去濟安堂,教教你待人接物的規矩禮數。


    雖則方家是黃土地裏爬起來的,不講究規矩禮數,但你成了將軍府的當家主母之後,要執掌中饋,要往來應酬,多少還是要學一學的。”


    她知道蔣惜梅的心結在哪兒,總覺得自己太粗魯,沒規矩,與溫良恭儉讓完全不沾邊,處處輸別的姑娘一頭。


    在夏瀾的觀念中,封建禮教會吃人,尤其是吃女人,繁文縟節不學也罷。


    可既然蔣惜梅在乎,那就由著她去學,總歸要彌補了她的遺憾。


    蔣惜梅泫然欲泣,頭昂得高高的,伸袖子就要抹臉。


    夏瀾趕忙遞過去一方錦帕:“用這個。”


    蔣惜梅破涕為笑,接過帕子捂在臉上,悶悶的笑聲自抿緊的唇間溢出。


    夏瀾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吧,濟安堂的盧大夫擅長跌打損傷,我讓良伯牽線,給你們倆認個親,你看可好?”


    蔣惜梅眸子一亮,連聲道好。


    “盧大夫人很和氣,還時常指點我正骨手法,若他老人家願意作為長輩為我定親,那再好不過了!”


    “那就說定了,等宴席散了,我就同良伯說,讓他立即去辦。”


    “瀾兒,多謝你呀!這一路走來,若不是你,我……”


    蔣惜梅說不出肉麻的話,低著頭羞澀地扯衣角。


    夏瀾含笑瞧著她,眼中滿是欣賞、理解、包容的碎光:“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蔣惜梅重重點頭,深吸一口氣,揚眉綻開笑顏:“今天你可是主家,賓客們都來了,你快去忙吧。”


    夏瀾挑了挑眉,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別想躲懶,跟我一同應酬去。等你嫁進將軍府,往後應酬的場麵多著呢!”


    蔣惜梅心頭怦然一跳,紅著臉橫她一眼,沒反駁。


    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啊!


    她何德何能?


    老天爺可真是太偏愛她了!


    夏瀾猜到這次的宴會定然十分熱鬧,但也沒想到會熱鬧到如此地步。


    放眼望去,紅橙黃綠青藍紫,一團團一簇簇,錦衣華服比園子裏的花都豔麗。


    方蘭竹、方蘭溪兄弟在西園接待男賓,夏瀾在東園接待女客。


    黎晏州怕她應付不來,特意遣了尚嬤嬤陪同提點,春紅亦步亦趨侍奉,蔣惜梅陪伴在側。


    不論年紀、不論出身,每一個人都對夏瀾釋放出最大的善意,笑得見牙不見眼,行禮問安無比殷勤。


    即便是年長位高的王妃、誥命夫人,也都十分和藹,慈眉善目一臉菩薩相。


    夏瀾端著一副溫婉從容的姿態,全程應對自如,贏得一片稱讚。


    就連尚嬤嬤都在心裏暗暗豎了個大拇指。


    她家沒過門的王妃雖然出身不好,但規矩禮數沒得挑,一等一的好。


    賞花、看戲、飲宴,權貴之家的宴會一貫如此,盛大而又毫無新意。


    其樂融融,一派和諧。


    就在夏瀾以為宴席將散,不會再出幺蛾子時,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春紅忽然附耳過來,小聲嘀咕了幾句。


    夏瀾皺了皺眉,向蔣惜梅遞去一個眼神,手腕一抖,把一杯果酒灑在自己衣服上。


    她笑盈盈告醉,扶著春紅的手去更衣。


    上次集賢居的認親宴發生過落水事件,鬧得老大不愉快。


    蔣惜梅看到夏瀾故意潑濕自己的衣服,直覺反常,連忙跟著離席。


    “瀾兒,出什麽事了?”


    “阿溪朝這邊來了。”夏瀾步履匆匆,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她都想撒丫子跑起來。


    蔣惜梅一愣,不解道:“東園是女客所在之處,他來作甚?”


    夏瀾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多半是來找我的,咱們去看看。”


    她怕今日宴會人多眼雜,會有人在暗中搞事情,特意讓商陸跟在黎晏州身邊,川烏跟在方家兄弟倆身邊,尤其注意他們的一飲一食。


    剛才春紅說,有人對方二公子說了幾句話,二公子便朝東去了。川烏不放心,叫青鬆過來稟報一聲。


    金穀園建在山腳,地勢西高東低,一道山溪蜿蜒而過,經人工挖鑿後做成一道瀑布,瀑布在園子南方傾瀉而下,匯聚成一個小潭。


    潭水向東北流去,將東園圈在水中,與西園之間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沿河兩岸每隔一裏建一座亭子,亭下係舟溝通兩岸,除此之外便隻有南北兩頭有橋相連。


    春紅說道:“姑娘,二公子所在的位置距離一寸亭最近,他應當會從一寸亭劃船到對岸,上岸步行。”


    “知道是誰去見他的麽?”


    春紅搖頭:“是二公子身邊的小廝,不知他是叫人收買了,還是受人蒙蔽,奴婢已經派人去查了。”


    夏瀾點了點頭,加快腳步朝一寸亭的方向走去。


    經過三生亭時,蔣惜梅忽然停住腳步,拉了一把夏瀾,以眼神示意她往水邊看。


    亭中站著一對主仆,主子銀衫紅裙豔麗奪目,麵朝水岸翹首而望。


    “他怎麽還沒來?他會不會不來啊?”


    “姑娘放心,奴婢打聽過了,忠毅侯對長安郡主十分疼愛,長安郡主要見他,他不會不來。”


    “可忠毅侯身子骨不好,他絕不會一個人來,若方二也來了,那可如何是好?”


    婢女吃吃地笑:“他若是來了,姑娘的勝算豈不愈發大了?”


    “你這壞丫頭!看本姑娘不撕了你的嘴!”


    紅裙姑娘作勢打了丫鬟一下,丫鬟笑著輕嚷:“姑娘息怒,奴婢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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