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瑾之不能接受兒子對自己的評價,他承認自己老婆很厲害,也承認自己確實混的不怎麽樣,但男人絕對不能接受“小小的”這個評價。


    韓嶼舟不著急解釋,從父親手中接過筆,在黑板上畫下一個坐標係:“我們以您熟悉的狹義相對論來討論這個問題,如果將評價一個人的指標簡化為‘個人成就’、‘名利地位’和‘社會貢獻’三個方麵,這三條形成一個三維坐標係,極值100。”


    說著,他將筆遞還:“您給我媽打多少?”


    韓瑾之接過筆,想都沒想,直接點在原點斜對角線的那裏畫下一點,也就是三項都是100分。


    韓嶼舟不出所料地笑了,接過筆,以父親那一點為頂點,畫了一個正方體,複而把筆遞回去:“那以三項指標為參照係,以媽媽為參照,您給自己打個分。”


    韓瑾之接過筆,塗塗改改,最後各項隻打了十分。


    結果很明顯了,一個邊長為10的正方體,和一個邊長為100的正方體,兩相比較,確實……小小的。


    可男人怎麽能承認自己“小小的”呢,韓瑾之不服,把筆遞給兒子:“來,你也評價一下自己,找找你在哪個位置。”


    韓嶼舟接過筆,在原點處點了一點。


    韓瑾之滿意地笑了,覺得自己扳回一局,兒子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他這個小小的大學教授比起來一無所有,隻能算個原點。


    他剛想鼓勵兒子不要氣餒,好好努力,韓嶼舟卻拿起筆,就著原點,快速描繪,刷刷幾筆,畫出了一個四維的超立方體。


    韓瑾之懵了:“你什麽意思?不是說三個指標嗎,怎麽還搞降維打擊?”


    韓嶼舟依舊雲淡風輕:“我的意思是,我雖然在原點,但有無限可能。我要和我愛的人建立屬於我們的坐標係,不參與你們的衡量體係。”


    韓瑾之徹底噎住了。他手把手教大的兒子,現在用他最擅長的知識來給他上課,怎麽不算是天道好輪回呢。


    噎了半天,他擔憂問道:“你平時跟人女孩也這麽說話嗎?”


    想到和沈湛恩的交流,韓嶼舟眉間又籠起沮喪的氣息,搖頭道:“我說話已經很小心了,每次開口前都做了充分的觀察,也有反複斟酌用詞。”


    他知道,類似剛剛這樣稀鬆平常的對話在別人看來會覺得很裝,張口閉口都是書麵詞匯,很不日常。所以他在有意克製自己的語言表達欲望,讓自己盡量不那麽另類。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韓嶼舟第三次問道:“所以,您到底是怎麽追到我媽媽的?”


    他眼裏的母親聰明、美麗、幹練、通達,工作能力強,富有同理心,正直又善良,是近乎完美般的存在,應該會有很多追求者。


    她為什麽最後會和自己的父親在一起呢。而且兩人一個從事新聞媒體,時時刻刻在追逐社會訊息,另一個從事科學研究,常年埋頭於學術和實驗室,看起來也不是常有交集的兩個領域。


    “你要問這個那可是一門學問。”韓瑾之回憶起十幾年前的戀愛往事,不由地自豪道:“你媽媽當時的追求者確實很多,比如坐擁千億家族資產豪門公子哥江景逸,享譽國際的著名導演,還有你梁叔叔……”


    “梁叔叔?”韓嶼舟有點驚訝:“您挖了梁叔叔牆角?”


    梁叔叔就是生科院的演化生物學教授梁永旭,他爸的至交好友,兩人經常一起在生科院後山散步。他之所以認為是他爸橫刀奪愛,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母親和梁叔叔有個合作了十幾年醫研究項目。


    難怪他爸一個學物理的能認識他媽媽呢,原來是踩了兄弟搭的梯子。這多少有點不道德了。


    看到兒子用譴責的眼神看著自己,韓瑾之無奈解釋:“我確實是通過你梁叔叔接觸到你母親的,但我認識你母親比你梁叔叔早十多年。”


    提起往事,韓瑾之目光變得幽杳而充滿幸福感:“那年我隻有十五歲,在燕大附中讀高一,你媽媽那時候剛升大二,獲得巴黎政法大學的交換生資格,她以文科省狀元的身份被學校邀請來班裏演講,演講結束,她給班裏每位學生送了一枚燕大圖書館的紀念品胸針,到我時,紀念品發完了,她就送了本書給我。我從那時就暗戀她了。她是那麽美麗耀眼,像一顆璀璨的明珠……”


    韓嶼舟看了看表,打斷道:“或許您可以長話短說,故事我以後再聽。”


    “額……”韓瑾之回憶往昔的熱情被兒子兜頭澆了盆冷水,不耐煩道:“追女孩是門深刻的學問,你要是沒耐心就別聽了。”


    “那請您講講這門學問的前言,每本書的前言都會寫到主要包含什麽內容。”


    韓瑾之看著兒子倔強的臉無可奈何,畢竟是他教出來的。從小到大,他對所有事都很有耐心,唯獨這件事特別急功近利。


    “第一,追趕她,把平行線變成經緯線,即使你們完全是兩個方向的人,也要穿插出許多交點。”


    韓嶼舟聽完這點後點了點頭,覺得自己這點做到了。


    “第二,按兵不動,吸取失敗者經驗,你要觀察她前男友為什麽變成了前男友,或者追她的人為什麽追不到。”


    韓嶼舟不讚同的皺起眉:“那如果她被別人追到了呢,我怎麽做,當第三者?”


    韓瑾之:“……”


    這條經驗確實欠考慮了,但他也沒辦法呀,雖然六歲差距在人生的跨度上微不足道,但對當年的他來說簡直是天塹。他高中時她大學,他大學時她已在國外讀研,等到他出國時,她又回了國。他隻能恨自己晚生了幾年,巴巴地看著她跟別人談戀愛。


    看自己父親麵露淒色,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不好的事,韓嶼舟圓場:“我明白了,下一條。”


    “你要同時具備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靈魂,要擁有自己熱愛的事業,永遠無條件理解並支持她的事業。”


    “所以……這就是你和媽媽隱婚二十年,至今混不到名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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