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直播有延遲,時間倒回五分鍾前,燕華大學,朝輝大禮堂,男女主持人走上舞台,向觀眾介紹即將開始的節目。


    男主持人深情朗誦:


    陽光穿透,金色的軌跡,我在丁達爾的韻律中輕盈跳躍。


    旋轉,上升,落下,我是一粒微塵,在光的懷抱裏找到方向。


    我是宇宙的孩子,在無盡的虛空,尋找歸屬。


    是歡,是喜,是深埋於心底的癡想;是情,是愛,是卑微到塵埃裏的妄念。


    願每一粒微塵,都找到那束照亮自己生命的光。


    女主持人接道:下麵請欣賞由舞蹈學院23級同學韓嶼舟為大家帶來的現代舞——《微塵》


    台下響起觀眾的尖叫,大家都從這報幕詞中讀懂了這是一支關於愛情的舞蹈。這是全場唯一一個這麽直白地鼓勵大家去追逐愛情的節目,所以台下的新生們都很激動。


    大家都在討論韓嶼舟是不是有個暗戀多年的人,在借這支舞蹈表達情感。


    音樂開始,台下熱烈的討論聲戛然而止,大家都屏息凝神將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周圍的燈光都熄滅,隻在舞台周圍亮著一線微光。昏暗的環境裏,主人公反複爬起跌倒,仿佛身陷沼澤困境,他不斷地嚐試站起來,可總在下一腳踩空,再次跌入漆黑的深淵。


    他伸出手向虛空求救,卻沒有人能握住他的手,他隻能在黑暗裏掙紮著,逐漸失去力氣,幾近放棄。渺小的他隱匿在巨大黑暗中,化為不可見的背景。


    台下觀眾眼中都隱隱有了淚光,更有甚者開始低聲抽泣。每個人或多或少都經曆過迷茫和掙紮,而台上舞蹈將那種境遇下的心境演繹得淋漓盡致,讓大家都很有代入感。


    可就在他要放棄時,一束光從上方傾瀉而下。他努力將手伸入光中,第一次在光芒中看到自己的存在,於是他努力朝著那束光靠近,再靠近,哪怕深陷黑暗泥沼,也用盡全身力氣去靠近。


    終於,他擺脫黑暗,徹底站在了那束光中。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像獲得了新生,旋轉,跳躍,在光芒裏輕盈起舞,高興快樂地擁抱陽光,重新煥發勃勃的生命力。


    舞蹈很短,僅三分鍾,可起承轉合清晰明了,舞蹈技巧一流,舞台張力十足,所有的同學都看懂了。台下爆發雷鳴般的掌聲,有很多被感動到的同學甚至站起來鼓掌。


    沈湛恩在車上,不知是她手機問題還是信號不好,又或許是直播間湧入了太多人,視頻直接卡成了ppt。


    她就看到了主持人報幕,滿屏啊啊啊,然後一直卡著不動,退出再進入還是不行,等她終於連上時,節目已結束,她連韓嶼舟的臉都沒看到。


    最後一個節目是所有院係的全家歡大合唱,但彈幕依然刷著稱讚韓嶼舟的詞條,所以節目應該很成功。


    雖然啥都沒看到,但沈湛恩還是向韓嶼舟發了一條祝賀語,稱讚他表演的非常好。


    下了車,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買束花送學弟。畢竟學他自發節目表邀請她觀看,錯過已經是辜負人家了,那必須要買束花表達一下祝賀。


    來到最近的一家花店,進去裏麵空空如也,隻有滿地修剪下的殘枝敗葉。很明顯,晚會送花的人很多,店裏的花已經被買光了。


    沈湛恩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店鋪,失望轉身,卻看到門後有幾支蓮蓬和荷花。


    她走上前看了看,蓮蓬和荷花都很新鮮,於是讓店員包起來。。


    店家是個金牌推銷員,邊包邊誇讚沈湛恩眼光好,說送蓮花的寓意是好運連連,特別吉利。


    沈湛恩也覺得不錯,這束花觀賞完還可以剖蓮子吃,多實在。


    包好,付了錢,店家看著遠去的背影啞然失笑。其實剛剛花語她隻說了一半,蓮花花語確實是好運連連,但蓮蓬寓意是多子多福,一般都是送新婚夫妻的。


    她知道今天燕華大學在開迎新晚會,本來還想著最後幾支蓮蓬是賣不出去了,沒想到居然有人買。


    —


    朝輝禮堂後台,韓嶼舟下台後直奔武術係所在的位置,找了一圈,卻被告知沒人見過沈湛恩。好像是看完武術係的節目後就出去了,沒再回來。


    韓嶼舟失望地回到後台,微信有特別關注提示,是她發來的消息。


    “恭喜學弟演出圓滿結束,你跳得特別好看,特別棒(表情包:豎大拇指,讚讚讚)”


    韓嶼舟看著信息,眼裏失落漫延,眸光黯淡,掩蓋了原本的光亮。


    他對她的敷衍一向很包容,可是這次真的非常失望,他精心策劃的告白,當事人根本未到場,這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他可以感動所有人,卻唯獨打動不了那個他最想打動的人。


    看了很久,他深深歎了口氣,回道:“湛恩同學,待會晚會結束後我可以去找你嗎,我有話對你說。”


    既然她不來,隻能他去找。


    收到消息的時候沈湛恩正捧著蓮蓬走進禮堂,半小時的高年級代表演講結束,投票結果也統計完畢。


    韓嶼舟的《微塵》不論是線上,還是線下,都呈現斷崖式第一。一等獎毫無懸念。


    沈湛恩仔細看著柱狀統計圖,最後在倒數幾名的位置看到武術係的節目《八百裏雲和月》。


    挺好,挺好。沈湛恩看著大屏幕滿意點頭,雖然是倒數,但也能拿個優秀獎,雖然隻是參與獎,但也能給新生們加綜測分,她的努力沒白費。


    頒獎順序按著排名從後往前,等到韓嶼舟時,台下排隊送花的觀眾果然排到了禮堂後門。


    沈湛恩看著大家手裏的玫瑰、百合、非洲菊、馬蹄蓮等花束,各個精致美麗,再看看自己懷裏的蓮蓬……相形見絀。


    之前單看的時候還覺得挺好,這一襯托,就顯得她懷裏花特別磕磣。


    糾結了幾分鍾,她決定不送了,這麽多人也不少她一個。


    這樣想著,沈湛恩抱著蓮蓬黯然走出禮堂。走在路上,有人指著她懷裏的花私語低笑。


    既然花送不出去,那留著顯眼的包裝也沒用,於是她一把扯掉包紮花束的蝴蝶結,開始拆外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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