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天一直在往衣服裏塞油紙,生怕懷裏的東西被水浸濕,但被黃千山催得心煩意亂,他這才忐忑不安地鑽進河裏。岩洞裏很多地方潛伏著難以預計的危險,水裏更是情況不明,所以每一人都把燈帽上的戰術射燈開著,免得誰出了危險都找不到人,這時候可不能節約,否則小命都給節約掉了。


    水裏有些天然石柱冒出水麵,經過千年的衝刷表麵鋒利無比,人要是撞上去肯定會被劈成兩半。洞頂有些地方接近水麵,人在地下河遊動時一沉一浮,似乎隨時被洞頂的怪石砸暈。洞頂還有很多植物根須,有些根須比樹藤還粗,黃千山遊過去的時候撞上了許多根須,根須表麵如泥鰍一樣滑,伸手一抓,手掌上全都抹上了一種粘乎乎的青瀝,還有一種腐爛的臭味。


    黃千山一直注意著水裏的動靜,水裏一條魚都看不見,他總覺得地下河很古怪,長時間待在水裏隻會增加危險係數,因此他遊得很快。可是,水裏卻漸漸地從冰冷變暖,起初黃千山以為是適應了地下水的低溫,沒想到越往前遊水裏的溫度就越高,方才遊到一半地下水的溫度就接近人的正常體溫了。


    因為擔心地下水不幹淨,黃千山一直是閉著嘴遊泳,隻靠鼻子呼吸,他越發覺得不對勁,於是想朝前麵的勞月等人喊話,讓他們別掉以輕心,隻顧往前遊。可是,在身後大聲喘氣遊泳的顧長天卻搶先喊了起來:“黃兄弟,等等,你看我手裏的東西是什麽?”


    黃千山停了下來,等顧長天追上來後,他扭頭看了看顧長天手上的東西,那是一節猴骨頭。黃千山看見顧長天手裏的猴骨就差點背過氣去,沒想到顧長天偷拿了一節猴骨,他不是說回去就捎一斤猴骨給顧長天嗎,怎麽這小子還順手牽羊,順手牽羊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炫耀。


    即便如此,黃千山仍疑惑地問:“你從岸上拿的?”


    “不是,你看後麵。”顧長天激動地轉身指向身後起伏的水麵。


    黃千山在水中晃蕩,他回頭看了身後的水域,河麵上竟不知何時飄了許多幹巴巴的猴骨。猴骨經過千年的滄桑變化,已經如木頭一樣幹燥多孔,密度比水小很多,浮在水麵上是完全可以辦得到的。黃千山清楚地記得,在沒下水前水麵上沒有垃圾,更沒有漂浮的猴骨。難道猴骨成精了,長了腳跟著他們遊進水中,又或者是誰在岸上把猴骨扔進了水裏?


    “你是最後下水的,有沒有不小心把猴骨踢下水?”黃千山呼著熱氣問。


    “我沒有,我哪會那麽笨,就因為不是我幹的,我才叫你。”顧長天認真地解釋。


    “別廢話了,你先走,我在後麵。”黃千山不由分說地把顧長天往前麵推。


    地下河不知何時才到盡頭,黃千山有些心急,猴骨不是自己長了腿跑下水的,也不是有人扔下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地下河的水位漸漸上漲,河水漫到堆積猴骨的地方,猴骨就會自動地隨波逐流,在水麵蕩漾開來。黃千山在心裏琢磨著,要是地下河水是普通的上漲倒沒無所謂,隻怕是迅速上漲,地下水會一刹那將岩洞淹沒,那他們就會無處可逃,溺斃於此。


    黃千山回想了進入岩洞後的一舉一動,他們除了在猴骨堆旁站了一小會兒,並沒有觸碰任何東西,地下水為何會突然上漲,這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這時,遊在前麵的五個人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黃千山正覺得納悶,他馬上就發現水底的青石雕上的石球竟冒出了碩大的水泡。水泡呼啦呼啦地往水麵爆破,地下水立刻如一鍋煮滾的開水一般,叫身在其中的六人心驚膽戰。


    “水裏的石頭怎麽會冒氣泡,難道是天然氣?”郝大力吃力地大叫。


    “誰跟你說天然氣是從石頭裏鑽出來的,它們儲存在地下……”黃千山正想往下說,卻聞到氣泡裏有一股香氣,這股味道正是他先前聞到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這些石球有古怪,我們別浪費時間了,快往前麵遊。”勞月臉色發白,她憑著豐富的經驗也隱約覺得河裏暗伏危險。


    “這些石球到底是什麽東西,我最討厭球類,下回看見足球籃球我統統將它們捅破!”蔡敏敏怒道。


    梁小玉力氣不濟,逐漸落後,郝大力見狀就托著她往前遊。顧長天撲啦撲啦地使勁遊,很快就追平了勞月。黃千山落在後麵,不是他不想使勁,而是力氣也慢慢地耗盡。這讓黃千山感到詫異,平日裏即便是冬泳他也能遊很長的距離,今日怎麽才遊了短短一段水路就不行了,難道正值壯年的他早早脫陽了。


    胡思亂想過後,黃千山咬牙奮力在水中前行,但被水花模糊了視野的他卻產生了錯覺。黑暗岩洞的深處竟又從水麵緩緩升起一個朦朧的黃色光球,兩個光球在黑暗中靜靜地飄著空中,讓人覺得天旋地轉。黃千山暗想,自己沒老到患老花眼的年紀吧,今天真是處處邪門。


    怎知,蔡敏敏卻在前麵喘氣地問:“洞裏又多了一個月亮……光球,該不會是不幹淨的東西吧?”


    黃千山聽後才醒悟,不是他眼花了沒,岩洞裏的確又多出了一個“月亮”。古往今來,人類都是崇拜光明,懼怕黑暗,在神話傳說中,光明的東西都是代表了正義,黑暗的東西往往被歸類於邪惡。洞裏的六人逐漸覺得前麵的兩個“月亮”不是善類,這是他們頭一回覺得光明的東西也如此嚇人,這是一種無名的感覺,卻已悄悄地滲入了每一個人的神經體脈中。


    水中的氣泡出現的頻率也不知不覺地增高,涉水的六人被氣泡衝得減慢了速度。黃千山厭惡地看了一眼水底的青石雕,晃動的水麵被頭燈映射後,青石雕竟似乎都活了過來,它們來著的箭仿佛就要離弦而出,直中石球。黃千山覺得地下河的古怪肯定和青石雕射石球有關,古虢國這位自信過度的女王擺出水陣,定是暗指某件事情,所以絕對不是射日這個簡單的答案。岩洞深處的光球並不如太陽那麽耀眼,它傾瀉的是一種柔和的光線,跟長了毛的月亮十分相象。黃千山雙臂揮動,在前行的過程中困惑地思考,難道青石雕以及古廟處所描述的是“射月”而不是“射日”?


    “我覺得好像要出事了,要不往回遊,等沒事了再下來。”梁小玉緊張地說。


    “來不及了,現在都遊出那麽遠的距離,要真有事,往回遊也是徒勞。”黃千山立刻否定,“大力,你照顧她,別掉隊了,也許前麵就是岸上了。”


    黃千山說完就往前麵望,可惜浮在水麵上很難看到遠處有沒有岸,他正想收回目光,沒想到卻看見蔡敏敏頭頂上有一顆石球正搖搖欲墜。石球是經過古代的一種特殊粘土融合在石壁上的,當初岩洞裏的石球肯定不計其數,由於水氣的侵蝕才會不斷地掉落。黃千山看到石球要砸下來了,蔡敏敏卻沒有發現,她正想回頭對梁小玉的懦弱發起攻擊,根本不看頭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石球落下了一些粉塵,蔡敏敏打起水花,掉落的粉塵被水花洗去,所以她仍處於無知狀態。黃千山來不及提醒了,蔡敏敏就在他前麵,於是他伸手就將蔡敏敏往他這邊拉過來。蔡敏敏一臉茫然地撞向黃千山,石球在這時也掉進了水中,撲通一聲,比所有人遊水發出的聲音還要大許多倍。蔡敏敏臉紅地從黃千山身邊遊開,一言不發,黃千山本以為蔡敏敏會大罵占她便宜,沒想到蔡敏敏這麽安靜,他心性女人的心思真難琢磨。


    不知道是不是石球在岩洞裏待久了,一個石球掉入水中後,緊接著又陸續地有幾個石球從洞頂和石壁脫落,撲通撲通地掉入地下河。他們在水裏避無可避,石球砸到腦袋不開花也得腫幾個包。因此,他們隻好暫停繼續往前遊,洞頂石球密布,隻有植物根須密集的地方沒有設置石球。勞月發現了一處地方,那裏的植物根須粗如蟒蛇,長得掉入水中,於是六人都集中地遊到根須群,抓著粗壯又濕滑的根須喘息著。


    石球越落越多,就如岩洞裏下了一場石球雨,地下河的水麵被激蕩得如洶湧的海潮一般。岩洞深處的光球開始飄過來,但遠處的水麵又升起了兩個光球,黃千山看著光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並意識到岩洞裏馬上要發生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他在心中大喊:太大意了,原來青石雕的射月是這麽個意思,必須把這幾個‘月亮’射下來,否則別想走出岩洞!


    第二十五章 瘴母


    岩洞裏的地下河不斷地升起黃色光球,數量增多至能把岩洞深處的黑暗驅走。黃色的朦朧光線把岩洞的嶙峋怪石渲染得如同舊時的老電影場景。勞月等人不知月亮一樣的光球是何來曆,他們抓著老樹的根須在水裏讚歎,說這是一副千年難得一見的場景,可惜身在水中無法拍照,怕是要抱憾終身了。


    黃千山也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他一直覺得古怪,當月亮一樣的光球不斷地從水裏升起,他才漸漸想起廣西深山裏老人們偶爾提起的瘴母。顧名思義,瘴母是各類瘴氣中最厲害、最複雜的一種毒瘴,活了上百歲的老人隻是聽祖祖輩輩提起過,卻也從未親眼看見過。老人們說,瘴母出現前,河流溪水不是綠的,就是紅的,或是腥穢逼人,黃千山看到變色河水卻沒有想到這一層。河水變色多是因為山林雨淋日炙,濕熱重蒸,加以毒蛇、毒物的痰涎、矢糞灑布其間,所以才會出現河水換色。


    據說,瘴母有三種,一種是有形的,另一種是無形的。有形的瘴母像彩色的雲霞一樣,無形的瘴母如同腥風四射,或異香襲人,兩者都是瘴母。還有一種,是三種瘴母中厲害的,它起初先從水裏、叢林灌木內化作一輪明月般的光球,冉冉地爬到空中。直至光球積累到一定的數量,將好奇之人,或者貪婪月光精華的生靈勾引到附近。當人或動物忘記了自我,忘情地看著這副美景時,瘴母就會忽然迸裂,五顏六色的瘴氣就會從光球中轟然泄出,速度快得就如山洪一樣,無人能逃。


    瘴母無須借助毒蚊來傳播,它不僅能從人和動物的口鼻進入身體,還能滲透人和動物的皮膚、毛發、眼睛,讓你防不勝防。因此,廣西深山裏的老人都警告後輩,要是在山裏忽然見到光亮,或者聞到詭異的香氣、腥味,必須馬上遠離。瘴母的毒性沒有多少確切地記載,黃千山聽說過很多版本,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人中毒後不會馬上死,但也沒有辦法醫治,之後的六小時內人的身體會慢慢潰爛,直到體無完膚,血肉模糊,將人折磨到極限後才會死亡。


    黃千山驚訝地想,難道先前聞到的香氣就是其中一種瘴母,他剛才使勁地嗅了那麽久,難道瘴毒已經不知不覺地深入體內了?!黃千山一想到這裏,他馬上覺得身體很癢,再一看手背,那裏的皮膚竟然真的開始出現了小範圍的潰爛。黃千山驚慌得渾身都涼了,勞月就算給再多的酬勞又怎樣,不還是沒命花。黃千山為了確定岩洞裏出現的是否是瘴母,於是就一個個地詢問,沒想到除了勞月正常以外,其他四人的皮膚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潰爛。


    當蔡敏敏聽到黃千山的推斷後,她馬上呆住了,但她還是不相信地問:“黃先生你這麽精通中醫,肯定有辦法治好的,是不是?”


    黃千山為難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要是能回到廣西找我奶奶,也許她會有辦法,可是六個小時內我們不可能趕回廣西。”


    梁小玉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她又看看身邊的勞月,然後喘氣問:“那月姐為什麽沒事,會不會隻是一般的皮膚病,不是黃先生說的瘴母?”


    顧長天見識過黃千山的本領,他沒有懷疑,隻是問:“黃兄弟,你再想想,能有什麽辦法解救嗎?”


    郝大力悲觀地說:“古虢國的那位神秘女王是不是變態啊,專整這些歪門邪道來害人,要是山裏的古墓還在,我不但要撒尿在她棺材裏,還要拉坨屎在她臉上,看她還敢不敢使陰招!”


    黃千山抓著樹根在地下河中搖晃著,他吃力地說:“當務之急不是想怎麽活命,是先躲過第三種瘴母,這種瘴母是最厲害的,恐怕碰到一點兒,潰爛的速度會加快,可能會馬上斃命。”


    郝大力在水裏歎了口氣,他說:“那算了,我還是不拉屎在女王臉上了,幹脆直接讓瘴母瘴公直接弄死我得了,免得全身慢慢潰爛,這麽的折磨人,要死就痛快點。”


    勞月細想一路的經過,然後說:“我為何沒有中毒跡象,莫非我做了什麽你們沒有做過的事情,大家仔細想想,也許還有解救之法。”


    黃千山也覺得奇怪,但進山後吃住都在一起,勞月到底有做了另外五個人沒做的事?此時,岩洞深處聚集的光球越來越多,瘴母已是蓄勢待發。瘴氣多發在西南之地,黃千山萬萬沒想到王屋山西脈裏竟會有如此厲害的瘴母,也許這也和地球漸漸變熱有關。古虢國曾經發生過強烈的地震,一般在地震前後會出現洪災、高溫旱災,那位女王一定是改造了某些地方,將瘴氣製造在山裏的每一個角落,譬如水裏暗藏的青鱗小蛇,它們吐納的毒液就是製造毒瘴的一個重要條件。


    光球開始凝聚,且有朝他們衝來的趨勢,黃千山想了想,他們的裝備都不能完全防毒氣,何況瘴母不光能從口鼻進入。山裏人曉起行路,必須飽食,或飲幾杯酒,便可以抵抗瘴氣,這也是黃千山從小練就好酒量的一個原因。而且,山裏人在密林裏勞作都不敢解開衣裳,當風取涼。到了晚上睡覺也一定要密閉門戶,這都是為防有瘴氣侵入的原故。可是進山以後,他們根本沒有吃飽,隻吃過沒營養的零食,更沒喝酒,又怎能抵抗瘴氣。岩洞裏也沒有門窗,不能將毒瘴關在外麵,想到這裏黃千山感到前所未有的頭疼。


    這時,勞月鎮定地問黃千山:“如果說光球就是第三種瘴母,那麽水底的青石雕,它們要射的不是太陽,而是瘴母,會不會有辦法將瘴母射下來?”


    黃千山剛才發現自己被瘴母的毒氣入體,亂了方寸,經勞月提醒他才想起來,青石雕射“月”的造型不會隻是藝術的表現,肯定還隱含了一層意思。顧長天想不出要如何射“月”,畢竟瘴母是一種光球,哪有東西能將光射破的。黃千山說,瘴母並不真的是光,它從水底升起,或者說一種微型生物從水中孵化,然後飛到空中集合在一起,但它們卻有著駭人的毒性,這根遠古時期的孢子病毒是差不多的道理。


    “難道用殺蟲劑,可我們都沒帶啊。”梁小玉無奈地說。


    “要真是小蟲子變的,恐怕殺蟲劑對它們也不起作用,它們的毒都比殺蟲劑厲害多了,也許是它們反過來把殺蟲劑幹掉。”黃千山苦笑著說。


    “別討論了,來不及了,想逃跑都不行了,瘴母的光球開始破了!”郝大力驚慌地喊。


    瘴母光球從地下河裏升起了密密的一堆,它們不再漂浮,而是如癟氣的皮球一樣,從光球裏傾瀉出五彩光芒,比晚霞還要美。自然界裏越美的東西越危險,黃千山和勞月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如今瘴母開始發威,他們全都急得不知所措。黃千山隨時都覺得命在則希望在,他雖然知道還有六個小時的命,但他不想放棄這六小時,他不願意被第三種瘴母立刻奪去性命,所以他一直在想怎麽躲開瘴母光球的毒害。


    古虢國這位神秘女王驕傲自大,既然擺出“山路甲骨文”暗示外來者,那麽水底的青石雕就有解決之法。黃千山和其他五人慌忙地看著水底的青石雕,不知道這些射“月”暗指什麽,難道古虢國的女王沒有預想到幾千年後很少有人再用箭了嗎,他們拿什麽去射“月”。郝大力看見瘴母滾滾而來,他有點慌了,手一顫抖,挎著的一個包就滑進了水中。郝大力本能地鑽進水裏將沉下去的包撈上來,就在這一刻,黃千山將射“月”暗指的意思猜到了。


    水底的青石雕沒有放在岸上,卻置在水底,黃千山看見郝大力的動作後,他才明白“射月”的意思很可能暗示人要躲到水下,而拉弓射箭是指抓住沒入水裏的樹根。這時“月亮”衝過水麵時,從水底看“月亮”就如同被樹根刺中。地下河鬱積了毒蛇毒物的體液,但是自古以來也有山村野醫將毒蛇泡酒作藥一說,所以躲入水裏不至於馬上斃命。何況五人已被瘴母入體,遲早要身體潰爛,他們也就不在乎水裏的蛇毒了。


    黃千山將這個說法提出來,沒人再質疑,因為瘴母已經到了跟前。當黃千山話一說完,六個人就分別吸了一口氣,然後順著粗大的樹根滑進了地下河水裏。瘴母是一種氣體加微型生物組成的,它們雖然是從水裏形成,但是卻進不了水裏。黃千山憋氣在水裏晃動,他覺得世界都清淨了,隻聽到咕嚕咕嚕的水聲。水麵上的癟氣光球從水麵掃過,接著就如彗星一樣帶來厚厚的光塵。


    蔡敏敏忍不住想浮出水麵換氣,黃千山看見了就將蔡敏敏抓住,哪想蔡敏敏沒有掙脫,反而抱住了黃千山的身子。黃千山覺得渾身酥酥的,感覺非常奇怪,但是情況特殊,所以他任由蔡敏敏那麽抱著。人類畢竟是陸地上的動物,在水裏沒待到一分鍾他們就撐不下去了,可是水麵上的彩光氣息還濃得如霧水一樣,所以黃千山一直在做手勢不許他們上去。


    又過了一會兒,黃千山也憋不住了,他覺得腦子都快爆炸了。水麵上的光已經暗了,於是他就招呼大家浮出水麵換氣。黃千山被蔡敏敏鬆開以後,他也急切地要浮出水麵,不想卻看見水裏多出了一雙金黃色的眼睛。黃千山模糊地看見一個輪廓後,他驚得吞了一大口河水。黃千山大駭地想,糟糕,水底的東西就是氣象站裏的巨蛋的主人!


    第二十六章 大鱷龜


    瘴母尚未散盡,人浮上來後便覺得頭暈惡心,身子一陣陣刺疼。更可怕的是岩洞的深處繼續升起幾個光球,黃色的光暈讓人的眼睛模糊不清,甚至不想再睜看雙眼。黃千山本想弄清楚水底有什麽蹊蹺,為什麽上一回村民進來沒碰上瘴母,他們一進來卻這麽倒黴。可是,水底驚現了一個龐然大物,這讓黃千山心驚肉跳,他意識到山中的巨蛋就是這東西生的。黃千山急忙浮到水麵上,他一上來就大喊:“快接著往前遊,不要停下來,水底有鱷龜!”


    郝大力沒聽過鱷龜這玩意,他想停下來看看黃千山口中的鱷龜長什麽樣子,但是黃千山不容分說地將另外五人推向前麵的水域,郝大力連扭頭的機會都沒有。其他幾人聽了就趕緊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遊,所幸洞頂的石球不再墜落,往前遊的時候就不那麽擔心受怕。


    鱷龜長相酷似鱷魚,集龜和鱷魚於一體,所以叫鱷龜。鱷龜頭部較粗大,不能完全縮進龜殼內,脖子短而粗壯,領背長有褐色肉刺,長得像烏龜,但是身形卻和鱷魚很相似。這種東西原本生長在北美洲和中美地區,但是中國有段時間不知外來生物會影響本地的生物圈,就因為好奇所以大量引進了一批中國沒有的生物,結果泛濫成災。本地動物因其侵入而滅亡,這些引進的生物中類其中有福壽螺、羅非魚、鱷雀鱔、鱷龜等等。


    據說,有段時間為了彌補該錯誤,曾安排專員進行捕殺,但是這些生物繁殖力、生存能力都很強,捕殺根本沒有任何起效。少數飼養這些生物的人心生不忍,於是偷偷將其放生到大自然中,而這一個“仁慈”的舉動,將危害更加擴大化,無數的本地生物因此銳減,難以再恢複原有的生機。最後,相關部門規定了幾類國外生物不許隨便放養,但是之前放養的生物已經形成了規模,所以這規定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


    黃千山奮力往前遊,他想該不是山外曾有哪個人貪圖新鮮,養了隻鱷龜,但為了不它被捕殺,於是放進了王屋山的河裏。也許,鱷龜順著河水進到了岩洞,看著這裏陰涼安靜,於是把岩洞當成了巢穴。這下可好,偏偏給他們遇上了。要知道動物的嗅覺比人類強很多倍,鯊魚能在幾公裏外聞到血味,龜母對於自己生下的蛋更有著獨特的靈敏嗅覺。這隻外國王八鐵定聞到了龜蛋的味道,如今到了它的地盤,它誓要為它的龜兒子報仇血恨。黃千山在心裏大喊倒黴,他又不是故意踩破的,可惜自己不會下蛋,難道真要賠上性命?


    地下河有一大段都是深水,直到遊出一段距離後,又出現了一道狹窄的河岸。河岸比之前的要窄很多,上麵全是碎石,岸邊有幾根鏽跡斑斑的鏈子栓了幾隻古船,可惜也都腐朽不堪,隻剩下骨架子在水麵上飄來飄去的。勞月第一個爬上岸,她一上岸就轉身拉其他人上岸,然後將包裏的層層油紙打開,拿出了幾個新的防毒麵具。勞月說趕快把被水泡壞的防毒麵具換下,現在還不能放棄求生的機會,也許還有其他辦法,現在把能做的先做了。


    郝大力上岸以後還沒換防毒麵具,他就借著頭燈看著來時的水域,當看到一頭大如野豬的鱷龜時他就嚇住了:“我操,這就是你說的鱷龜,真他媽嚇人!”


    梁小玉還沒上岸就體力不支,多虧勞月一直拉著她,否則早就沉到水底了。梁小玉本已意識模糊,她剛有點清醒過來,聽到郝大力說話,她就看了一眼水底的鱷龜,誰知道又馬上兩眼翻白地昏死過去。顧長天上岸後沒轉身看水底的鱷龜,他焦急地從懷裏掏出一包油紙,當他確定油紙包的東西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顧長天將東西塞回懷中,轉身看到水裏的鱷龜後也驚得呆住了,他說:“黃兄弟,我沒見過鱷龜,但也看到它的照片,水底的東西比正常的鱷龜要大很多吧,這難道是妖精?”


    勞月掐著梁小玉的人中,她瞧了一眼水裏的鱷龜,也很納悶地說:“這隻鱷龜真的大得超過正常水平,難道和它的生長環境有關?”


    蔡敏敏聽後猜疑道:“會不會是一隻活了萬年的鱷龜,不是說烏龜能活很久嗎,要真活了那麽長時間,長這麽大不奇怪吧,也許是古虢國女王放養在這裏的?”


    黃千山搖搖頭說:“不可能,鱷龜在古虢國時期還沒有呢,它們是中國解放後的幾十年內才引進的。當時引進的都是年輕級別的生物,要真有活了幾千年幾百年的東西,外國方麵會舍得送人嗎?”


    咳嗽了一聲,黃千山繼續說:“難怪水裏沒有魚蝦,原來都給這頭外國王八吃光了。現在前麵有瘴母,隻能潛水穿行,但是水裏有鱷龜,水裏和岸上它都是很凶猛的,何況還是這麽大一隻。”


    顧長天看著激蕩的水麵,擔心地問:“那怎麽辦,我們是去無可去,歸無可歸,難道真的要等死?”


    郝大力憋氣地說:“他大爺的,我可不要死得那麽窩囊,等那王八遊到跟前,看我怎麽擰斷它的脖子!”


    鱷龜慢慢地從清澈的地下河裏遊過來,經過水光的折射,看起來身形更加巨大,弄得岸上的人忐忑不安。黃千山也沒了主意,他想,鱷龜長那麽大的確是超出了常規,它長那麽大應該不能再鑽出去,隻能在岩洞裏待著。那氣象站裏的巨蛋是怎麽來的,難道是有人偷了鱷龜的蛋,藏在了氣象站裏,這個人會是誰,又為什麽那麽做?


    前有瘴母,後有鱷龜,黃千山隻希望手中能有把槍,在瘴母腐蝕身體和鱷龜吃掉自己前,一槍把腦袋崩掉。鱷龜在自然界裏沒有天敵,它能一口吞掉鱷魚幼崽,這回黃千山真的沒有辦法了。勞月不知如何是好,現在不能再下水,但是在岸上幹等也不是辦法,鱷龜正一步步逼近,到時候它爬上岸他們也一樣沒有地方可躲。


    “小玉快不行了,要不把她扔在這裏,鱷龜吃了她要花點時間,我們趁機快點潛水從瘴母下麵遊過去。”蔡敏敏認真地說。


    “你要不是在開玩笑,我現在就把你丟到水裏。”郝大力生氣地說。


    “那你有什麽辦法,要不你先下水試試。”蔡敏敏並不覺得理虧。


    “敏敏,你別說了,我們是不會丟下小玉的,六個人進山就六個人一起出去。”勞月堅定地說。


    “小月你有什麽辦法嗎?”顧長天幹幹地問。


    “還沒有,岸上有這麽多石頭,咱們當炮彈使吧。”勞月照顧著梁小玉,但梁小玉仍處於昏迷狀態。


    “要不,黃兄弟,是你踩破蛋的,他追的是你,你就免為起難……”顧長天小聲地說。


    “你說什麽?!”黃千山差點背過氣去,在這緊要關頭,果然是患難見真情。


    沒想到蔡敏敏這時卻說:“關黃先生什麽事,他愛踩什麽就踩什麽,等下那王八過來,我還要踩它幾腳,讓它不知趣!”


    勞月見狀馬上出聲阻止爭執,她說:“你們別吵了!瘴母越來越多了,待會光球破了又會衝出一股瘴毒,咱們必須躲進水裏。這隻鱷龜在岩洞裏起碼待了幾十年,它可能早就適應了瘴母的毒氣,現在水裏被它霸占了,咱們要想法子,而不是爭著把誰扔下去!”


    黃千山懶得和他們計較,他想就算手中有槍,那也不能馬上把鱷龜打死,它的鬼殼比起其他烏龜的可要硬多了,何況皮糙肉厚的,可能子彈都打不進。這時,黃千山忽然想起氣象站裏發現的那一百萬數據,裏麵不隻記錄了風向、空氣塵埃、泥土成份、植物生長的變化,還記錄了許多動物的生長變化。數據裏曾有一段時間,動物出現了異常的增大,他們記錄到一隻田鼠超出了正常鼠類的體形,是正常田鼠的三倍大小。黃千山沒把這段記住心裏,他以為隻是偶發事件,但如果氣象站是為了記錄當年火電廠給山裏環境帶來的後遺危害,那鱷龜會不會也受到了相關的影響,因而發生了類似變異的情況?


    “咱們先往前走,鱷龜馬上要上岸了,隻要沒接近瘴母都不要緊!”勞月催促道。


    “你幫我提東西,我撿些大點的石頭,待會朝它腦袋砸,我就不信砸不開花來。”黃千山說罷就將背包遞給郝大力,然後在岸上找了幾塊較大的石頭揣在懷裏。


    “黃兄弟,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顧長天走在前麵小聲地回頭解釋。


    “別說了,我都忘記了。”黃千山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所以馬上將話題打住。


    “前麵就是瘴母聚集的地方,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待會要躲到水裏。”蔡敏敏緊張地說,“這裏的樹根開始變小變少,會不會就要到出口了?”


    “有可能,洞頂有太多的石球了,久待此處也不行,必須馬上出去,否則小玉就撐不住了。”勞月焦急地說,可是誰都沒有辦法。


    “鱷龜上岸了!”蔡敏敏指著來時的水域叫道。


    鱷龜舞動著四根粗壯的腿,爬上滿是綠色碎石的岸上,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了一陣灰色的濁氣,站在遠處的人似乎都能聞到一股惡臭。鱷龜沒有馬上朝他們走過來,它停在岸上不停地張嘴又閉上,看得眾人犯起了迷糊。過了一會兒,鱷龜咕嚕咕嚕地竟吐出了一件東西,顧長天不由自主地走出幾步,當他看見鱷龜吐出的汙穢物後卻立刻驚叫了一聲。


    第二十七章 千斤墜


    鱷龜吐出了一大坨東西,顏色有黃有綠,粘液滿布,估計是消化不掉才嘔吐出來。顧長天不僅不覺惡心,反倒走上前仔細地瞧了瞧,他驚叫一聲後大家以為鱷龜吐了稀奇的東西,怎知看後卻發現是一件衣服。黃千山瞅了一眼衣服,心想水裏的魚蝦都被鱷龜吃光了,雖然偶爾有些不長眼的魚遊進地下河被捕食,但肯定不能滿足鱷龜的食量。難道它餓慌了,連衣服都吃了,可這衣服又是誰的,總不可能是衣服自己跑進岩洞的吧?


    沒等黃千山想出個所以然來,蔡敏敏就認出了那件衣服,她也吃驚地說:“那衣服是……長空的,是上回生日時月姐送他的。”


    “顧長空?”黃千山暗想,難道這小子命喪鱷龜口中,隻剩下衣服了?


    “長空……都怪我來遲了,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你不是回北京了嗎!”顧長天悲痛地哽咽,卻流不出一滴淚,黃千山憑著交往甚廣的經驗和直覺,他覺得顧長天的悲傷是假裝的。


    “長天,別走過去,危險。”勞月放下懷中的梁小玉,走過來把顧長天拉住。


    “別擔心,隻是件衣服,長天老弟不一定就給鱷龜吃了。”郝大力咧著嘴說。


    “他是不是知道了手稿後麵的內容,所以自己偷偷跑進來?”蔡敏敏尖銳地說出這句話,黃千山也有這個想法,但沒想到這情況下,蔡敏敏還敢直言,他不禁佩服這女人的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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