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雪反射性低頭,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才發現他根本看不見。


    她關掉水龍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正常。


    “沒有,我隻是洗個手。”


    說完,她用毛巾擦幹手,往外走去。


    擦過他身邊時,陸知白突然伸手,把她拉進了懷裏。


    男人換上了幹淨的病服,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在她的鼻息,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就這樣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隻一會兒,眼淚就浸到他的病服上。


    溫溫熱熱,貼向他的肌膚。


    “對不起。”陸知白收緊力道,嗓音裏都是愧疚,“你別哭,懷孕哭多了對你身體不好。”


    鍾雪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嗓音裏帶著淡淡的哭腔。


    “我剛才隻是太害怕,沒忍住。”


    她回抱他,緊緊地錮住他的腰,像是抱緊一棵獨一無二的救命稻草。


    “陸知白,我怕你死。”


    “你到底還要吐血吐多久啊。”


    陸知白被她逗笑了,虛弱地扯起唇角。


    “快了吧。”他說,“死是死不了的,不過多受點罪而已,要是我死了,時凜的特效藥就白研發了,他這人向來能力挽狂瀾,我跟著他沾光,蹭條命。”


    吐血吐的臉色都白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鍾雪抽了抽鼻子,把眼淚全蹭在他的病服上。


    陸知白任由她蹭,帶著她摸索著往外走,鍾雪下意識扶著他,一步步回到病床上。


    直到他躺下來,給他蓋好被子,鍾雪的手還被他拉著。


    隻是最近的治療多了,他的手臂上又多了幾塊密密麻麻的針孔。


    鍾雪看著就心堵,夾著絲絲的疼。


    “不好意思啊,當初說要給你一個健全的家,答應你的總是做不到,還害得你在孕期偷偷哭。”


    陸知白的聲音低了,帶著自嘲:“你一哭,我會覺得我很失敗。”


    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絕望感。


    比他曾經追她的任何一天都要難受,至少那個時候,她還是生動的,活潑的,從來沒有哭過的鍾雪。


    鍾雪捧著他的臉,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黑暗的視野中,他的唇齒一片柔軟。


    “別道歉。”鍾雪說,“我等你痊愈之後用行動補償我。”


    她想了想,又恨恨加一句,“陸知白,你這輩子都不能跟我吵架了,這輩子都別想吵贏我,這是我應得的權利。”


    “好好好,我哪敢贏你。”


    陸知白失笑,扣著她的後頸,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我最怕雪雪了,這輩子都怕。”


    看他又恢複了精神頭,鍾雪的心安定下來,坐在床前就這樣陪著他。


    “有些困,我睡一會兒。”


    陸知白捏了捏她的手,嗓音明顯的低了幾分。


    他每次吐完血後就會累,會虛弱,要睡很長的一覺。


    醫生說,這是身體在自我調整。


    鍾雪給他蓋好被子,陪在他身邊:“嗯,我陪著你。”


    陸知白安靜下來,抓著她的手,慢慢陷入沉睡中。


    鍾雪趴在病床旁邊,就那樣一動不動的陪他,目光流轉在他的臉上,鼻尖,唇,下巴。


    每一處,她都看得仔仔細細。


    眼前的人是陸知白。


    那個溫和隨性,意氣風發,追了她四年的陸知白。


    他優秀,高挑,帥氣,灑脫……不該就這樣陷入病痛中。


    發怔中,外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鍾雪餘光瞥了眼門上的小窗口,正好看到一抹熟悉的生身影路過,是宋沉星。


    她輕輕放下陸知白的手,替他掖好被角,輕步走出去。


    “宋醫生。”鍾雪叫住她。


    宋沉星停下腳步,看向她:“鍾小姐,怎麽了?”


    鍾雪知道她是很厲害的中醫,更是榕城上官集團的負責人,最近醫藥界的商戰,她們也有參與。


    算起來已經很多天沒見到她了,想必也很忙。


    但鍾雪還是硬著頭皮問道:“陸知白的病……現在屬於痊愈階段嗎?”


    宋沉星一笑,很快察覺到她的緊張。


    “他的求生欲很強。”她說,“在醫學上,求生力強的人,總會額外多一次機會,他就是。”


    鍾雪的心揪了一下,就聽到她如此堅定地說:


    “相信他吧,他比誰都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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