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話裏的意思,像是在麵臨一位未知的強大存在,但盯著他唇角上揚的弧度瞧了又瞧,阿坤在心底,也是泛起了嘀咕。


    怎麽看時哥的樣子......雖然話說得唬人,但好像是多少帶著點...有恃無恐啊?


    “那...你接下來是——”


    他嚐試著問道。


    “接下來?當一件事情得到了完美的結果,我們之間的合作,大概也要隨之終止了。”


    “接下來,應該就是——各回各家?”


    白衣少年說著,已經是揮了揮手,眼看就要朝著傳送位點走去。


    “咳,時哥,等一下!”


    阿坤下意識叫住了那道白色的瘦削背影。


    有一個問題,他想問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問出口的理由,但此刻,他卻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感覺,時汜這次之所以主動選擇協助他,也許並非完全出於純粹的幫助。


    但最終的結果,顯然是讓人滿意的。


    白色短發少年腳下一頓,卻並沒有回頭。


    “時哥,你的目的是什麽?或者說...你呆在這個世界,不,玩這個遊戲的最終追求,是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有趣。


    時汜的視線,透過眼前的逼真景象,仿佛望進無盡虛空,又好像...在放空。


    目的?追求?他的目的是什麽?他的追求...又是什麽?


    自他擁有自我意識起,就習慣了“世界”的存在,慣性般服從“世界”的指令。


    “世界”說,他們之間,從不是等級分明的上下屬關係,而是...朋友。


    但他能意識到,“世界”其實也早已習慣了命令。


    即便他的態度相當溫柔,即便他的話語相當耐心,但...有些烙印在更深層的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世界”在的時候,世界的指引,即便內心有著自己盤算,但不可否認,兩者仍舊維持著表麵的平和,“世界”一直充當著指引者的角色。


    那麽...現在呢?“世界”沒有被終結,而他...卻很明確地...和“世界”鬧掰了。


    他不清楚“世界”是否還存在於這個世界,或者是...以什麽形態存在於這個世界,但在沒有萬全準備之下得罪“世界”,現在想來,當時確實缺乏考慮。


    但他並不後悔當初會對“世界”動手,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手中的短刃,仍舊會毫不猶豫地...揮向背叛者。


    他不覺得“世界”會真的把他當做朋友,而他,也從未將任何人看在眼裏。


    以前身為“節製”的他是,而現在,轉換了身份的時汜,依舊如此。


    “最終追求...也許會是毀滅世界?”


    微微側身,白發少年口吻之中,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玩笑意味。


    阿坤聽得一愣。


    “呃...這是否有點——太中二了?”


    他問道,他也沒想到,有一天能從時哥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


    雖然,在初見時,這家夥就一副極具反派姿態的樣子,但後來,似乎這種症狀好轉不少...現在是——又發病了?


    “中二麽?那要不就是...拯救世界?”


    白發少年很快善解人意地改了口。


    “咳,時哥,這——你是不是根本就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其實也是,這個問題,我也沒怎麽仔細——”


    狼尾少年微微低頭,一手置於頜下,難得認真分析了一波,但當他再度抬起頭時,正前方,早已沒有了那個白色的背影。


    唯有傳送位點的絲絲波動,昭示著不久前,有人離去。


    ......


    中洲,武林盟。


    一少年劍者來至紅衣人麵前,單膝跪地。


    “盟主。”


    他麵容恭敬,嗓音清亮。


    “何事?”


    見到來人,“眠”提了些許興致,開口問道。


    “時汜...大人,似乎已經發現了我的暗中跟隨,是屬下失職,屬下——”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眠”打斷了。


    “無妨,他一向警惕,以你的能力,被發現雖然讓我有些出乎預料,但也不是不無可能。”


    “我想知道,時汜他...這次冒險進入天啟,具體行動上,是否有奇怪之處?”


    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紅衣少年鳳眼微眯。


    “劍流,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這——”


    劍流微微抬頭,正看到盟主大人眼眸深處劃過的絲絲冷光。


    他已經許久沒看到過盟主大人這個樣子了,這讓他有些許恍惚。


    當初盟主踏足神秘南疆,說是要去尋求讓藥人複蘇之法,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待其回歸,阿巧姐姐是如其所願地複蘇了,隻不過,起初他遠遠看過一眼,她的狀態很是不對勁。


    就連盟主大人的狀態——也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陰冷。


    後來,他來到劍宗,調走了部分劍宗弟子,以及七劍客。


    再後來,他更是將劍宗都納入了武林盟之內。


    但初次被調走的那些劍宗弟子,卻隨著武林盟的一次悄無聲息的劇變,不複存在。


    聽逝去的宗主說,“眠”算得上是劍宗出身,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因為根骨絕佳,被宗主收為關門弟子,劍法之上,無人出其右。


    隻是後來結識了藥宗阿巧,兩人迅速墜入愛河,也許是心緒動蕩,“眠”的劍法卻再無寸進。


    這讓他在代表劍宗角逐盟主之位時,越是接近後期,就越是屢屢碰壁,尤其是刀宗弟子,更是劍宗位居五宗之首的絆腳石。


    老宗主說,當時幾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認為日後勢必會被刀宗穩壓一頭,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眠”於劍法之上,已經達到瓶頸,很難寸進。


    但奇跡還是發生了,“眠”最終還是坐上了那個位置——隻是那個曾經古靈精怪、笑著捉弄他的阿巧姐姐,那個天天把劍宗當做自己家,總是滿眼愛意跑來找“眠”的阿巧姐姐,陷入了長久的沉睡。


    並且,一睡不醒。


    他曾猜測過其中的緣由,隻是隱隱約約感覺要觸及的真相,讓他麵對“眠”時,反而愈發沉默。


    “...在尾隨時汜大人的途中,我發現,大人他...似乎身懷妖術,他可以變幻身形和麵容,而且一進入‘天啟’,我便受時汜大人的影響,隨著‘天啟’一眾玩家,陷入了...夢魘之中。”


    “待我蘇醒,再次找尋之下看到時汜大人時,他已經和另兩名玩家,從‘天啟’安全脫身。”


    “眠”聞言,沉思片刻,揮了揮手,“退下吧。”


    但劍流卻並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我想見見阿巧姐姐。”


    盯著上方頗有壓迫力的視線,劍流還是從嘴裏硬生生擠出了這幾個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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