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詡緩緩睜開眼睛,視線略微上移,入目的是夏小彤有些魂不守舍的表情。


    小彤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他下意識鬆了口氣。


    其實這隻是個遊戲,沒必要去以身擋刀的,但剛才情勢危急之下,他...下意識這麽做了。


    緊接著,他望進了一雙純黑色的眼眸。


    那雙眼睛裏仿佛不包含任何情感色彩,有的,隻是再純粹不過的黑色。


    但很快,他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張了張口,又看了看覆在自己右手之上的那雙略帶冷意的手,安詡的唇角,下意識扯出一抹笑來。


    真奇怪,明明是很冷很冷的手,卻總能在關鍵時刻,讓他的內心,感到暖融融的。


    安詡思維飄飛了那麽片刻,有些漫無目的地想著。


    時汜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忍不住想。


    這樣的人...不該被別的玩家去惡意揣測、猜疑,甚至是...針對。


    “......謝謝。”


    張了張口,安詡仰起頭來,到嘴邊的許多話語,最終,都化作最簡單不過的兩個字。


    他覺得自己似乎該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說太多會讓麵前的少年覺得囉嗦。


    “明明我是來幫你的,沒想到反而讓你救了一命——”


    安詡撓了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


    但隨即,他的目光落到了站在安詡身旁稍後,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收起了刀的紅發少年。


    此刻的赤煊仍舊在盯著他,隻不過,看起來平靜了許多。


    如果不是身上沾染著的血跡,讓人很難聯想起他剛才的瘋狂狀態。


    不,好像有點不對勁......


    一開始宣稱要殺掉時汜的紅發少年此刻看起來,對於他要攻擊的目標,不曾顯露半分敵意。


    白發少年正要說話,卻被目光遊移於他身側的綠裙少女打斷了。


    夏小彤扶著安詡,緩緩站起身來,她的目光,死死盯向赤煊。


    “你剛才不是說你要殺掉時汜嗎?現在他人就在這兒,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她斂去了麵容之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又麻木地問道。


    “還有你。”


    她伸出有些顫抖地手指,指向麵前的白衣少年。


    她的內心在掙紮,但想到某種可能,她有些痛心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雙眸之中,是少見的銳利。


    她直直看向麵前的白發少年。


    “我們跑這麽遠來幫你,為什麽自那條求援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的音信?你知不知道,我和安詡有多擔心你?”


    “但現在看情形——”


    蘊滿淚水的雙眸,掃過周邊的血跡,夏小彤慘然一笑。


    “你完全可以自己解決這些麻煩,相比於弱小又這麽狼狽的我們,你和你身邊的那位,也許實力早就淩駕於大多數玩家之上了,不是麽?”


    “你們一定是早就串通好了,利用我們的感情來傷害我們,傷害...小白,嗚嗚嗚......”


    夏小彤說著說著,直接哭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甚至主觀臆斷占了百分之八十,但她仍舊將心底最惡毒的猜測,說了出來。


    她不希望小白死,如果沒有想著來幫助時汜,小白不會死,安詡也不會被變態糾纏,甚至受傷。


    她承認,她的確是有遷怒的成分。


    她承認,一路過來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雖然她口頭上覺得不可理喻,但事實上,仍舊讓她有些介懷。


    “小彤——”


    安詡試探著叫出聲來,但隨即,被綠裙少女嗚咽地回了句——你閉嘴。


    夏小彤的猜測是很陰暗的,安詡並不認同,但......看著並不狼狽的白衣少年,以及收了利爪的赤煊。


    疑惑的種子,還是在安詡的心底,生根發芽。


    這似乎...跟赤煊之前說得並不一樣。


    說好的追殺呢?說好的境況危急呢?現在看,赤煊對於時汜,是半分敵意也無。


    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看向時汜,希望從麵前人的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她的猜測完全正確,確實是我和這位聯合起來做局想要傷害你們。”


    白發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側後方的紅色長發少年,在安詡不可置目光中,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來。


    “竟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


    夏小彤喃喃自語,雖然心底總有個聲音告訴她,也許,事實並非如此。


    “不,不會的,我不覺得你會是那樣的人。”


    聽了時汜的話,安詡反而是迅速冷靜下來,他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鏡,“無論別人怎麽說你,在我和小彤的心裏,你都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雖然直到現在,我的心底仍有一些疑惑,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對不對?”


    他再度看向麵前微微笑著的白發少年,不知是否錯覺,他有些莫名渴望和麵前有些神秘的玩家交流。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自從他被來自時汜的強大治愈能力徹底治愈後,他便有這樣一種渴望。


    能跟被他認可的朋友交流,他一想到,就覺得會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他希望得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答案,隻要麵前的人稍稍辯解一下,他覺得,他會選擇相信。


    “我才不會覺得他是個非常好的朋友!小白就是因為他死掉了!!他...他自己都承認了,安詡,難道你還要選擇相信嗎?”


    “消費我們的感情,不能被原諒,不能被原諒......”


    綠裙少女用袖子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漬,看了一眼安詡,一種名為憤怒的野火,頓時於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不可否認,曾經的安詡,認可了一個人會選擇相信,會留給別人反駁的空間,會考慮別人的感受,這些在她看來,相當美好的特質,確實很是吸引她。


    安詡的身上,有一種簡單又純粹的氣質,而這種氣質,是她所接觸的絕大部分人中,沒有的。


    但此時此刻,這種特質被應用到這種場景裏,夏小彤卻有一種...無形中被傷害的感覺。


    安詡...看起來似乎並不為小白的死而感到傷心難過,他是選擇了奮不顧身地救自己,但在此刻,他卻沒有堅定地...站在自己的身旁。


    安詡,直到現在,仍舊保持著理智,尋求答案。


    想到這裏,綠裙少女咬住了唇,最後滿懷傷心地看了一眼小白的殘軀,直接選擇了下線。


    眼睜睜地看著綠裙少女離開,白發少年唇角地弧度,又揚了揚。


    他終於是看向麵前的安詡,笑眯眯地吐露出,讓麵前人直接心底透涼的話語。


    “我沒有欺騙的愛好,如果沒有欺騙的必要時,我隻會...實話實說。”


    “事實就擺在你的眼前,如你所見,我之所以會發那條信息,隻是為了...收回我之前埋下的...棋子。”


    “安詡...很不巧,你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帶著涼意的指尖,挑起眼鏡少年的下巴,猶如惡魔的低語,在安詡的耳畔響起。


    恍惚間,安詡似乎看到了麵前白發少年被緋色荊棘紋路包裹著的右手手背,那種不詳的顏色,讓他的心髒,止不住地求生似地...瘋狂跳動。


    好...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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