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連忙將郡主從地上扶起來,問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郡主本來想要說話,卻莫名在看到張旭的臉之後,淚水氤氳了眼睛,又開始控製不住地抽泣起來,許久都是泣不成聲,完全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蕭道:“先讓郡主休息片刻,武媚娘,你來說說,廬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武媚娘倒是要堅強許多,她露出一臉堅毅表情,道:“樞密院拿了聖旨,疏密副使魚朝恩要將我主上廬陵王送回京城。”


    張旭一聽,神色變得愈發凝重,語氣有些森然地道:“怎麽會是會他?!”


    林蕭問道:“怎麽……你認識這個魚朝恩?”


    張旭點點頭的同時,麵色也變得更加難看了。


    在林蕭的印象之中,張旭可以算是一個充滿了自信的男人,不管是遇到什麽樣的複雜的局麵都鎮定自若。


    但這一次,張旭隻是聽到這個名字,竟然已經是有些亂了方寸了。


    “魚朝恩是樞密院的副使!”


    張旭之前去神都麵見女帝的時候,就和魚朝恩打過照麵。


    當時,將他引到萬聖宮中的宦官正是魚朝恩。


    魚朝恩雖然是一個閹人,但給張旭的感覺卻是城府極深,修為更可以說是深不可測,連他也難以探知出深淺來。


    林蕭卻問道:“樞密院是什麽地方?”


    “樞密院本來屬於三省之一的中書省,做一些機密文件的保管工作,後來女帝將樞密院從中書省獨立出來,掌管大內一切機密要務,算是皇帝的管家,不僅負責飲食起居,更負責各種文書工作以及各種內外大事機要,所謂的聖旨就是從樞密院發出去的。”


    “而在樞密院當官的太監,也可以看做是女帝最信任的一群內侍太監。若能在樞密院出人頭地,擔任指揮使的話,權柄、恩寵,絕不下於宰相。”


    林蕭不在神都,又沒上過朝堂,所以不知道那些大太監的權力究竟已經到了什麽程度。


    神都那麽多王勳貴胄,見了那些大太監也得低眉折腰。


    大太監娶妻,認幹兒子那都是很普遍的事情,厲害的更是在神都內外霸占房產、田產,富比王侯。


    而在張旭仔細解釋之後,林蕭也總算是搞明白了。


    所謂樞密院可以看做是皇權的一種延伸,是皇權和相權鬥爭勝利的產物。


    這些太監在神都飛揚跋扈,把三省長官都不放在眼裏,實際是那位女帝有意而為之的結果。


    當這些太監全力起來之後,內外之間便形成了某種權力的製衡。


    而且從人的天性來說,家仆比起文臣,本來也更容易得到皇帝的采信。


    “樞密院要送廬陵王回京城,你們這麽害怕做什麽?”林蕭不解地問道,“就算從概率上來說,這件事也有兩方麵的可能性吧?隻有等回到神都之後才能知道凶吉禍福吧?”


    郡主用衣袖擦幹淚水,但眼睛還是十分紅腫,她咬牙道:“我們怕的不是樞密院,而是魚朝恩。”


    林蕭道:“一個閹人,還能如何?”


    林蕭這話說完之後,張旭急切地道:“林兄,不能亂說話!”


    “怎麽了?”


    “魚朝恩乃是當今神都最當紅的太監,不僅巡天司在他的掌控之下,據說他手下更有一個秘密部門,負責監視神都一切王公大臣的言行,若被他發現什麽不對勁的端倪,輕則抄家,重則滅族。他在神都的名聲簡直如同閻王一般,許多人談之色變。”


    張旭說到這裏又歎息了一聲,道:“我在神都曾經和魚朝恩見過麵,此人陰沉詭譎,更修煉一身秘法,我也看不穿他實力如何。”


    林蕭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武媚娘道:“不僅如此,十三年前……大皇子被貶巴州,後來又被女帝秘密賜死,正是魚朝恩親自去巴州將大皇子勒死的,所以我們才怕……”


    她話還沒說完,林蕭就已經對她:“既然如此的話,你們就更沒必要怕了。”


    “為什麽?!他可是魚朝恩啊!連女帝的骨血,廢太子也敢勒死!!”


    林蕭道:“他若是奉命要去殺廬陵王在廬陵就可以動手了,根本不用將廬陵王押解回神都。不然的話,這就是脫褲子放屁,對吧?他們之所以將廬陵王押回神都,肯定是還有用得著廬陵王的地方。”


    郡主一聽林蕭說的話有道理,也不哭了,急忙追問道:“那……他們會不會為難父王?”


    林蕭卻是將自己的兩手一攤,道:“這我哪裏知道……得問張兄才是,他和魚朝恩見過麵。”


    張旭此時已經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了,郡主又急忙去求張旭。


    但張旭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如今是魚朝恩拿了女帝聖旨去接廬陵王回神都,魚朝恩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並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後高深莫測的女帝。


    入君懷這個局麵可以說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這件事可以說是國事,更可以說是女帝的家事。


    張旭他們儒生要講的是忠孝節義,以他的立場又要如何才能幹預到這件事呢?


    所以他久久都不說話,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


    如今的局麵可以說已經不能更加糟糕了,至今沒有找到禍星的身份,現在連廬陵王都要保不住了,其餘的煩惱就更加不用說了。


    這廳堂裏麵一片凝重的氛圍。


    過了片刻之後,還是林蕭說道:“張兄,朝堂上一片陰沉詭譎,如果管不了就不要管了,何必浪費自己的生命去煩惱這些東西?”


    “外麵有清翠的山,還有潔淨的水,山水之間還會開許多繁花,生命的綻放和衰亡都可以仔細去體驗!如果做不成大事的話,不是一樣可以去做隱士?”


    “我們一起泛舟江湖上,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嘛?”


    林蕭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他拍拍張旭的肩膀,道:“等八月十五之後,我們一起去西荒,神都的事情能管就管,管不了拉倒,女帝她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反正國家都是她的的,天下也是她的,搞得稀巴爛了,自然會有天意來懲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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