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還不知道自己在朝堂上最大的對手已經在旁邊窺視了好久。


    他回去的路上依然心緒難平,執意親自要將那些小女孩送到善堂去。


    林蕭知曉張旭心中有義憤,便和端木菱一起陪著他將那些小女孩送到善堂去。


    等一切都安頓好,天色都已經發黑了。


    張旭騎在馬上,還對林蕭道:“林兄,今日這件事轟動整個神都,我一定要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辦成鐵案!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難道他就不會有兒女的嗎?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真是禽獸不如!”


    林蕭歎了一口氣,道:“張兄,這件事隻怕很難……”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誰,甚至知道之前被買賣的小女孩屍骨被埋在了邙山上。


    但要怎麽跟張旭開口呢?


    “不,一點都不難!”張旭道,“我知道這件事會牽連很大,一旦深挖,會有許多王侯都不能幸免!但我已經打算做端木!”


    端木菱本來和林蕭同騎一匹馬,正微微眯著眼睛徜徉在小蛇的懷中,突然聽到張旭這話是忍不住全身都激靈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從林蕭的懷中坐了起來,一雙眼睛也猛然睜開,馬上從人畜無害的小貓咪變身成了可怕的母老虎。


    她盯著張旭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是林蕭的老婆,你也想當林蕭的老婆?我可和你說!這是不成的!我們林家不準玩後庭花!”


    張旭聽了她的話,也是一陣強烈的愕然,然後道:“端木,你在想什麽呢,誰要唱後庭花,真是的!我的意思是……我要學你的殺伐果決!這次誰的麵子也不賣,一定要一個公道!不然怎麽和天下交代!!”


    端木菱這才道:“哦,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也要和林蕭好上了。”


    林蕭從背後捧住她一對飽滿的酥胸,她嗔怪地看了林蕭一眼,咬著林蕭的耳朵道:“在大街上呢,別亂來!”


    林蕭鬆開她之後,又對張旭道:“張兄,等回去之後我再將內情全部告知你吧,你再重新做決定,這次的事情,隻怕真的很難處置。”


    張旭的老板正是女帝,甚至可以說神都,乃至整個帝國的主人都是女帝。


    女帝擁有絕對的豁免權,張旭要怎麽將女帝繩之以法?


    法都是女帝定的!


    若是查得太深的話,隻怕張旭這個宰相連三個月都當不了,就會被罷免。


    他不能做官之後,又該怎麽辦呢?


    難道讓他一個儒家聖人上山去鬧革命嗎?


    等回到府裏張旭的書房中。


    林蕭便將自己在北邙山所見說了出來。


    “那些小女孩都是巴蓋魯招來的鼎爐,為的是煉製元丹,交給女帝。元丹蘊含精華,可以延年益壽,保持青春。白馬寺那些和尚隻是巴蓋魯的幫凶,若是如此,你要怎麽做?”


    林蕭想到了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張旭直接進宮麵聖,當著女帝把她臭罵一頓,然後丟官離開神都;第二則是張旭馬上就辭官,不和這些下流的人物為伍,從此歸隱山林,不問政事。


    這是林蕭想得到的最合理的應對方法了。


    除非是張旭去造反。


    但這也太過為難他一個讀書人了。


    在儒教之中,皇帝擁有天然的神聖性,哪怕是想要換皇帝,也得打出清君側的名號來,說是皇帝被左右小人蒙蔽了視聽,神聖的皇帝天然是不會犯錯的。


    但是讓林蕭始料未及的是,張旭竟然直接拍了一下桌子,然後斬釘截鐵地道:“林兄,我們現在就直接辦案,爭取在天亮之前把事情查個清楚!把一些重要人物該殺的直接殺了,該問罪的直接下獄!”


    反而是林蕭無比吃驚地道:“這件事影響太大,沒上朝堂討論,就直接問罪,是否會有僭越的嫌疑,張兄。”


    張旭認真地道:“我顧不得那麽多了,這世道需要人去主持公道,維持正義!我們是朝廷上的公卿王侯,若我們都不去維護正義了,那些百姓會有多無助?那不是猶如陷入長夜之中,隻能掩麵而泣!”


    林蕭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麽說才好,隻能猶豫地道:“可是張兄你才當宰相,這樣做會讓女帝將你罷黜啊,你若不當宰相了,不是沒辦法造福百姓了?”


    “我當不當這個宰相並不重要,林兄,你還記得嗎?我們在江都楊州的時候曾經徹夜長談,你曾經說過一句話,我一直銘記於心,不敢忘記。”


    張旭朝著他看過來,眼眸之中有著無比熱烈的火焰:“你說過的,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若是今日不做這個主,幹脆回家賣紅薯算了!”


    “若是瞻前顧後,隻想著自己的官位,那才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呢!林兄、端木,你們說對不對?”


    這世上有許多事情,做起來很艱難,完成之後也不會有什麽好處,但卻需要人奉獻自己來做。


    若是大家你我都推辭的話,就沒有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了,隻會剩下萬古長夜,將所有人民關在黑屋子裏麵,黑暗之中再沒人能發出聲來。


    若這世道需要一根火炬,那他張旭就來當火炬好了!


    就算燃燒自己,能照亮別人也是極好的!


    端木菱輕輕點頭,臉上含笑。


    林蕭一臉奇怪表情,道:“不應該是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嗎?算了,管他的!張兄,我一定支持你的!”


    他被張旭的熱情感染,心緒竟然也變得激動起來:“張兄,既然你不怕罷官,那行吧,我也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我們一起賣紅薯,還可以讓阿菱穿得風騷一點,到時候估計會有許多男人來買紅薯呢!”


    端木菱一聽,惱怒地揪住林蕭的耳朵,再也不裝小貓咪了:“臭小蛇,你說誰風騷呢,老娘對你稍微好一點,三天沒打你的板子,你就要上房揭瓦是不是!”


    林蕭卻還是哈哈大笑地道:“阿菱,真是有趣啊,我、你、張兄,我們江都三聖,竟然又在神都齊聚,要幹一番大事了!”


    張旭也想起多年前在江都的畫麵,如今還是他們三人,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熱烈笑容。


    小蛇笑得縱情快意,又道:“他媽的,我許久沒有這麽暢快過了!還是和張兄你在一起快活啊!!幹的都是有意義的事情!連我都有些想追隨你了!”


    端木菱卻是掐住小蛇的脖子,嬌嗔道:“幹什麽大事,你讓誰穿得風騷去賣紅薯,先給老娘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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